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逆卷奏人：眼镜的代价
如果问谁是逆卷家里她最不愿接触的存在，逆卷奏人绝对首当其冲。
每次与他接触总会受到大大小小的伤痛，即便这具身体的愈合力如同怪物不必担心留下疤痕，但屡次受到毫无理由的暴力对待也实属煎熬。
话虽如此，这些吸血鬼对待她的态度与行为都相差无几就是了。
咚——
咚——
“……嗯。”
褪去燥热的午后，客厅的座钟发出沉闷的两声响动。伴随耳边的清风和鸟鸣，软椅中熟睡的景颜逐渐苏醒。
安眠的少女浅浅的打了个哈欠，半睁开惺忪的银瞳，醒来便是郁郁葱葱的花园使她的心情颇为愉悦，景颜轻快的起身面对繁茂的花草深深的吐息着白日温暖的空气。
“呼——哈——”
自从察觉到自己有厌光的倾向，她便刻意在阳台放置了躺椅，放学后偶尔会在椅子上休息。经过几次的尝试，如今倒是越发喜欢在这里睡觉了。
简单洗漱后，阳光依然正浓。为了不惊扰那群昼伏夜出的吸血鬼，景颜轻手轻脚的落锁，出门准备自己的餐食。
平常的走廊，平常的安静。
白日碰见吸血鬼的概率微弱，对于她而言是极为难得的时间，也是她在这座府邸少有的放松时刻。
景颜放空脑袋，盯着视线中虚无的点笔直的走着，惬意的神游太虚，直到脚部感到凸起的异物感引起她的注意。
“……？”
她拾起棕黑色的圆形物品，拂去上面的尘土，仔细打量着。
没有孔洞的纽扣？
为什么会出现在走廊里呢？
摩挲着它光滑的凸面，少女轻轻皱起眉头。
总觉得，有些眼熟。
咕噜。
“……！”
思量许久也完全想不起它的归属，胃部发出抗议的绞痛让少女秀眉轻蹙。于是景颜将它随手放入口袋，依照原定的计划向厨房走去。
若不是生理需要，她绝对不会走出房间一步。
这最为基础的身体本能如今竟为她造成许多困扰。
一边叹息人类麻烦的身体机能，她快步走下楼梯——并且在路过玄关时刚好撞见从外面进来的逆卷奏人。
“……！”
为什么大白天会遇见逆卷家的吸血鬼！
视线内的不速之客令少女的呼吸微不可见的一顿，所幸优秀的教养及时制约了欲逃的双腿使她不至于做出失礼的举动。景颜瞬时调整好面目表情，对玄关处站立的逆卷奏人倾身行礼。
“奏人君，下午好。”
“……”
披光而进的少年恍若未闻，阴沉着脸径直从她面前走过，整个身体蜷缩在沙发里默不作声。
“……”
尽管不奢求他的回应，但逆卷奏人似乎与平时略有不同。
景颜犹豫着，脚尖向少年的方向微不可见的动了动，又踟蹰收回原处。
他的眼周是红的。
吸血鬼的自愈力惊人，逆卷奏人眼角的红肿尚且未消退，可知他不久前，甚至进门前曾哭过。
——为什么他会哭泣呢？
景颜注视着身形单薄的少年，与他一同沉默。
若是上前询问，她恐怕也会被牵扯其中。无论从哪个方面考量自己都不应再做逗留。
何况，她也不欠他什么。
她想，收敛心神，目不斜视的向客厅后的走廊直行。
“奏人君，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吧，果然没办法坐视不管。
景颜觉得自己终有一天会因为多管闲事而陷入不必要的绝境。
“我可以帮你吗？”
她在逆卷奏人身前蹲下，仰头凝视这不断抽动肩膀的少年，努力放缓声音以安抚他的情绪。
“呜……”
在这柔声细语的诱哄中，逆卷奏人逐渐平息了一味的哭泣，他抬起手背抹去眼角的湿润，澄澈的紫瞳清楚的倒映着她的身影，喏喏的抽噎，“……泰迪。”
“泰迪？”
景颜不确定的重复。
“泰迪的眼睛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呜呜……”
