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9)
缥缈阁。
王挽星正坐在榻上,拿一只手撑着凭几,脸色苍白,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清朗之色。
她见萧惜月进来,便想起身行礼,却被萧惜月一把扶住,又慢慢坐到了榻上。
“王妃来了,坐吧。”声音有气无力。
萧惜月看见她这副模样,眉头紧皱地环顾了一周,只见屋子里只有一个她贴身的丫鬟忍冬。
便顿了顿,对着旁边的如初道:“你去找佩娘,把太医院的魏太医请来。”
如初应下去了。
“夏家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要顾及自己的身子,切不可悲痛过度。”
王挽星抬头惨淡一笑道:“不怪王爷,是妾身犯了他的忌讳。”
“他有什么忌讳?”
萧惜月不解地盯着王挽星,王挽星却只咳嗽了两声,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旁边的忍冬看不下去了道:“王爷简直是不把侧妃当人看了。”
“忍冬!”王挽星怒斥了她一声。
忍冬一把跪倒在地,哭着说:“王爷让侧妃喝避子汤药,且是那种永久使女子不孕的药物,大伤身子,若不喝的话,便不让侧妃……伺候他。”
萧惜月闻言神色复杂地紧锁眉头,转了转身子,沉默了片刻。
“小丫头的话,王妃别放在心上,王爷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嫡出的孩子更要紧些,妾身不怨王爷。”
萧惜月长舒一口气,缓了缓道:“天底下断没有这样的道理,你且安心,别气坏了身子,待会让魏太医来给你好好瞧瞧。”
“是,妾身都听王妃的。”王挽星说完,便偏头看着萧惜月,一副极为依赖的模样。
萧惜月又瞧了她几眼,顿了顿继续道:“如今正值风云变幻之际,咱们与王爷俱是一体,合该为他打算。王家若在这个当口上为你舅父出气,与王爷离心,便不好了,想必侧妃能明白一损俱损的道理。”
王挽星了然一笑道:“妾身知道该怎么做,日前就已去信劝告母亲,祖父与父亲今年也会在京中过年。”
“那便好,你先歇着吧,好好养着身子。”
王挽星笑着微微颔首,等到萧惜月走后,她便收敛起笑意,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口。
萧惜月出了缥缈阁,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下的路,眉娘瞧了她一眼道:“姑娘可别太为她操心了,奴婢瞧着王侧妃是有意的。”
萧惜月叹了口气,站住脚步,看着路两旁的矮子松。
“她当然是有意的,掌家权都在她手里,她屋里却连伺候的人都不足。王爷也并未罚她,也未让她禁足。她却一病不起,惹的我来看她,再把此事透露给我,她也吃准了我会为她所用,毕竟王家是王爷也要忌惮三分的。”
“那咱们就别管她,这事和咱们不相干的,奴婢瞧着王侧妃不像什么好人。”
萧惜月抬脚继续往前走着,脸色沉静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和坏人的,离近了谁都不好看。王挽星很会审时度势,也很会拿捏人心,但是左右我也不欲跟她争这些。”
……
晚饭时分,轩辕凛才从外面回来,萧惜月看着他脸色很是不好,白天准备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二人便默默地吃完了饭。
到了床上,轩辕凛只两手搂着她,也不说话,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萧惜月只知道他今日是进宫去了,难不成是为着皇上?
“你怎么了?”萧惜月从他怀中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轩辕凛低头看了她片刻,突然捧着她的脸道:“你会不会看不上我?”
这个问题他曾经在他母亲的故居那里也问过,如今又是同样的问题。
“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先回答我。”
“不会,王爷很好。”
轩辕凛闻言,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萧惜月知道他不爱笑,就算是自己,见他展颜也不过数次。原来他笑起来是如此的清新俊逸,秀色夺人。
“那你可否中意?”
