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境由心造6
柴火的热气驱散了一点寒意，上面烤着的食物飘出香甜。各门派弟子都已经回到帐篷，架火休息。
“咱们就这样待着，是不是不太好？”
“去了也是当炮灰。”
“就是，要去你去吧，我反正不去了。”
被凤兮打下来之后，连杜家少主都意兴阑珊，更别说其他人，大家懒洋洋的都没了兴致。折腾了十天，吃不好也睡不好，不少人开始抱怨想早点回去。也有一些比较精干的人，尤其是落霞派弟子，仍是队伍整齐，还训练有素的清理了不少捣乱的零散势力。
寒夜冷风紧，知道大家心里苦闷又无聊，顾伊拿起了破锣，咚咚咚的闹出些声响，吸引了诸人都目光。
“各位，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玩点好玩的？”
有人道“哇，小姑娘，你又要卖东西了。”
“嘿嘿，这话说对了一半。”顾伊命人抱了几坛子酒出来，都是上乘佳酿，掀开盖子，酒香四溢，醉人心脾。随即十几个人摊开了一张很大的布，竟然是一个赌桌。
“各位，咱们咱们赌一赌谁最终能够夺得秋水剑如何？我们无盐堂来坐庄，每位兄台都可以押两个人，买定离手。”
“嚯！”瞬间人群沸腾了。
顾伊见效果显著，继续道“压十两银子以上，送美酒一坛，只有一百坛酒，先到先得！”
“还有美酒！”
“输赢我无所谓，我要喝酒！”
“我买凌虚子和欧明，支撑我家小兄弟！”
“我赌灵衣，压三十两！”
“可我没有银子，谁借我点？”
现场人头踊跃，将那张简易的赌桌围的水泄不通。顾伊不紧不慢的发放美酒，摆摆手另一群人又抬出了两个大箱子。“想借银子的这边请，没抵押物的最多借十两，有抵押物的看物件贵贱。”
“哇……这也太周到了。”
“不愧是生意人。”
都是爱玩爱闹的年轻人，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不少人都压了凌虚子和灵衣，剩下的为了自己门派颜面，都压了自己门派的人，顾伊也压了三百两银子赌苏辰赢。
顾伊指了指一处空空的地方，大声道“唉？周大侠这怎么一个都没有啊。”
一阵沉默，大家自动忽略了顾伊这句话，继续押注。
“这样也太可怜了，我压十两，给周大侠充充排场。”说完，顾伊放了十两银子在周子轩那块。
有人好心提醒“小姑娘，你这钱要打水漂了。”
顾伊笑容纯真“没关系，我也不在乎这十两银子。”
“好有钱啊，这么有钱，干脆多压点好了。”
“就是，十两银子而已，有种多压点。”
顾伊似没有听出话语中的恶意，“多压点也可以，那我再压十两吧。”
“有本事压一百两，十两多没意思。”
“就是。”
“哎，你们别为难人家了。”
“不为难。”顾伊真的掏出了一百两放了上去，心中想：这可是你们让我压的哦。
“还真压了？要不再压点？哈哈哈……”
顾伊笑了笑“不了，一百两够多了。”
“还以为多有钱呢。”
“就是就是！”
顾伊微笑不语，她悄悄看向了远方树林的边际。黑暗中有一摸鹅黄藏在了树干后面，似乎还对她笑了笑。
离开树林，逃出石头山，只差一步之遥。
周子轩拿着剑，一步一铿锵的朝第五卿和凤兮走来。第五卿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摆明了是故意讥讽。
“给你下毒与否有区别吗？你能打的过谁？”
“的确，苏辰或许已经带着秋水剑离开了。所以我，没有时间了。”周子轩那双早已经没有光泽的眼睛似乎有些忧郁，他向来不懂女人心，从前不懂，现在还是一窍不通。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无盐堂要费尽心思的将他拉出泥泞，让阳光照在他的心田，又忽然抽刀，给他致命一击。
“但我……不会放弃！”周子轩将剑抖的笔直，直直的朝第五卿冲了过来。面前挡着他的一切，都被他挥剑斩开。剑是他的武器，也做他的眼睛，剑气为他探路，这么多年来，他这个盲人又同六年前般如履平地。
六年前，在闯阁偷秋水剑的时候他再次达到了武艺巅峰。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够从一众长老的围堵下冲出重围。他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如何跑下了数千台阶，还骑马跑过了千里路抵达华京。
他只知道，当时的心情和现在一样着急，晚一点就赶不上了。
“引松风！”
“千里。”第五卿很轻松就接下了他的攻击，甚至还背着一只手。惊蛰剑在周子轩手中，第五卿所用的只是一根树枝。
这差距，太丢人了。
欧明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装死，他实在不想看，也不想承认。柯观倒很乐观，他摇了摇欧明，戳穿他“中的是软骨散又不是蒙汗药，你装什么死！”
“你真的很烦！”欧明咬牙切齿道。
“别生气嘛，吃点东西消消气。”凤兮从袖子里掏出许多枣干来，分给了哪也去不了，只能旁观的几人。
