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方城1
二叔近日访友交游去了，云穆也闭关修炼了。
云引晨省后，便在云晏处用朝食，刚吃完，云弈来了。
“忘忧，星阵长老的千岁寿辰将至，你可备好了贺礼？勿要让人觉得我们云氏失礼。”
“大哥放心，我早已备好万年的整楸棋盘为师尊祝寿，他老人家一定喜欢。”
云晏点头道：“那就好，你自艺成，回四方城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此次祝寿需早些动身，多陪他老人家几日，也顺便访访旧友。”
云引一听赶紧插话道：“弈哥哥，带我一起去吧！”
原本经历飞羽城和天丝城的事，她早已打定主意以后乖乖在家待着，绝不参与什么神神鬼鬼的危险活动，但考虑到云弈是去探访他师父，拜访一个老人家自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而且祝寿必然可以混吃混喝，说不定还可以免去几天修行，所以云引热情异常地牵住云弈的衣袖。
云弈看着她谄媚的模样，眉头一皱：“不准称名！要称我的字！”
云引并不习惯说话时总改换称呼，尊称也记不住，是以时常混叫，怎么顺口怎么来。云家虽然规矩大，但众人对她大多也不甚计较，只有云弈每每都要纠正过来。
“那，忘忧哥哥，请带上小妹同去吧！”有过必改，云引态度十分诚恳。
云弈将衣袖抽了出来，依旧皱眉道：“我去探望我师尊，你跟着作甚么？”
“我也去探望你师尊啊！”云引满脸堆笑，“带上我，我可以给你跑腿打杂!”
“凝寂刚闭关，你就想着玩，功课都做完了么？”云弈吓唬道。
“大哥！”云引赶紧求助云晏。
云晏揉着太阳穴说：“忘忧，就带她去吧，近日几位仙首要来拜访，她烦的我头疼，不如随你去四方城长长见识。”
眼见大哥开口包庇，云弈只好无奈道：“好吧，不过四方城不比家里，它周围的城池喜好战争杀戮颇为危险，你若不能听话，我立刻遣你回来。”
“放心，忘忧大爷，普天下再没有比我更乖巧的跟班了！”云引满口应承。
四方城位于祃神城、酺神城和殇神城三城交汇之处，这三座城的主神分别主司军战、灾难和非正常死亡，都不是好惹的主，而四方城供奉的帝台神君则属掌管一方的天神，据说这位神君喜欢下棋。
宗政家族掌管四方城已有数千年的历史，这一族以棋艺入道，极重智谋。现任城主宗政微共有两子，长子宗政覆，次子宗政隐为少城主，都是当世一等一的棋士，心智过人。
四方城的内城中有一小山丘名曰休与，是帝台的祭祀之所，山上有石台，设有五色棋盘，据说凡欲争夺城主之位者必须于台上献祭并打赢对手，才可获得帝台的认可，世称休与争胜。宗政一族历来只认赢者，并不以嫡庶长幼作为择取继承人的条件，阴谋也是实力是宗政家族数千年来秉持的观点。
云弈带着云引御剑不到半日就到达了四方城外，按照四方城的规矩，修者非邀请不得御剑入城，于是二人落下地面在茶寮里稍事整休。
云引道：“那你和宗政隐是朋友么？”
云弈脸上泛起微笑：“很好的那种。等等，你这丫头真无礼，不准称他的名，要称呼他离柯兄长。”
“哦，与这么聪明的人做朋友，岂不累得慌。”云引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似你这样不动脑子的才累，我们之间可轻松的很。”云弈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旁正好有几位修士在聊天，其中一个说道：“听说这四方城少城主有一绝色女婢，是年少时便修炼出的棋灵，不仅聪慧绝伦、美艳如花，这勾心斗角、运筹帷幄的能耐丝毫不逊男子，人称女诸葛······”
云引好奇：“哥，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云弈淡笑：“只一样不对。”
“哪样？”
“棋灵以智谋侍主，不必绝美，亦可倾倒众生。”
“靠智谋？”云引听后摇头叹道，“据我所知长得不美，偏生又很聪明的女子大多没什么好结果。”
“无稽之谈。”云弈白了云引一眼，显然不太认同。
那群修士仍在聊天。
“听说了么，四方城主近来身子不行，搞不好，很快就要休与争胜了。”
“我也听说之前为了防止西北方那群娘们的侵扰，宗政微献祭了他的弟弟和师长，上次为了抵抗东边那波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又献祭了自己一半的灵力，恐怕身子骨撑不住很久了。”
“是啊，你们说这大公子和少城主，谁会承位呢？”
“听说这位少城主棋道精绝，是星阵长老的得意弟子，胜算不小。”
“我倒听说他性格软弱保守，不敌他大哥！需知交锋之时，犹豫就是死！”