萧惜月听到这个问题,瞬间就低下了头,还没等她反应,轩辕凛就急不可耐地又抬起了她的脸,有些慌乱地地扫视着她的脸颊。
这个问题曾经百转千回地出现在萧惜月的心头,轩辕凛于她有恩,更于她有情,她以身为报都犹嫌不足,恨不得想他所想,忧他所忧。
但他做事杀伐果决,这一路腥风血雨而来,几乎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只要能达到目的。他好像丝毫不介意用何种手段。他谋权谋位谋算人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在他眼里犹如尘埃。
萧惜月从来没想过她会喜欢这样的人,她父亲从小教给她的是要做一个心怀苍生的忠义之辈。
而轩辕凛这个人,生来就与她背道而驰。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把这些说出来的话,必定会惹怒他,也会徒添他的烦恼,她并不想这样。
然而她眼中的思索和迷茫已经全部落进了轩辕凛眼里。
“为什么?是因为我母妃出身微贱?还是因为我不得父皇宠爱?只能成为一个彻头彻尾地乱臣贼子?便配不上你萧琰?”
轩辕凛此时的面色,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萧惜月闻言直直地往床上一坐。
她早该明白的!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这些!他幼年时遭受的伤痛并不会因为他成年之后逐渐强大起来而被抹平。那必定已经刻入骨髓,他也不可能真正拥有太子和轩辕凌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信。
“不是这样的。”
萧惜月拉住他的手臂,却被轩辕凛一把甩开,他背过头去,不发一言。
萧惜月叹了一口气,双手交叉,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声说道:“王爷现在要用他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吗?岂非不智?”
“世上之人本无高低贵贱,不过是人心中的成见在作祟,既是成见,王爷又何必在意?”
轩辕凛闻言转过头来盯着她。
“或许王爷是想问我是否也有这样的成见,那么我今日告诉王爷,我萧惜月看重的人,哪怕他是贩夫走卒,哪怕他是死刑囚犯,哪怕所有人都要与他为敌,我也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
萧惜月说完,就立即被他抱在了怀里,轩辕凛用唇抵在她的额发上,似喃喃自语般:“我一直都知道我的月儿不会在意这些,但今日听你自己说出来,我还是欢喜的很。”
萧惜月也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蹭了蹭,随后静静地躺在他怀中,认真地听着他的心跳。
她在怀中,他本就把持不住多久,如今又是这一番逗弄,便更是心痒难耐。
“今夜月儿来主动,可好?”
“嗯?”萧惜月不明所以的探出头,随即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接着便去解他的衣衫。
轩辕凛只噙着笑意看着她,然而下一秒萧惜月看到他背上的累累伤痕就秀眉紧锁。
“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说完也顾不了这么多,立马就腾的站了起来,下了床。
轩辕凛似有些无语地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口,然而萧惜月已经出了里间。
萧惜月从外间找出了金创药,就跑了进来,坐在床沿上。
看着抚额叹息的轩辕凛:“来,我给你上药,这是蒙山上好的金创药,不出几日,伤就会好。”
轩辕凛这才幽幽地过来她旁边。
萧惜月一点点极为认真地给他搽上药,她的手指冰冰凉凉地按在他背上,那一刻,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正在生根发芽,他体会到了一个词,叫终于。
“是谁打的?皇上吗?”
“唔。”轩辕凛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并不想告诉她缘由。
萧惜月在心中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挽星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怎么说?”
“她的事我自有道理,你不用管。”
“王家家世摆在那,你能有什么道理?除非你是怕她生出带有王氏血脉的孩子,以后会威胁到你。”
“你以为她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她是为了后位而来,她把我当垫脚石,这自然也是她的归宿。”
萧惜月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也是,轩辕凛在宫中浸淫多年,人心他早就看的很透。
等搽好了药,她又准备拿里衣给他穿上。
“穿它做甚?正事都没办好。”
萧惜月拿衣裳的手顿了顿,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唇道:“挽星虽然所图高位,但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如今她缠绵病榻,王爷去看看她,就当是安抚王家。”
轩辕凛哼了一声,侧着身子对着她躺下了,眼眸一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