白歌和白莲事不关己，咔嚓咔嚓的吃起枣干，白歌还夸道“着大枣好甜好脆！快，都尝一尝。”慕杨柳生无可恋，最后选择加入吃枣的队伍。
“撩月斩！”
“千里。”
“慰风尘！”
“千里。”
“……”周子轩节节败退，第五卿和白歌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就算许多门派的长老来了，也未必会是第五卿对手。
“等一下。”周子轩肌肉因多年未拿剑早已退化，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他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喊了停。第五卿也不为难，停了一会，让周子轩休息。
欧明忍不住骂道“大师兄，落霞派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有你这样打架的吗！”
“是有点丢人……习惯就好。”周子轩尴尬笑了笑。
“罢了，老朽帮一帮你吧。”一旁运功打坐的凌虚子忽然甩出几指，打在周子轩周身穴位上，又一道强力注入，顿时周子轩内力大涨。
众人瞪大了眼睛“这是……”
柯观自豪道“道家乃是百家之祖，道法更是玄妙，师祖助他入天权境了。”
白歌大喊不公“这也可以？凌虚子前辈，你也给我来一下吧。”
旁边灵衣和凤兮却有些担心，本以为凌虚子中毒后会实力大减，居然还这么强。
“多谢前辈！”周子轩信心大增，再次用出了引松风。四周的松柏落下簌簌松针柏叶，绕在剑尖，化作无数剑气，再朝第五卿飞了过去。
“看来，我也该认真对待了。”第五卿不再用千里一招，这一次，她干脆也用了引松风。
天在动，雪在动，松柏在动，人心也为之一动。第五卿用那不能算剑的剑，引得天地底鸣，欧明等人的剑或者刀都有些不受控制，差点被卷入第五卿的剑气之中。惊蛰本就是第五卿的剑，感受到主人的力量，惊蛰顿时“叛变”了。
周子轩被刮碎在这狂乱的剑气之中，第五卿一点没留情，她一剑挑落了惊蛰，又连出十三剑，将周子轩砍的退后三十步。
狂风中只听见周子轩“嗷嗷嗷”都惨叫。
欧明和慕杨柳再一次无奈了，两个人躺在地上望天空，像一条咸鱼。
周子轩挂在树上，下不去也站不起来。他沉默良久，自嘲道“或许，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去做这些无谓的挣扎。师妹早已经嫁入深宫，我也只是一个瞎子。我拿不回秋水剑，也找不回师妹。我放弃了。”
放弃!又放弃了!十年前是这样，六年前也是这样，一直都这样!
“……”欧明跳起来“你就是个废物！这么多人帮你，这么多人给你机会，最后你救这样自暴自弃！周子轩，你既然这么没有，干脆去死好了。你！你……”
欧明说着，眼圈红了，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周子轩振作，也同样比任何人都失望。慕杨柳想起身安慰欧明，可软筋散的药力还在，他根本没力气。但他也同样失望，他长长叹了口气。
周子轩挂在树枝上，又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你们总是在说风凉话，你们眼睛好好的，你们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凭什么说我？”
他越说越激动“师妹已经入宫，能怎么样呢？如果是你，你又能改变什么？我或许能够再回天玑境，或许能够拿回秋水剑，可我永远找不回师妹了。或者你们谁能告诉我，还能怎么办!”
“哎呀——”周子轩说的正忘我，第五卿无情挥出一剑，将他所在的树枝斩断了，周子轩摔了个大马趴。
“我父亲虽然被叫做武林盟主，但他更喜欢旁人叫他剑狂。”第五卿忽然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呵。”周子轩知道第五卿又在说教他，阴阳怪气道“愿闻其详。”
“小时候，我问父亲，怎么才能成为大侠？为什么世间很多人武功无敌，权势滔天，但都不能被称作大侠？而有一些人，明明一无所有，大家还是尊敬他，并冠以大侠的称号？”
“父亲当时听完我的问题，哈哈大笑，他对我说，如果你想成为大侠，只要做到一件事就够了。可是这一件事，几乎是天下人都做不到的事。他说：如果你三十岁，四十岁，甚至六七十岁，看过世间，历过沉浮之后，仍然能够将皇权当做狗屁，那么，你就是大侠了。”
第五卿眼神坚定，就如他三岁时问完他父亲这个问题，然后说我要当大侠时一样坚定。她俯下身，眼神冰冷如剑，怜悯的看着周子轩“人人都叫你一声周大侠，其实你就是个狗屁。师妹被抢走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既然这么想死，我成全你好了。”
说完，第五卿将手中的树枝往周子轩身体里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