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南安王
左烨一踏进皇宫,就觉得怪怪的,好像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的看他。他脑袋上有东西吗?
终于到了他母妃住的咸宁宫,还没等进门,门口的宫女如见鬼一般,嚎了一声就跑了。
“成何体统!”……没人理他。
贤妃在吃东西,桌子上摆满了桂花糕、千层糕、豆沙卷、莲花酥等小吃,还有一整只烧鸡,这不是传膳的时候,都是贤妃宫里的小厨房做的。自从那日请安回来,贤妃娘娘越想越心烦,越心烦越想吃东西,几天胖了好几斤。
“娘娘……殿下来了!”咸宁宫门口的小丫鬟急急忙忙奔跑着过来,向贤妃传递这个特大喜讯。
贤妃果然很高兴,她扑在刚进门的左烨身上,哇的一声哭出来“你个混小子,跑哪去了?三个月找不到你人!连媳妇都丢了知道吗!”
“……”左烨嘴角抽搐了一下,仍毕恭毕敬的行请安礼,然后才起身安慰自己的亲娘。“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你都不知道赵贵妃有多凶,呜呜呜……你这三个月去哪了?”
“儿臣闭关修炼武功,因为怕走火入魔,所以没让人打扰。儿臣已突破天璇境了。”
“天璇境?”听到这几个字,贤妃终于不闹了。
天下武功分九种境界,隐元、洞明、瑶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隐元境之下不能算会武功,天枢境上可谓之神人。当然,当世达到天枢境的人尚且寥寥无几,更没有神人。虽然贤妃不练武功,却也知道,境界突破十分困难,稍有不慎便会爆体而亡,的确不能打扰。
“唉……或许就是天意吧。也罢,既然做不了我儿媳妇,改日我收她做义女如何?以后你们就是兄妹了!”贤妃态度转变太快,跟着她多年的灵衣也听没跟得上她的思路。只默默心中感叹一句,娘娘心真大!
“……”左烨很无奈,他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当年她母亲和苏夫人把孩子抱错了,苏辰才是她亲丫头。
幸好左烨早已练就波澜不惊的本事,他斜倚在椅子上玩弄手中的翡翠珠子,笑道“母亲,俗话说好事多磨,你放心,我定会将她娶回来。”
“你准备怎么做?”
左烨笑看贤妃一眼,完全不准备告诉她,就她这样毫无城府,三言两语就会被人套出话来。左烨只道“不急。”
“什么不急!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子!这样,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快去求皇后娘娘,听说皇后还没拟好旨,快去快去。”
左烨不动“皇后娘娘金口玉言,去了也没用。”
“你去不去!”真是孩子大了不由娘,贤妃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地位了。她很生气!“好,你要是不去……我就……”
“就如何?”
贤妃狡诈一笑,撕下桌子上油腻腻的两条大鸡腿“我就把这抹你身上!”
左烨面露惊恐,顿时跳出几丈远“我这可是织金月华锦,一匹布够你三个月的月奉。你别乱来!”
“哦?”贤妃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鸡腿冲他冲过来。顿时咸宁宫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灵衣见怪不怪,已守在宫门外面,防止闲人打扰。
左烨本就有洁癖,看见自己那油汁滴在亲娘的浮光锦缎上,又沾在珍珠帘子上,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屈服了“我去还不行吗!”
贤妃娘娘心满意足,摆出胜利姿态啃了口鸡腿,囫囵不清道“皇后娘娘不打赢……就去求皇桑……”
“知道了!”左烨哭笑不得的看着头上已有白发的亲娘,选择认命。
天宸宫。
皇后身边的太监已将懿旨拟好,请皇后过目。皇后随便瞥了两眼,就叫人去取凤印。宫人将凤印拿过来递到皇后面前,皇后却眯起眼睛发起呆。
皇后问身边的大太监“你说,这苏辰是不是太蠢了。”
大太监揣测不明白圣意,只含糊道“苏小姐将门虎女,心直口快,虽无福嫁入皇家,却也未必是坏事。”
“将门虎女……这倒是!有我当年的风范,只是当年,我不似她那般蠢。”说完,皇后铺平黄纸,将凤印放在印泥上沾了沾,摆正印章四角,却犹豫片刻,没落下。
外面有人通传“娘娘,南安王求见……”
“三个月不见人,这会儿着急了?”停在半空的印章落下,旨意已成,再无更改的可能。
皇后将那薄薄的黄纸丟给身边的大太监,扶着丫头的手缓缓起身往寝殿里走,走到寝殿门口,才丢给后面等她命令的小太监一句话“让他去找皇帝。”
夕阳洒了层金,照在左烨身上金线织就的月华锦缎上面,熠熠生辉。月白色锦袍量身定做,贴合少年清瘦但挺拔的线条,近乎完美。左烨在天宸宫外站的笔挺,要不是闭着眼睛呼吸声越来越重——他快睡着了。
灵衣看着三三两两路过天宸宫的宫女时不时投来惊艳的目光,忍不住轻声唤左烨。左烨睁开眼,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个温雅的笑容,看的宫女们心脏猛跳。
小太监来回皇后的话,左烨点点头,没说什么,这和他想的差不多。
“走吧。”左烨携灵衣往乾安殿走,他回头冲灵衣道“猜猜那些宫女在私语什么?”
