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一纸相思寄南北(11)
三个月后，萧惜月带着轩辕谦去了蒙山，眉娘和如初随行。
她把剩下的所有人都留在了云梦泽，把轩辕凌埋入了云梦泽的湖底，为他在湖边守了三个月的灵。
而她自己，已经三个月，没说过一个字了。
没了父母，没了孩子，没了知己。
现在想来，了空大师当日所言，已经告诉了她，她人生的所有结果。
还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轩辕凛是她的缘，也是她的劫，她因他而焕发新生，又因他而重新堕入深渊。
踏上蒙山的路程，萧惜月平静地不似一个真人，她不会笑，也不会哭，更不会说话。
眉娘和如初都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照顾着她，也素来知道她的心性，她不说话，别人越是往上凑，只会越让她烦闷。
赫连渊和萧惜瑶早早给她去了信，在蒙山等她了。
蒙山。
此处起自远古大荒泽时期，幽邃奇古不可言。
峭削迂曲，因其貌古而鲜妍不足，磅礴而玲珑绝少，以至山高水足，石峻毛盛。
盈山皆壑，飞流淙淙，宛若万匹缟素，然其石色苍润，石形奥巧，石径曲折，石壁竦峭。不一而足。
山门骤开，一位约摸四十岁的男子出来迎接他们。
“师父已经在上面等候了。”
“有劳师叔了。”
几人相视一笑，萧惜月终于开口了。
他们一行从山脚开始跋涉，步行二十余里，才到达山腰处的累顷山庄。
此处并非是挑山老人的常住之所，他常一人住在山巅之上。
今日为着萧惜月来，特地下来与她一见。
挑山老人，名为白极，白家世代居于此地。他已近百岁，身穿松袍布衣，一张经打风霜的脸上沟壑漫延，却是一副飘然若仙，似乎要羽化登极的模样。
萧惜月见到师公竟然是在门口迎她，几个月来的悲痛和苦涩终于克制不住，一把跌进他怀里，痛哭起来。
挑山老人却是不发一言，眉头有些微微隆起，直到赫连渊和萧惜瑶把她扶起来，几人才走进山庄之内。
“师妹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师兄有朝一日一定替你雪恨！”
萧惜月闻言却只两手交叠，恭恭敬敬地坐着。
挑山老人长叹一声，给她倒了杯茶:“你身子素来不强健，过往云烟，就让它散了吧。”
萧惜月蓦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师公当年为何有祁王的玉佩？”
挑山老人叹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我虽然也略微能猜到你们二人今日之结局，但在那时，他是能救你的唯一之人。”
萧惜月蹙眉静静听着。
“以他的性子，你们虽然蹉跎数年，他必定也没告诉你什么前尘往事。算起来，他救了你可不止一次。当年萧府遇大火吞没，我与了空二人赶去之时，只救了阿翊的幼女，你，其实是明允自己所救。”
“他孤身一人冒着火光冲了进去，你虽然被打断了筋骨血脉，但却并未被烧到分毫，他身上却全是大火烧到的痕迹，可见他护你周全。”
萧惜月愕然，她一直以为她是师公所救，竟然是他么，怪不得他身上除了剑伤，还有烧伤。可为什么他会救自己？
“一年后，他来到蒙山提出要拜我为师，他是习武的好料子，我自然欣允。
“彼时我正为你重塑完脉络，你昏睡了半年，他习武之余便在你床边每日与你讲一些奇闻怪谈。”
“后来他外公药王来到此地，说要把他带到巫东天目处。他却是不依，奈何药王以命相逼，他才走。”
赫连渊双臂一交叉，嗤笑一声:“死赖着不走，谁要跟他做什么师兄弟，我比他还早来几个月，一声师兄都没喊过我。”
萧惜月却没想到，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认识轩辕凛，独她不知。
“后来他每年都会来蒙山问你的近况，你不能习武，随我住在山巅处居多，因而你们二人倒不曾见过。”
“他被封了祁王后，便提出要把你带进京。我其实是不允的，你们二人性子不合，怕是以后要成一对怨偶。”
“但你当时重病缠身，我亦无法救你，但他身为药王的亲外孙，却是有法子的。”
萧惜月听完后唏嘘不已，她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轩辕凛，他前前后后救了她这么多次。
“今日师公把这前因后果都告知于你，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但还有一忠告要告诉你与渊儿二人。”
赫连渊与萧惜月对视一眼，便转过头来恭恭敬敬地聆听教诲。
“渊儿成亲后最好是卸下东嵩大将军一职，你们夫妻二人皆住在蒙山。至于阿琰，是去北晋或是留在蒙山都可。但绝不要去东嵩或者南越了。”
萧惜月看了看赫连渊与萧惜瑶二人正两手紧握，立马了然二人婚期将至。
赫连渊此时显得有些焦急，放开萧惜瑶的手，拂了拂袖子，皱眉道:“我如今已正式接管赫连家所有部下，任重道远。保卫家国，本是男子的首要任务，师父何出此言？”
“避其锋芒。”
“谁的锋芒？”
“北晋。”
赫连渊闻言神色凝重，这三年来，北晋国力大增，无论是兵力还是国力都已远超东嵩，但偏偏东嵩皇室自大皇子继位后，比之他父皇更为昏聩。自己每每劝之都徒劳无功。实在气煞！
“我若离了东嵩，东嵩就任由轩辕凛揉捏吗？”
“师父教过你的，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
赫连渊皱眉:“我避他锐气？赫连家集先祖百年之智，难不成会输给他吗？”
挑山老人见他听不进去，便叹了一声道:“今时不同往日，为师言尽于此。”
说完便准备起身，萧惜月也起身道:“师公，这里有一人，他也想学武，不知师公现如今……”
轩辕谦走了出来，极乖觉地跪了下来:“轩辕谦拜见挑山老人。”
“你为何要习武。”
轩辕谦抬头看了一眼:“强身健体。”
挑山老人却不以为然:“不对，你没有说真话。我现如今已经不收弟子，你若要习武便跟着我徒弟吧。”
说完唤了一声桓儿。
萧惜月见轩辕谦被刚才开门的师叔带走，也安心了不少。
及挑山老人走后，赫连渊还有些不服气地坐在那，萧惜瑶在旁边拉了拉他的袖子道:“我们便听你师父的吧，没得要过那些刀口添血的日子，叫人心也不安。”
“你也认为我会输给轩辕凛？”赫连渊转头声音有些拔高道。
一旁的萧惜月见自己的妹妹蹙眉难受的样子，心下一阵不悦。
“师兄为何生气？瑶瑶素来不管这些，你跟她置气？”
赫连渊一把拽了拽自己的广袖，不发一言。堂内气氛一度到了冰点。
还是萧惜瑶柔声道:“姐姐，渊哥哥怕是昨晚没有休息好，此事改日再说吧。”
说完扶了扶赫连渊道:“走啦。”
二人这才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