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真爱一世（二）
现在，一个平日里没有半点用处的米虫要从吕家离开，十样恨不得举起双手双脚表示欢迎，自然不会阻拦。说句实话，就算吕崇云不开这个口，她自己也会想个由头把人送走。
“好，那你走吧。走之前我让人搜一下你的身，可别顺便把赃物给带出去了。”
吕崇云的脸色一瞬变得铁青，他一把扯上衣服的外罩，狠狠往地上一掼：“好，你搜！我倒要看看你能搜出什么东西来！”
十样瞥了眼被丢在地上的衣服。
上好的丝绸制衣服，就这么给毁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她不是原主，对这不成器的弟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这时候便很淡定地将衣服的造价告知了对方，要对方记住这笔帐，离家后记得偿还。
眼见着事情就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沛柔插入十样与吕崇云之中，替后者向着十样说起好话：“大小姐，你明明是天底下最最大度的女子，为什么要和自己的弟弟生这样的气呢？”
“我不是天底下最最大度的女子，我是对偷盗者半点不宽容的小人。不好意思，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十样仍是像刚才那样柔柔一笑，朝沛柔补全了后半句话：“所以，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在官府的人来了以后，允许他们搜查你和所有人的屋子，要么，你和吕崇云一块儿滚蛋，我看着你们两个就觉得碍眼。”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再加上……沛柔看了眼前些日子刚跟她哭完惨的小丫鬟，后者缩在角落里，眼泪汪汪的，看上去比被怀疑的她还要可怜。
沛柔心一软，决绝地选择了第二条路——离开。
要爱情不要面包的吕崇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扭头就跟上了沛柔离开的步伐。
尤曼雁的心情一下变得复杂起来。
她希望沛柔离开吕府是不假，但并不想看到丈夫也跟着离开。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她好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都被十样用眼神压了回来。在姐姐面前，她无意识地就会犯怂。
眼瞧着吕崇云和沛柔都要踏出吕府了，十样站到尤曼雁身后，用陈述事实一般的语调开口道：“他会想要回来的。不用等太久。”
沛柔是有了爱就能活的人，吕崇云不是。
一时冲动会让吕崇云产生跟着沛柔浪迹天涯的冲动，可他毕竟当惯了他的大少爷，真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在一夕之内能背负生活的重压，这叫白日做梦。
即使原主不去向弟弟赔礼道歉，吕崇云也一定会回到吕家。
不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吕崇云离家的这段时间里，十样准备带着尤曼雁去看看大戏。等他想要回来的时候，尤曼雁还能不能看得上自己这丈夫，十样就不清楚了。
十样的陈述起到了一定安抚的作用。尤曼雁平静许多，目送着丈夫与沛柔气冲冲地出门。
二人手中什么也没有拿。用姐姐的话说，吕家现在全部的东西，都是姐姐与她丈夫两个人辛辛苦苦挣来的，他还想白要，他也配？
于是吕崇云和沛柔被迫换上一身粗布制的衣服，空着手离开了此处。
第一次穿这么粗制滥造的衣服，吕崇云只觉得身上痒痒的，难受得紧。但看了眼身旁站着的沛柔，以及面前“目露凶光”的姐姐和妻子，他还是忍耐住了，没有说出多余的话。
只有一直看着他的尤曼雁知道，吕崇云在踏出吕府之时，脚下停顿了好一会儿，像是被谁叫住了似的。
然而府内一片静默，回应他的，唯有风声。
吕杨氏的目的既已达成，便想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出来打个圆场，顺便把沛柔的罪名坐实、将自己的嫌疑洗清。
她走至十样身侧，亲昵地挽住后者胳膊：“好了好了，大小姐也消消火。虽然沛柔偷了东西，你又何必跟自己弟弟置气？听我一句劝，过些日子给崇云道个歉、把人接回来。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因为一个小丫鬟便生分了呢？”
十样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吕杨氏：“母亲莫不是糊涂了？官府的人都还没有来，你怎么乱给人安罪名呢？”
吕杨氏同样一脸疑惑地看向十样：“可你……刚才……”
