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渡河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天河有舟名天意,舟有篙者唤秋心,也就是我和我的小舟。
何为天意,苍天意之不可为,为何秋心,心上秋是不解愁。
我们,受天之命,渡此间有愁不解,逆为天意之人。我们顺着天河漂流,撑向应渡之人。
驾舟,摆渡,颂歌,这平淡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这无底之船渡过太多人,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亦如是。
天河之水平静流淌,常人是看不见的。这几日,在逐流间,倒又响起了金戈铁马。又逢了乱世啊,这工作又要多了,我一边歌唱,一边想着。天意舟也泛起了浮光,天河的奔涌愈发快了,我也抓紧了篙,撑舟而前。
嗯?一个年轻人?我看着努力呼吸的他,他旁边是一个中年男子,正紧握着他的手,年轻人低语着,中年男子倾听着,我看到中年男子的眼里有泪光一闪而过。我看着指令,还有时间,我驾舟不动,在奔腾的天河中。我静静等着时间流来。
时刻已至,我手中的篙轻轻一推,天河与舟并我,便冲入那年轻人的脑海,那年轻人忽地一愣,闭上了双眼。
年轻人声旁哭声骤起。
我带着年轻人的灵魂,顺着天河离去。年轻人在舟上站着,不舍又不甘地望着人间,静默无言,我又唱起歌来:
“苍天意兮不可为,心上秋兮不解愁,苦渡苦渡,箜篌箜篌。。。。。。”
那年轻人复杂地看向我,嘴唇紊动,终是没有说话,又望回了那头。
还真是乱世,这几天的工作量快抵之前一年了。我顺着天河驾舟奔走时如是想,工作是很枯燥的事,也只能唱歌解解烦闷: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咦,最近唱这句唱的有些勤了,怎么回事?算了,先完成任务呗。正值人间深夜,天河奔涌,闯入一座堂皇宫殿。
咦,是那个中年男人,我暗自吃了一惊,但很快还是平复了心情,便冲入中年男子的脑海,正欲将其接至舟上,却见那男子面目狰狞,血灌瞳仁,大喊杀字,凭空生出一剑向我砍来,我忙顶起篙抵挡,天意舟浮光闪烁,便带着我退了出去。
我平复惊魂,定睛一看,只见那中年男子又躺下了,床边一魂升起,我心意一动,舟上浮光闪动,便将那灵魂接乘上来。
有趣啊有趣,啊哈哈哈哈,我笑容掠过,便顺天河离去。
我一次次来回往复,那男子便一次次负隅顽抗,他要做那从未有人做过的事,逆这天意,解这秋心,先做一世枭雄,再守个万世太平。
明知不可为而为,不可解而解,何等狂妄何等痴人。
他患上了风涎,这是他的灵魂与我,与天意对抗流出的血,不论他如何对抗,他的灵魂总有被这风涎侵蚀殆尽的一天。
他的顽抗,冒犯天威,他的小儿子被天意舟劫走,天道缩短了他后代的命运。
他仍不放弃,在与天意抗争的同时,他还要将这乱世平定,九州已得六,却仍披甲挂帅,携军出征。
他与我们抗争了十数年,也征战了十数年。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那日他拔剑自护后,跌坐于血中,望着我如此唱道。
我笑了,我朝他挥了挥手,歌颂起来,乘舟而去:
“被发之叟狂而痴,清晨临流欲奚为。旁人不惜妻止之,公无渡河苦渡之。虎可搏,河难凭,公果溺死流海湄。。。。。。”
他躺在了病榻上,他终是胜不了天意,也解不得愁。我撑舟携天河而来,最后一次进入他的脑海。他的灵魂就那样坐在血中,手里没有了剑,也举不起刀。他就那样坐着,平视着我,任由我将他扶上了舟,而后撑篙而行。
他如那日那年轻人般,看着他未平定的天下,细想着他未战胜的天意,而后他沙哑地开口,那样不羁不屑地开口:“喂,你总念叨的那句‘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什么意思啊。”
我笑了笑,这天意舟上的浮光也闪烁起来,似乎也是大笑。
“没啥意思。这一切都挺没意思的,但总归是人有意思些。”
“这么多年,就这句话孤爱听。”
我笑了笑,手中篙一撑,天河便向太阳尽处冲去。
临了,我轻轻唱道:
“有长鲸白齿若雪山,公乎公乎挂罥于其间。箜篌所悲竟不还。”
“别送了。”中年人疲惫的声音响起。
“嗯,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