第77章 商州都尉
“你厉害！”凤兮默了半天，不得不承认苏辰在没脸没皮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不过想在江湖上混，就该这样油滑。
正说着，第五卿翻墙回来，气喘吁吁的直奔桌子，猛灌了一壶茶。这几天她都带着人去清理那条被搅的乱七八糟的路，一刻不得闲，看样子是累坏了。
喘匀了气，第五卿道“已经算是开出一条路了，可这条路能撑多久，不好说。”
修路是个大工程，不单单是将路上的障碍清除那么简单。还要将周围的猛兽赶走，把路上的土壤翻炒成熟土防止再长杂草，更要将路上那些特殊土质的地方修整一番等等。这条路看起来算路，实则离真正的路差的还远。
苏辰拉第五卿坐下，拿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修路是为了让人用，谁用谁来修。我已经给鲁麒元写了信，或许最近就会有回复了。只有能够通商，路自然能够修通。”
第五卿点点头“还有一件事，那些地痞流氓你准备怎么办呢？”
凤兮指了指前厅道“顾伊正在算账，等理清了账，把银子发下去，你还怕他们不听话吗？”
此次秋水剑一事，让无盐堂赚了不少银子，修路未必够，但让手底下几千人听话倒够了。邺安城里的小混混，说到底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能够脱离混混行列光明正大的赚钱，他们高兴着呢。
“什么时辰了，我饿了。”第五卿一看时间，离中午还有一会，就觉得肚子更饿了。
苏辰道“我让归海早点做饭。”
凤兮道“还要你说，归海早就给某人做了垫肚子的糕点了。”
门外之人还没踏进屋门，听见这话顿时脸色通红，归海文州端着糕点进来。虽然门开着，但他还是敲了敲门“师父，师娘，老板，我做了点糕点。”
“还是我徒弟靠谱。”第五卿骄傲道
“是是是，你徒弟最靠谱。”凤兮挤挤眼，也不客气的吃起糕点。
是芝麻酥，店里卖的芝麻酥已经很好吃，但归海文州给第五卿做的芝麻酥少放了糖，加了十足的芝麻和花生，味道更醇厚，吃多了也不腻。
苏辰没着急吃，她拿了两块起身，“给顾伊那个小馋猫去，要不又说咱们偷吃好吃的了。”
顾伊每天都忙的红火，看见苏辰拿着吃的来，才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自己歇歇。
苏辰道“明天一起去拜见新的商州都尉，别忘记了。”
顾伊问“着新来的商州都尉究竟是什么人？”
苏辰也琢磨着凤兮的故人究竟是什么人，她也问过凤兮，结果凤兮完全想不起来。凤兮说自己的故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都不是什么好人，叫她留心。
苏辰伸手擦去顾伊嘴角的芝麻粒，“明日看看就知道了。”
中午时间几人睡了个懒觉，外面冷风呼啸，屋内热气氤氲，火炉下烤着红薯，上面放几个橘子和柿子，于梦里飘着甜软香气。客栈内的人来来走走，梦乡里能听见些许说话声。难得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早起，也没有难缠的客人需要应付。几个人一觉到了傍晚。
也不用着急起来，坐在床上发呆一会，苏辰燃了灯烛，随便披件衣服，推开门三个人正说说笑笑的等她。
她走过去，慢慢喝刚刚泡好的茶，凤兮从火炉里捡了红薯，滚烫的红薯在双手倒来倒去，凤兮也不顾烫手，掰开来分她一半。
橙红色蜜一样的红薯在口中化开，甜进了肺腑，苏辰呆呆的看着外面的灯火，沉浸在笑闹之中。
“吃什么好吃的呢？”石素心背着药箱子进来，凑在炉火旁烤火，拿了一个烤红薯暖手。
“石前辈，周子轩的眼睛如何？”
石素心答“他的眼睛治的太晚了，若是当时有名医医治，应该不会失明。”
顾伊帮石素心解下了药箱子，“周大哥到底为什么失明，是因为刀剑伤吗？”
“因为强行突破境界，内力行错了经脉，恐怕当时的医生只顾着医他的刀伤了，忽略了这一层。”