“这少城主自幼就不太得宠爱，还真有可能最后赢的是那位大公子。”
“听说大公子宗政覆也棋艺高超，为人更是狡诈善权谋，手段严厉的很。而那少城主行事颇有些妇人之仁，所以族内的长辈们皆观望着呢。”
“据说他至今也没能参透弃之义，曾经为了救一必死之家仆孤身犯险，最终也没得手，可他始终没学到教训。”
“可不，我也听说他曾经为了救那个棋灵，不惜废掉自己数百年的的修为，被城主训斥禁足，仍不知悔改。”
一修士颇不服气说道：“那又如何，宗政家的家主之位和四方城的城主之位最终还是得由帝台上神决定，休与山争胜才是关键！从以往对局来看，少城主赢大公子的机率还是高的！”
“那倒是！”众人点头附和。
又有反对之声：“那位少城主着实有些天真，只怕即便即位，日后也未必能守护好四方城！”
“什么天真，分明是幼稚！他宗政一族靠的就是谋划和手段，他却屡屡手下留情，才让他大哥做成了今天分庭抗礼的局面。”
“说分庭抗礼也是客气的了，分明是他大哥颇有胜算。依我看，若真是心慈手软不堪重任，还不如乘早让了位置，回家喝奶去！”
······
原本只是个闲聊，聊着聊着，居然演变成了对这少城主的议论，众人似乎都很有见解需要发表。
云引忍不住回头看着云弈道：“他们说你朋友坏话，你不出面管管么！”
云弈斜瞄那些人一眼，倒也不恼，心神定定地喝完凉茶，起身整整衣袖道：“别跟见识浅薄的人一般计较，否则你只能落得和他们一个层次。咱们先进城看师尊吧！”
四方城，城如其名，城郭四四方方，街巷条直端正，房屋星罗密布，一切都规整有序，井井有条，跟云阿那仙雾缭绕、云蒸霞蔚的感觉还真是不太一样。
这里城门大开，市肆回环，四通八达，商贾行人，来来往往，好生气派。
街上店铺林立，宫观楼阁鳞次栉比，棋摊棋馆随处可见，男女老少皆能对弈。
云引好奇道：“这里的人都靠下棋为生么？这可不是个挣钱的营生！”
云弈白了她一眼：“四方城是北方三城的交通要道，乃商贸集中地，十分富庶，并不以弈棋为生。只是风俗崇尚智谋而已，这里的很多修者以棋入道。”
走过街巷，两人来到一处幽静雅致的府苑之外，云弈又整了整衣冠，将一路上都施法隐住的白毫也现了出来，还叮嘱云引一会儿不得毛糙。
家仆通传后，便领着两人往里走，只见院中空阔雄敞，细沙铺地，芳草丛生，一众家仆们正里里外外，张灯结彩，铺帐设幔地忙活着。
不远处，一位身着棋盘纹饰锦衣的老者精神挺动，正坐于堂上喝茶，一双眼睛囧囧有神，这定是星阵长老了。
云弈一见老者，如孩童一般脸上泛出欣喜之色，上前便拜：“师尊，弈儿给您祝寿来了！祝您老福绵千秋东海水，华茂万年不老松！”
“哈哈哈，忘忧来了，快起来，让为师好好看看你！”老者说着便扶云弈起身，在他胳膊上还捏了一下，“嗯，长大了！周身血脉越来越充盈了！”
老者笑着捋了捋下颌的胡须，突然头一偏看向云引：“这位是？”
“本家的妹妹云引。”云弈连忙答道，“引儿，快见过我师尊！”
云引乖乖巧巧上前行礼，毕竟接下来几天还指着这老者蹭饭呢。
“忘忧呀，好久没见你，修为是长了不少。不过这棋道有无退步，要待为师来考考你。”
“弈儿也想与师尊讨教几招。”
说话间居然两人摆下了棋局，云引一看这还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索性自己溜出去玩了。
云弈和星阵长老对弈了整整一天，才终于在收官时以一目的优势胜了星阵长老。
“师尊，承让了！”云弈狡黠一笑。
“到底是老了，算不过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了！”星阵长老并不生气，起身舒展筋骨道，“还记得你和离柯年少时学棋的样子，一晃许多年啦！”
“是啊，那时候师尊好偏心他呀，每每有错都罚我更重。”云弈撒娇道。
“大的与小的闹，先罚大的，这是规矩。”
“我与他同岁，不过长他几日，而且多是他挑的事！”云弈挽住星阵长老的胳膊抱怨道。
“为师只是心疼他而已。”
“哼，弈儿也少年失怙，师尊为何不偏心我！”
“云氏一族向来和睦，你虽失怙，但阖族上下仍对你珍之爱之，不曾委屈半分。而离柯，虽父兄均在，但桥梓寡恩，恐比路人还不如。”说罢星阵长老竟自有些伤心。
“师尊莫难过，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是弈儿不好，惹师尊伤心了！”云弈赶紧换回正经神色，改换手势扶住星阵长老，“师尊，我陪您去花园走走散散心吧。”
花园里一玄衣华服的男子正手执冷玉，息气凝神的盯着棋枰，面色仿若玉脂初凝，双目犹如黑漆浓点，与他对弈的是一簪珠戴翠衣绮穿罗的女婢，眉目之间中透出一种说不出的灵巧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