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情未起，怨已深(8)
杜安然跟在皇上身后，出了未央宫。
皇后搭了旁边张嬷嬷的手起身道:“本宫竟是瞎了眼睛，倒是没瞧出她有这份心胸！”
张嬷嬷却担忧的说道:“刚才奴婢与皇后娘娘都太过急迫，才让那个贱婢有了可乘之机。娘娘越是急着发落她，陛下就越是疑心。”
“本宫总觉得此事并不像她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怕是背后有人指点她。”
“奴婢那日依娘娘的吩咐，派人跟踪了她和瑞王，瑞王只去了祁王府，怕是此事与祁王有关。”
“又是老七！”皇后坐下重重地捶了下桌子。
张嬷嬷心疼地拉起皇后的手搓了搓道:“那个贱婢还碍不着娘娘什么，只不过错过了一个笼络冯尚书的机会。倒是陈婕妤，咱们不得不防。”
皇后闻言，敛了敛怒气道:“她不就是因为她那张脸吗？她还真以为皇上离不了她了？”
“陈婕妤与那人长相有五分相似，虽然比不上她的倾国之色，但胜在温柔可人，又苦练陛下最爱的桃花扇。这才让陛下欲罢不能。”
“哼，在宫里没有子嗣，她能叫嚣到几时？等到决儿登基，本宫会让她知道厉害。”
“娘娘高瞻远瞩，早就断了她的子嗣上的盼头，只不过如果她被有子嗣的嫔妃利用，在皇上面前谗言太子殿下，倒是不得不防。”
“让她身边的人盯仔细了，她如果不知死活，本宫不介意让她成为秋后的蚂蚱。”
“是。”
永安宫。
杜安然低着头跪在地上。皇上端起一杯茶，道:“这篇治灾纪要是谁写的？”
“奴婢不敢欺瞒陛下，这的确是奴婢翻遍历代治灾书籍，呕心沥血所作。”萧惜月在信中跟她说过，一定要咬死是自己所写。
“为了救自己？”
“是，但是奴婢虽为女子，却亦不敢忘却家国。”
皇上漫不经心地喝了一杯茶水道:“你在这上面说，治灾需先知灾，要派一个使节前去了解灾情再作区处，那你觉得何人去合适啊？”
杜安然心里明白，皇上并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而是在试探她，试探她到底为谁所用。
“奴婢对朝中之人并不了解，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的父兄，但他们并不是合适之人。”
“你随便说说。”
杜安然想了想道:“宁王殿下为人高风亮节，刚正不阿，想必能公正地处置灾情，而不偏袒任何一方。”
皇上闻言低头思索了一番，宁王无意皇位，勉强算的上皇后和太子一方。而且他这个儿子他也清楚，最是刚直，只怕是太子有错，他也会站出来指正。
“你先下去吧，永安宫不需要你日日来当值。若此次灾情能及时得到处理，你便是于国有功，朕不是赏罚不明之人。”
“奴婢谢陛下。奴婢告退。”
其实早在前一日，谢沧灵就向皇上递过治灾的折子，与杜安然的有所差别。
但是二人都推崇要先派遣官员前去查看灾情已做记录，再因各乡镇灾情大小分配人手，物资，以及是否需要重建灾点等。
谢沧灵早就毛遂自荐过，他为人处事灵活多变，正好与宁王互补，皇上便派了二人一同前往扶定和彭城查看灾情。
萧惜月接了杜安然的信件，拆开读了，对宫里的事情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下，其实她对此事也无万全的把握。
只能说要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她在信中让杜安然推荐宁王也的确是为了那些灾民着想，宁王悲天悯人，必定能办好此事。
正思索着，如婧却进来递给她一个纸条道:“是宁王身边的小厮给属下的。听说他在王府外蹲了一下午。”
萧惜月打开一看，果然是宁王的字迹，上面写着:聚散不恒，良会易逝。山水清音，何惧人言？盼与荷塘一叙。
萧惜月看完把那纸条放在蜡烛上烧了。心里有些踌躇。罢了，此次前往赈灾，她的确也很多要嘱咐轩辕凌的。
萧惜月此次却只带了如婧，无幻见她要出门，提议要随行保护，她便也允了，无幻是轩辕凛的人，她去见轩辕凌不能背着他。
大约天黑之时，三人到了轩辕凌说的所谓的荷塘，便是城外最大的荷花池，此时还未到盛夏，荷花也都还没开。
沿着河边向前走，陂岸起伏多态，竹木蓊郁，清流映带。人家多，因水为园亭树石，溪塘幽窃而明瑟，颇尽四时之美。
走了不多会，就见轩辕凌一身白衣负手立于前方。长身玉立，精神耿耿。风姿冰冷，琼佩珊珊。
见她过来，轩辕凌往前走了走。
萧惜月接过如婧手中的灯笼，对着无幻和如初道:“你们先走远些，照应下周围。”
无幻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她，便抱着手中的剑往别处走去。如婧亦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二人沿着河边慢慢走着。
萧惜月见他如此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前些日子生病的事，看来王府的口风的确很紧，除了几个紧要的人，外面瞒的一丝不落。
“你都说了山水清音，何惧人言。我若不来，岂不辜负你这一腔清音。”
轩辕凌闻言轻笑了一声。
“我明日就要启程去彭城了，那里灾情严重，恐怕要待上月余才能回京。”
“你可想好了赈灾的事宜了？”
“赈灾的细节谢兄已经与我讨论过，我去了应是尽一个监督的职责。”
“此去彭城，恐怕有些凶险，大灾之处必有大乱，你可多带些人去，另外也恐有贼人混入灾民之中，总之，需万分小心。”
轩辕凌见她如此周全地为自己打算，顿时嘴边也蔓延出笑意。
挂在天边的月牙此时也冲破云层，轻轻地探出了头。
“我倒不是很担心自己，只是苦了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但尽人事吧，大灾之后或许还有大疫，你可以同谢沧灵商议，先行购买药材，防患于未然。至于钱财来源，我想灾情发生已有些时日，肯定有些富户甚至僧尼囤积粮食，哄抬市价，赚取不义之财。你若前去劝告或者逼迫都不是很妥，不如委以他们重任，让其办理发粮之事，事后再论功行赏。”
轩辕凌闻言眼睛亮了亮道:“此处我与谢兄却都没有想到，你这法子甚好。”
萧惜月顿了顿又道:“我不便出来太久，现下该回去了。”
“好，天太黑了，我送你吧。”
“殿下不如在此处等一会再回去，免得被人看到了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出来。”
“也好。”
萧惜月便自己提着灯往回走，走了没几步，看着自后往前出现的一道亮光，她知道这是轩辕凌在后面为她举起了灯笼。她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天边变幻莫测的乌云一点点又遮住了月色。
“我听闻皇后娘娘在张罗殿下的婚事，殿下不如早日成家，身边也有人照顾。”
“我此生不会娶妻。”
周围蛙声此起彼伏，萧惜月没有再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