苏辰听了，下意识握住了第五卿的手，未等她说，第五卿道“别担心，我没事。我和周子轩不一样，他当时只有天权境，强行突破两层境界，的确危险。我如今离天璇境不过临门一脚，偶尔强行突破，不会有事。”
苏辰还是很自责，当时只顾着完成自己的计划，没想那么多，若真不小心走火入魔，她恐怕要后悔死。苏辰心中暗暗铭记，她绝不会再让第五卿置于危险之中了。
第五卿捏了捏苏辰握着她的手，不再多言。她转头道“前辈，那周子轩那边就交给你了。”
“放心。”
第二天，几个人起的很早，登了商州都尉的门。都尉府还没建成，都尉住在原来的府衙里。
“几位请先到偏厅等候片刻，我这就去通传。”苏辰几人敲门后，一个小厮十分乖巧的把她们领了进去。
苏辰本来还准备了许多说辞，却都没用上，还有些奇怪。她们几个来路不明，居然也不问问？
不一会，远远看见一个妇人走了来。隔着几道回廊，看不清妇人面容，但可以看见婀娜的体态。那妇人着了一身粉色衣衫，实在有些艳丽。
刚刚开门的小厮指着苏辰几人道“夫人，就是他们几个！”
“好啊！竟然有三个狐狸精！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货色，青天白日就敢登门行贿！”那妇人拿着一根皮鞭子风风火火的走了来。
苏辰现在知道为什么没问她们是什么人了，感情这小厮以为第五卿这个“男人”带着三个美女来贿赂新上任的商州都尉。
“就是你找……”妇人拿着鞭子，趾高气昂地指着她们几个，忽然眼睛瞪的老大，僵在了原地。
苏辰淡定的回头，看向了凤兮。
凤兮眼睛通红，未语泪先流，她与那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张开双臂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顾伊深感离奇“这是怎么回事？”
第五卿道“你忘了苏辰说过什么了吗？我想凤兮的故人就是指这位美丽的夫人了。”
“凤兮？你的新名字？可是因为凤竹？”妇人和凤兮拥抱之后难舍难分，互相拭泪，拉着对方的手不松开。当年京城一别，本以为是此生决别，没想到今天还能再见，两人都感慨万千。
凤兮点点头道“是啊，如今已经脱离苦海，自然是换个名字。对了，还没问你，当日走的匆忙，你现在如何？”
“我很好，当年药多谢你和凤竹那丫头。要不是你们善意的谎言，我早心灰意冷，死在那地方了。”
“看得出来，你过得很好。”
当年她与聂小云并列仙乐楼双绝，容貌自是无可挑剔。难得这么多年，她身材依旧，容颜虽有折损，也还光彩照人。细看身上着装，都是官夫人打扮，一点不含糊，就知道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最最难得是她这火爆性格，一点没改，肯定多年来未受过委屈。凤兮察言观色，已替她感到开心。
“我就说吧，段坤他值得托付，如今不也节节高升了。”
“是呀，是呀。”明明是高兴的事情，妇人就是忍不住落泪，当年在仙乐楼中不觉得苦，如今却不敢细想了。
“段坤？”苏辰莫名觉得这名字耳熟，似乎在哪听过。
凤兮道“他是那一年的状元郎。”
“是他！”苏辰想起来了，七年前有一个寒门状元，高中之后去青楼提亲，娶了一个青楼女子。皇帝知道后大怒，把新科状元贬去了边疆小城。当时京城无人不知，人人都替状元不平，说仙乐楼的女人会下蛊。
只是没想到，当年状元、榜眼、探花，另外两人因太子一事受到牵连，入狱的入狱，丢命的丟命，只有这个北贬的状元郎安然无恙，如今已经是商州都尉了。
“段坤这厮，都是沾了老娘的福气，要是他当年不管我，说不准也受了牵连。”
“是是是，流云姑娘乃是福星降世。”凤兮撇嘴笑话她，流云有点不好意思，笑道“让诸位见笑了。”
苏辰礼貌笑道“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喜事，何必拘泥于小节。”
“光顾着说话了，你快去叫段坤来。”那个小厮应了，赶紧去叫人。流云也调整了心情，含笑道“平时来找段坤的都是男子，少有女子登门，以前有人求他办事，往他屋里塞过人，你说说，给误会了。”
“无巧不成书嘛”凤兮笑着将苏辰她们介绍了一番，也将流云介绍给她们。