又要打赌?无聊的时候就找他解闷!灵衣看穿他的目的,没搭理他。
左烨自言自语“我猜她们肯定在讨论我与左煜谁更俊朗些。”
左煜便是东周王。
灵衣觉得左烨和贤妃娘娘越来越像了,尤其是不着调的劲头。灵衣冷哼一声道“王爷猜错了,据我所知,他们在讨论,夸奖起居郎比南安王和东周王都帅算不算忤逆。”
“……”果然,左烨没有聊下去的兴趣了,他哼道“没品位。”
皇帝还在批奏折,只留下大太监胡启在一旁伺候。大殿之中还有另一人在,那人见到左烨来也不起身行礼,看见胡启忙上忙下也不帮忙,坐在角落里如同与墙融为一体。
却很难让人忽略。因为他长的太好看了。
一个小小的六品起居郎——盖曦。
“父皇安好。”
“嗯。”
皇帝没抬眼,左烨自顾行礼自顾起身,是他们父子间多年的默契。
“这些日子,你去哪了?”
“回父皇,儿臣遭歹人暗算,受了伤,在府内休息。”
“哼。”对于左烨的话,皇帝一点不信,这也是父子间的默契。又沉默片刻,皇帝批完一本奏折,歇笔喝茶的功夫,才又想起面前还有人站着“有事就说,宫中就要下钥了。”
“儿臣此来,是为了与苏家的婚事。”
“苏家女子有失体统,退婚之事不必再提。”
“儿臣以为,此事原本是意外,不应怪罪一个女子。”
“是因为她是苏家女吧!”墨调浓了,未成字墨先干,皇帝皱起眉头,将笔杆丟进案几前的涮笔瓷盆中,溅出点点水花,落在了左烨的衣服上。
他新裁的衣服……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哼。你的心思,当我不明白吗!”
跟在身后的灵衣颤了颤,他们父子相争,受伤的却是他一个局外人。不过……侧目去看左烨的侧脸,整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不过是匹夫,在皇帝心里唯有惠成太子才是龙子,奈何天妒英才。
“你既已封了王,也该去封地历练,明日便动身去吧。”
这不就是变相逐出京城!灵衣一惊,却看左烨泰然自若,答道“是。”
不求情吗!左烨似不明白灵衣的急迫,已淡淡行礼准备退出去。只是,抬眼之间,对上了一双妖冶的眸子。
只有一瞬。
乾安殿又安静下来,皇帝全神贯注,很快将奏折都批阅完毕。月已上枝头,皇帝起身舒活筋骨,在大殿中悠悠踱步。
隐在墙角的起居郎也起身,一边整理一个字没写的文书,一边柔声开口“陛下,您让我寻的玉石料子我找见了,明日拿来给您过目。”
“玉石料子?”皇帝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陛下忘了,一月之后是贤妃娘娘的四十岁生辰。”
“哦。”一晃眼,都二十年了。
皇帝抬头望那大殿之上一成不变的金龙纹路,记忆却如烛火,有些闪烁混浊。他想了想,转身对胡启道“去告诉老七,好好为他母亲准备生辰礼物。”
至于去封地的事情,自然是再说。
盖曦和胡启都悄悄退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南安王府。
左烨坐在燃满烛火的小亭子里纳凉,石桌上黑白玉石的棋子起落,对面却没有人,只有一坛酒。
白子和黑子争斗不休,陷入了僵局。左烨也陷入无聊之中,这长夜似乎更漫长了。
还不来?来了!
暗青的衣衫隐没在夜色之中,唯有一抹月影飘然,落在了对面的青石圆凳上。青衣官袍飘摇一挥,撩的烛火闪烁,映出一双含星的眸子,似天然宝石精雕细琢“哎呀呀,几日不见又小气了些。就拿这个糊弄我?”
“你仔细闻闻,这可是上好的荷泉酿。”
盖曦掀开酒坛盖子,手掌轻轻扇动,便有清雅的香味钻入鼻孔,甚是陶醉。
“好酒!好酒!”说完,盖曦咽了咽唾沫,又将盖子盖上。
“竟然舍得不喝?还是我认识的盖曦吗?”
盖曦将酒坛放在身前,手指轻轻摩挲酒坛,爱不释手。却道“这酒再放三年,味道最佳。等到时候……”
“等到时候来找我喝酒吗?”左烨版开玩笑的看他,他竟然有心事?
“想的美!”盖曦将酒坛抱在怀里,踩着石凳,踏上房檐,飘走了。
“你……倒是给我留点……”这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