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演出

    其实，周正之所以爱上吉他还是缘于李升升。

    当时周正已经上初一，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他在公园里看见一个男孩坐在花坛边弹吉他，他一听那个声儿就入迷了，站在那里拔不动腿听了一两个小时，直到那人离开，第二天下午他又去公园，果然那个男孩又在那里弹，于是他又站在一旁听了一下午。

    人群散去，眼看那个男孩又要离去，周正怯怯地走近他，还没开口，李升升便笑着说，“你喜欢吗？过来我教你。”

    此后，每周末周正都会去公园让李升升教他弹吉他。再后来，周正趁母亲开心的当儿向她要了一把吉他，并开始了在吉他培训机构短暂专业学习的一年。母亲一开始没当回事，以为他就是把吉他当个玩具。

    但是周正迷上吉他之后就再也没有放下，别的男孩不是上网吧玩游戏就是打架斗殴，他永远是抱着吉他弹个没完没了。

    徐大雷扶着许梦娇，李升升和周正各自抱起自己的吉他，四个人围着大柳树开始转圈，转了两三圈徐大雷把许梦娇拉到一边，许梦娇停下来脑袋晕晕的，李升升趁机把吉他和周正互换了一下。最终李升升站在许梦娇的左前方，而周正则一脸无所谓地站在她的右前方。

    他们同弹一曲《海阔天空》，吉他两重奏在金黄的田野上嘹亮起来。

    许梦娇一会儿左耳朵动一动一会儿右耳朵动一动，她静心倾听着，熟悉的旋律把她的思绪带回到去年校园里的倾听时光，尤其那个春光明媚的一天，周正坐在花坛边为她弹奏的场景，周正为她弹奏的就是这首《海阔天空》。

    当两人弹到后半部分，许梦娇的眼睛酸酸涨涨的，发带勒着她的眼睛，束缚着涌上心头的情感流露。她慢慢向前走去，徐大雷连忙上前扶她，她挣脱了他的手继续摸索向前，然后停住，伸出的右手在半空中悬了一会儿。

    李升升手指拨动着琴弦，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许梦娇伸出的手，他期待着她的选择。

    而周正却一直低着头，沉浸在自己弹奏的每一个音符里，甚至没有发现女孩走近，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眼看就要触碰到他的脸，他下意识伸出右手握住了那只正要侵犯他的手。

    李升升望着这一幕依旧拨动着琴弦。许梦娇立刻用左手扯掉眼睛上的发带，蒙眬的眼睛看去，那张牵动着自己喜怒哀乐的脸现在眼前。

    周正紧紧握住她的手，面无表情，望着她脉脉含情的眼说：“你猜错了，升哥弹得比我好多了，看来你的鉴赏能力还有待提高。”说着他丢掉女孩的手转过头去。

    李升升验证了某件事情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此前他有注意地观察过，这个女孩常常偷偷瞄向周正，突然间脸上浮起一朵笑靥连忙又把脸埋进书本里去了，而偶尔他和她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女孩总会大大方方回他一个鼓励欣赏的笑容。

    他低下头，换了《七里香》弹下去。

    徐大雷懵懵懂懂一开始不知发生了什么，看看李升升的笑脸，再看看许梦娇和周正两人红扑扑的脸，迟钝的他才心领神会，便也在一旁暗暗发笑。

    暧昧的初恋气息在绝美的吉他旋律中荡漾着，燥热的空气中弥漫着小麦成熟的香味和杂草的清香。

    许梦娇望着周正不自然地摆弄着吉他的背影，痴痴地笑，想象此刻他那张严肃紧绷的脸上一定又是紧锁着眉头吧。

    沉浸在音乐中的少年虽然乐在其中，但也跃跃欲试，想在舞台上表现一番。他们抓住每一个可以登台表演的机会，学校里的各种晚会、歌唱比赛就不用说了，他们还在县城内寻找店铺开业典礼或是超市促销活动的小型商演的机会。

    她是他们的忠实观众，只要有演出，许梦娇都会到现场捧场加油，而许梦娇有田径比赛，三个男孩也偶尔到场给她加油助威。

    女孩在赛道上拼搏，男孩们在舞台上闪耀，他们的青春在汗水和狂热之中描绘着异彩纷呈的画卷。

    那是深秋的一个上午，男孩们要在一家商店的开业典礼上进行表演。

    舞台对面的马路边上种着一排整齐的法国梧桐，许梦娇选了一棵爬了上去，坐定后，前面几颗法桐果和焦黄的叶子挡住了她的一些视线，她伸手三下五除二撸干净，然后便坐着静静等待。

    男孩们一上场，女孩便在树上兴奋地挥动起双腿和双手。他们一眼就望见了高高在上的女孩。大部分的演出，只要附近有树女孩总是这么高调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一开始他们也为她在树上的癫狂而担忧，慢慢就发现这姑娘确实有猴的属性，只要身体有一部分和树相连，就好似被勾住了一样，而她若想起身，又能一下子翻转身体攀援而下。男孩们默默朝她看了一眼便埋头调试各自的乐器。

    伴奏响起，许梦娇抱着树枝歪着脑袋倾听。

    也许是周正着了凉，他今天的嗓音有些异样的沙哑，完全不同于他平时刻意摩擦声带的沙哑。她端坐起来，望着周正平静的脸，心里惴惴不安地替他担忧。

    唱到副歌时，许梦娇为他捏着一把汗，因为这几句调一句比一句高。果然还是一个高音没控制好——破音了。

    即使有李升升帮他和音，也掩饰不了破音的刺耳。

    许梦娇在树上紧张得差点掉下来，忙不迭大喊：“周正！加油！”

    周正的脸不知是由于羞红还是唱高音憋红的，他仰着脖子尽力唱下去。

    这时人群中，一个男子高声大嚷着：“唱得什么玩意儿！一点都不专业！”

    许梦娇立马向人群投去尖锐的目光，一眼就望见了头发花花绿绿的几个男子，那个一头蓝发的男子正吊儿郎当地指着舞台。

    许梦娇抬眼看见树枝上挂着的一串串法桐果，伸手揪下一颗朝人群中的男子掷去，一下就把那丛蓝发砸了个正着。她满意地收回愤怒的目光，把双腿也抬到树上，若无其事地看向舞台。

    男子平白无故挨了打愤怒异常，大喊是谁，并继续朝舞台大骂：“唱得南腔北调，还不许说了！下来！你们给我下来！什么人都能上台了……”

    男子还没说完，几颗法桐果接二连三又落在男子的头、脸、胸上。

    这下周围几个男子看清了坐在树上拼命投掷的女孩，人群之间立刻闪出一条通道，以蓝发男子为头的两三个青年眼中含着怒火，甩着膀子朝马路对面大摇大摆地走来。

    许梦娇见势不妙，果断溜下树，飞快地跑去，三个男子从人群中挤出来，大步追去。

    一时街道上响彻着几个社会青年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