“现在不叫流云了，叫我段大娘就好。”
顾伊道“姐姐这么年轻，叫大娘叫老了。”
流云难掩喜色“哎呀，都老了，你们几个丫头嘴真甜。吃早饭没有，我让他们去准备，一会一定留下吃中饭，我亲自下厨。别看我这样，厨艺可是很好的……”
流云滔滔不绝，很快就和她们热络了。底下人已经备好了饭，流云拉着她们吃早点，苏辰本想拒绝，奈何流云实在热情，加上凤兮也拉着她们不放，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正吃着早点，才看见一个着官袍的男人走过来。男人步子端正，头发已经有花白，整个人精瘦的厉害，但面容和善，有几分文人风姿。
段坤一眼就看到了苏辰“这位就是南安王殿下说的苏姑娘吧。”
苏辰等人回礼，“冒昧拜访都尉，叨扰了。”
“快请坐。”段坤也没什么架子，他坐在了流云身边，招呼大家继续吃饭。
段坤看见凤兮，也只是淡淡拱手作揖道“好久不见，当年之事还未说声谢谢。”
凤兮笑答“客气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初次见面，苏辰便有些欣赏段坤。且段坤也不因苏辰的身份而优待她，坦然处之，光这一点就很难得了。
段坤道“南安王殿下说了，让在下帮着姑娘做姑娘想做之事，但在下也有言在先。在下有三不做，于民有碍之事，不做；于国有碍之事，不做；于法有背之事，不做。就算是南安王殿下来了，也是一样。”
“这个自然。但在下有一问，请都尉解答。”苏辰缓缓道“若有背于礼法，但有利于民生，阁下做不做？”
段坤皱眉深思，不答。
苏辰继续道“若有背于常理，但有益于后世，阁下做不做？”
段坤双拳紧握，眉头更深。他也忘了吃饭，只顾着低头思考，诸人也跟着静下来。许久后，段坤答“若真是如此，何妨一试！”
“那好！”苏辰将她心中规划和盘托出“第一，我想与都尉一起打通南下之路，与比邻小国互通贸易。邺安城贫瘠，不适合耕种，最好的致富办法就是经商，全民经商。”
段坤点点头，深表同意“这与老夫所想一致。”
苏辰继续道“第二，我想在内力范围内，兴女学，女医。不知道都尉大人能不能通融？”
“这自然也没问题，若真能兴女子之学，倒是好事。”
苏辰着实没想到段坤这么通情达理。儒生都有些君臣父子之类的思想，更是不喜欢女子登大雅之堂，苏辰在家中之时，听过太多文官武以女则女训规束女子。虽然大户人家也回请私塾回来教女子学问，大多排金简沙，不许女子学真正有用的东西。
却听见段坤深沉道“如果世间多些你这样的女子，或许云儿也不会这么苦了。”
众人都没想到，段坤会有这番感慨。只听说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没听说过妻吾妻以及人之妻的。
流云正吃着包子，听到他竟是为她的过往不平，心中又温暖又酸涩。她咬住嘴唇，怕一不小心哭出来，嗔道“那来这么多废话。”
男人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些羞涩“不好意思，只是有感而发，诸位莫怪。”
苏辰咳嗽一声，仍说下去“第三，我想与本地驻军合作，将商州的小门派逐一合并，需要都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新政。”
“这……”段坤有些犯难了，不执行新政，罪过太大。可若执行新政，与商州内各门派对立，他这个新都尉也不好当。
涉及江湖和军队，谁都不敢轻易染指。
“都尉大人不用太担心，我会掌握好分寸，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这个，再谈吧。”
“好。”谈不下来才是正常，今日目的已经达到，苏辰以茶代酒，敬段坤一杯。能够有都尉支撑，往后无盐堂的行事将更加方便了。她的计划，也终于有些眉目了。
放下茶杯，心中松快，苏辰心中却蓦然想起一个人来。她轻轻碰了碰头上珠花，是中秋节买下的那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