“我怀疑她偷东西了，和她确实偷东西了是两回事，母亲连这都区分不出来吗？”
一眼瞧见躲在人群后的龙行秋在偷偷摸摸地往外挪动，十样喊住了他：“龙先生这是要往哪儿去？”
不等龙行秋做出回答，她语气一转，瞬间严肃起来：“在官府来之前，谁都不许再动，都给我在这站好了，查清楚后再论！”
以冬很快便带着官府的人回了来。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左右吕家当家之人在场，官府的人也不含糊，立刻便组织人手对吕府展开调查。
第一件赃物很快就在沛柔的屋中被找到了。
吕杨氏看到东西被搜出，一下就变得极其激动，下意识扯住十样的袖子道：“你瞧，这就证据确凿了不是！”
十样不着痕迹地拉开与吕杨氏的距离：“是，确实是找到了一件赃物。但家中失窃的可不止这么点东西，继续搜，全部找到再结束。”
吕杨氏的手指紧紧扣在了胳膊上，不安的情绪布满双眼，就差把“做贼心虚”四个字写在脸上。
龙行秋站在后头看到了，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声“败事有余”。
吕杨氏这个人，其实是很好对付的。要不是沛柔庇佑，她哪里能好好活到最后。
龙行秋比吕杨氏更沉稳些，眼珠子一转，开始思考辩解之词。
待官府之人在他屋中搜出东西后，他一脸茫然地走至十样面前，用疑惑但不慌乱的语气开口道：“大小姐，此事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这东西为何会在我屋中，想是他人有心陷害……”
十样一边听一边点头：“是哦，确实也有这样的可能性。”
龙行秋见她这么说，显然是有门儿的意思，忙继续往下解释：“我在吕家也做了许多年，品行如何，大小姐应该最清楚不过……”
“龙先生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按照对出来的单子看，有些东西是好些年前入库的，按理说不太容易被人找出来。搞不好……许多年前就已经丢了。看样子这还是个大贼，得往老人里找呢。”十样呵呵一笑，转头吩咐以冬将这条线索告知官府。
看着以冬领命而去，龙行秋的心沉了沉。
他约莫听出十样话里有话，和吕杨氏一样不安起来。
官府的搜查没过多久就结束了。沛柔屋中发现一件失窃物，吕杨氏和龙行秋屋中各发现两件。
他们两个属于是这种亏心事做得多了，胆子反而大起来，敢为所欲为了。东西被顺出来又没来得及找人接手，他们干脆就放在了自己屋中，时不时还会拿出来把玩一番，过过手瘾。
吕杨氏尤其过分，十样刚开始还没发现，在吕杨氏手中，其实是有三件赃物的。其中一件嵌了红宝石的发簪，就在她发间插着。
她大概自己都忘了这件事，甚至没想着将簪子取下来藏一藏。
十样将那簪子捏在手上，含笑问吕杨氏道：“母亲，这也是陷害吗？真正的盗窃者昨晚潜入您的屋子里，给你绾了个发髻并特意簪上这枚发簪，您起来后觉得有点好看，便没有摘下，就这么出来了？”
吕杨氏用力扯着帕子，表情很不好看。
十样转头向着官府的人道：“辛苦几位将犯人抓去审问了。她虽是我的继母，但被盗之物不是我一人的财产，这时候也只能选择大义灭亲，各位该如何查便如何查。”
吕杨氏和龙行秋显然都有话要说，但十样不是很有闲心听，挥挥手让官府的人将他们带走了。
二人一离开，世界都清净许多。
十样终于有了空当，可以和尤曼雁说说话，却没想到一转头，她会正对上对方微微翻红的眼睛。
“傻姑娘，怎么哭了？若是为了吕崇云那混小子，他可不配让你流泪。”
听到十样这么说，原本还只是在尤曼雁眼眶中打转的眼泪直接划过了脸庞：“姐姐……”
十样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啦好啦，有什么委屈的，和姐姐说说，姐姐替你主持公道。”
“我……”
被十样揽过去时，尤曼雁还有些不自在，然最终委屈的情绪战胜了一切，她还是扑在十样怀中，痛痛快快地发泄了一场。
十样想着，这姑娘是真委屈。满怀期待地出嫁，却遇上吕崇云这样拎不清的丈夫，和原主这样有点难对付的大姑子。想回娘家找个倚靠吧，又发现娘家早把自己看成泼出去的水，有家不能回。
整整三个月里攒下的委屈，终于在这时候得到了宣泄。
待重新恢复平静后，她默然地从十样怀里起身，向着她温柔一笑，又成了标准的大家闺秀。
她大部分时间都是极有教养的，除了事情与沛柔有关时。
十样定定地看向她：“接下来可有什么想做的？”
尤曼雁迟疑片刻，极认真地做出了回答：“我想让他回心转意。”
这个“他”，显然指的是吕崇云。
十样仔细观察了一下尤曼雁的表情，意识到对方可能瞒了自己一些事情。不出意外的话，这份隐瞒是因为她的身份。她是吕崇云的姐姐，这让尤曼雁下意识便有所保留。
事实上，十样比她还不希望看到吕崇云好，干脆替她做了点小补充：“倒是个好想法。最好是让他回心转意、爱而不得，你逃他追，最后只有你插翅而飞、自由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