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风起听澜(5)
这一日是七月半,萧惜月便到了披香殿给庆贵妃请安,庆贵妃一见是她来,便亲切的拉她坐到身边。
“那日的事,你没有放在心上吧?男人三妻四妾的最是寻常不过,左右只要他心里最重要的是你,其他的你也不要太计较了。”
萧惜月含笑道:“妾身怎会计较这些,娘娘只管放心。妾身这次来给娘娘带了点小点心,都是妾身亲自下厨做的,娘娘尝尝。”
说着从一方食盒里拿出了几色点心,做的十分精致漂亮,惧是梅花形状,或粉红,或鹅黄,或葱绿,看着很是诱人。
庆贵妃拿起一块尝了尝,笑着点了点头道:“倒是比宫里做的还可口,没想到你这孩子手这么巧。”
“娘娘喜欢便好,妾身也是自己嘴馋,才摸索着做做。”
萧惜月坐在庆贵妃的下方,端的是一副乖巧可爱。
她眼眸流转间又道:“不知道娘娘跟陈昭仪可相熟?那天在七夕宴会上遥遥一见,觉得这位昭仪娘娘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庆贵妃闻言,放下糕点,收敛了几分笑意。
“她如今算的上是专房之宠了,皇上每个月进后宫十有八九都是去她那。本宫与她算不上相熟,不过是宫里的姐姐妹妹罢了。”
“娘娘有王爷,十一弟和十二弟,便万事足矣。”
庆贵妃一听到萧惜月提起自己的两个儿子,便笑意盈盈。
“本宫今生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便是不顾一切把明允带在了身边,哪怕因此失了皇上的宠爱也都是值得的。”
“是,王爷经常跟妾身提起,幼年时多亏了娘娘照拂,否则他都熬不到成年。因此叮嘱妾身,一定要孝顺娘娘,对十一弟和十二弟更要疼爱。只是妾身有一事不明,为何说娘娘把王爷带在身边,便会失了陛下的宠爱?”
庆贵妃叹了口气,侧了侧身子,双腿微曲着,缓缓道:“都是为了他母妃的缘故。你别看陛下如今有多么宠陈昭仪,其实陛下这一生真正爱的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已故的萧夫人,另一个便是明允的母妃,我在东宫时常叫她杨姐姐。”
“本宫当年一入东宫便是良娣,无非是仗着家世罢了。杨姐姐当年只是个侍妾,陛下有意把她抬到良娣的位置上,却被先帝一把驳回,因为当年的良娣只有两个,一个是本宫,一个是现在的皇后,杨姐姐不过就是一个平头百姓,可以说是没有家世。先帝觉得她不配和我们平起平坐。”
“但是陛下为此在承明殿外跪了一天一夜,虽然没有打动先帝,但却让他们成了一对难得的佳偶。陛下当年从南越回来,途中偶遇杨姐姐,杨姐姐为人个性鲜明张扬,敢爱敢恨,她的长相颇具异域风情,一下子便打动了陛下,陛下把她带回东宫,可以说是金屋藏娇。但是好景不长,她这独一份的宠爱在她生下明允五年后便戛然而止。”
庆贵妃说着端起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口,见萧惜月听地认真便又继续道:“因为这一年,萧翊从汉水回来,带回了自己刚刚有孕的爱妻,这位萧夫人貌比天仙,本宫此生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那是任何男人都拒绝不了的美色,世上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形容她的完美。她善晓音律,歌舞更是一绝,很多舞蹈她一看便会,她自己还亲自编写了很多曲目。”
“本宫也是后来才知道,陛下早就见过这位萧夫人,对她更是痴迷已久。如今落在陛下眼里,萧翊于他,便是夺妻之恨。他便每每巧立名目,邀请萧翊入东宫赴宴,而且勒令他带上自己的夫人一同前去。这一来二去,被杨姐姐窥破了心思,杨姐姐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当下就要陛下从萧夫人和她之间做出抉择。”
庆贵妃说到此处苦笑了一声,道:“你猜陛下怎么选的?”
