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间至苦

    “叩见九千岁。”

    姚元刚粗粝的手指没入地面上的枫叶中，他狠狠地攥碎了一把落叶，压制着呼吸声听谢霄尧的回答。

    谢霄尧似是没听到她的问安，并没有让他起身，依旧面色平静的饮着茶。

    姚元刚痛恨自己为什么自己要跪拜这个阉贼，征战沙场三十余年，手刃敌军无数。最后却跪在一个阉贼的脚下听他的差遣。

    恨不得起身一刀砍了谢霄尧这个狗贼，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母亲和妻儿在衢州被虎视眈眈的监视着，随时可能命丧黄泉。

    姚元刚不禁内心长叹自己的无能，谢霄尧的眼线随处可见，自己也试图去带领家逃离监视，但是他的爪牙就像乌云一样，每时每刻的笼罩在自己头上。

    只能无奈的跪在这后园中，听从他发话。

    “刘忠很喜欢你？你们还是挚友？”

    谢霄尧慵懒的嗓音带着天生的媚音，柔柔软软曳着靡丽的声调。姚元刚咬着牙，不想抬眼看他，只是点头称是。

    “呐，后日在刘大人的国子监府那一场会宴，你也会前去贺寿了？”

    他似是和别人调笑一般说着话，然后缓缓起身走了过来。

    锦缎白靴用金丝勾绣出祥云图样，软软踩在落叶上，入了姚元刚低头所看的视野。

    姚元刚听完后顿时手心出了一层薄汗，粘住了被捏碎的落叶。

    刘忠，自己钦佩他的为人正直，不为阉贼屈服的桀骜性子，而刘忠，喜欢和自己一同饮酒，听姚元刚讲述战场刀光血影，二人志趣相投，都是直来直往的，不拘小节的性格。

    前段时间，刘忠写的讨缴贼文，还第一个念给自己听，当时自己便对他更加钦佩敬仰。

    姚元刚眼神暗了暗，想起那天，刘忠感叹国不国，臣不臣时的落魄神情。

    咬了咬牙，哑着嗓音开口道：“九千岁，臣那天要回乡祭祖，应该是去不了寿宴了。”

    “每个人都有软肋。”

    姚元刚闻言僵住了身子，任凭谢霄尧缓缓走近，带着一股淡淡的松木香味。

    “你的软肋，是什么呢？”

    轻佻的语调带着一丝威胁，让姚元刚攥紧了双手，浑身紧绷。

    似是感受到身旁人的紧张，谢霄尧弯起了嘴角，笑的眉眼弯弯，从袖中拿出一个童子戏红鲢的荷包，带着杏色的流苏璎珞，丢在了姚云刚的面前。

    姚云刚顿时瞪大双眼，眼睛通红，这是自己妻子慧娘亲手所绣，佩戴在孩子身上，从不离身。

    落叶瑟瑟，满目荒凉，姚云刚心中无比悲切，他从来不知道，人间至苦，不只有风沙漫漫，皎月高高挂，那战旗在寒风中被吹得飒飒作响，粮草和援兵都不会来。不只有大雨滂沱，马蹄陷泥沼，敌人万箭齐发，自己孤身单枪，身边再无兄弟。

    原来还有这种盛世太平下，受人挟制，像被缠在沼泽的猛兽，无法挣脱，张嘴呼喊，只会吞入更多淤泥。

    “我明白了。”

    姚云刚无力的松开已经攥的发酸的双手，嘶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