萧惜月收回视线,低下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妾身愚笨,实在想不出。”
“陛下说他自己当年就是因为在南越萧夫人面前受挫,在回程途中又恰巧遇见了她,杨姐姐只不过是他医治情伤的工具罢了。我当时正好是听了这一耳朵。别说杨姐姐当时给了他一巴掌,就算是当年的本宫也想冲上去打他。”
萧惜月今日来本是为了打探陈昭仪的事来的,没想到竟然听了这么多陈年往事,偏偏这些事还跟她能扯上关系。
“后面的事,便是杨姐姐和陛下无休止的吵架,本宫当时就在想,若是二人没有情谊,怎会走到这种地步,恐怕陛下到现在都不自知,他以为他这一生只钟情萧夫人一人,其实杨姐姐也曾经在他心里生过根,发过芽。再后来,杨姐姐便开始以自己的终生下诅咒,他诅咒轩辕氏世世代代不得善终。此言被先帝知道了,盛怒之下便赐死了杨姐姐,连带着差点削去陛下的太子之位,陛下从此便恨上了杨姐姐,当然还有她生的唯一儿子明允。”
“明允差点被陛下掐死,被当时的太子妃也就是先皇后救了下来,先皇后为人十分纯善,她不忍看明允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便让德慧太子照看一二,这样他好歹是捡回了一条命。但是陛下对他从此是厌恶上了,所以说本宫把他带在身边,便已经做好了触怒陛下的准备了。”
“娘娘不仅慈心,还高瞻远瞩。得娘娘抚育,是王爷之幸。”
“好孩子,你十二弟经常回来说他这个七嫂是天底下顶好的七嫂,不仅能给他做东西吃,还会教导他的功课,让他在邱师傅面前每每得脸,连皇上近日都对他青眼有加,本宫很是欣慰。只是有一点,你也该劝他收敛,不可锋芒毕露,皇后娘娘的性子咱们都清楚,谁要越了太子去,她便会视谁为眼中钉。”
“是,妾身谨记于心。娘娘午睡时间到了,妾身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萧惜月说着便慢慢退了下去。
等到萧惜月出了披香殿,庆贵妃便收起了笑脸,看着放在桌上的点心,拣起一块放进嘴里。
她身边的侍女道:“娘娘犯不着跟祁王妃说这些个话的,她都不一定知道谁是谁。”
“老七都愿意以三十年阳寿换她一命,而且那日起誓都说了她姓萧。”
“姓萧怎么了?”
“北晋没有几个姓萧的,萧姓是上三族之姓。她是个聪明人,本宫的话她自然明白。”
……
到了外面宽阔的地方,萧惜月一手撑着廊柱,一手搭着眉娘的手,低低地喘气。
“小姐还好吧?庆贵妃跟小姐都说了什么?”
“没事,不过就是一些家常罢了。”
“那咱们还去东河那边吗?”
“自然是要去的。如初你小心点,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是”
三人便到了东河,时至夏末,河里的荷花已然收尾,空擎承露盖,不见冰容。
萧惜月看着眼前之景象,倒记起了当年,江南红酣千顷,十里荷花,香气拍人,清梦甚惬。
江南,那是很久远的事了,如今就算在梦里,她也到达不了。
思绪正飘飞间,就瞧见陈昭仪从西六宫的方向袅袅婷婷地走过来。
她穿着碧霞色的浮光锦,肤白如新剥鲜菱,薄施脂粉,更显清秀可人。
萧惜月上前给她行了个礼。
“陈娘娘好。”
陈昭仪脸上浮现一丝惊讶,但她很快掩了下去。
“没想到在这能碰上祁王妃,可真是巧遇。”
“是妾身在此恭候娘娘。”萧惜月嘴角含笑,眼底一片真诚。
陈昭仪瞥了她一眼,缓缓勾起嘴角。
“祁王妃倒是实诚,不似这宫里的其他人,虚虚掩掩的,看着让人心烦。”
萧惜月看着她,笑意更深了。
“你在此等本宫有何事?”
“自然是为娘娘解忧。”
“本宫有什么忧?”陈昭仪脸上都是不屑,她如今宠冠六宫,貌似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昭仪娘娘可知自己入宫快两年了为何还没有身孕?”
“这与你有何相干?皇嗣的事是你一个王妃能打听的吗?”
“妾身不关心皇嗣之事,妾身只关心娘娘的身子。”
陈昭仪闻言有些疑惑地盯着萧惜月。伸出手指着她道:“你什么意思?”
“娘娘在宫外是有路子的,不如找宫外的大夫瞧瞧吧,只不过娘娘应该知道宫里的一切,都逃不过皇后娘娘的法眼。”
“你……你今日来是想告诉本宫什么?”
萧惜月看着她有些焦急的脸庞,却只恭敬地福了福身。
“妾身言尽如此,妾身告退。”
说着也不顾陈昭仪难看的脸色,就带着眉娘和如初离开了东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