想起自己重要的泰迪熊，逆卷奏人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再度决堤，崩溃的咆哮，“我最重要的泰迪！为什么会不见了！”
“请、请冷静下来，奏人君。”
糟糕，他似乎又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眼前这位吸血鬼少年的周身再度弥漫恐怖的气压，景颜连忙将桌上的纸巾塞进他的怀里，慌张的安抚着，“奏人君何时发现眼睛不见的？”
何时？
他的泰迪的眼睛……
逆卷奏人睁大双眸，回想昨晚的种种，空洞的盯着前方，“放学后回到房间，本来是想跟泰迪分享糖果……”
“那家店的高级巧克力我和泰迪很喜欢，是我攒了很久的零花钱才买到的。”
他最喜欢它甜蜜顺滑的口感了，所以和泰迪拼命克制吃甜食的欲望，好不容易才攒够购买一整套巧克力糖果的金额。
昨天，他和泰迪买到了。
“我摆好点心，打算和泰迪一起享用。”
说着，他平静的神色骤然转为阴沉，“结果发现它的眼睛不见了！”
“昨天我去店里，为了不让泰迪受到拥挤把它放在长椅上，一定是那个时候被他们扯下的！”
是了，绝对是那群人！
他无比确定自己的猜测，悲伤和愤怒两种情绪骤然交织扭曲在那张精致的脸上。
“……他们？”
景颜怔愣的看着他疯狂的神色，完全意义不明的指代，浅色的唇瓣颤了颤，“他们是指？”
“当然是那些讨厌我的人类啊！……从以前开始就在背后指指点点！绝对是在说我的坏话！”
逆卷奏人大声的吼道，“所以才对我的泰迪……！”
这群人类用肮脏的手，践踏他的泰迪
甚至扯掉它的眼睛！
“我要把他们都杀掉！都杀了做成人偶！”
少年歇斯底里的吼叫，狰狞的叫嚣着不满。景颜甚至能从这张脸上窥见他残杀后的疯狂快感。
他毫不遮掩的血腥阴寒的姿态令景颜的后背顿时冷汗岑岑，喉咙干涩得竟然发不出一个音节。
“颜桑。”
突然，少年空洞的紫瞳直勾勾的盯着她，环抱着膝盖的双手从腿部拿离，缓缓俯身。
“说起来，颜桑也很讨厌我吧。”
“……？”
他在说什么。
景颜被逆卷奏人紧缚的视线纠缠，不明白他的弦外之音，只感到身前的衣襟猛地收紧，逆卷奏人狂暴的脸突然贴近，危险的吐息倏地侵占她的感官。
“你讨厌我吧！！恨不得杀了我！！！”
少年透亮澄莹的眸子仿佛要喷出紫色的烈火，手中扯紧的脆弱布帛发出‘嘶啦’的裂声。伴同景颜紊乱的心跳，逆卷奏人的表情也一寸寸的遁入冷凝。
泰迪受到损害，跟这个女人脱不了关系！
——不然，她为什么躲着他？！
——说不定就是这个女人指示的那群人！
“不可饶恕！是你做的对不对！！”
积压的恼怒和焦虑终于寻到了宣泄口，逆卷奏人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慎人的紫眸如同将她的灵魂吸食殆尽的恐怖漩涡。
被扼住颈脖的少女即刻挣扎起来，双手拼命推阻他的身体，甚至试图用平滑的指甲使逆卷奏人吃痛而松手。
但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少年的气力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有加重的迹象。长时间的缺氧让景颜有些意识模糊，她甚至开始确定逆卷奏人会将自己紧勒致死。
直到，口袋中的某个东西因激烈的动作而掉落。
啪嗒——
这是？
狂怒的少年被从景颜身上掉落的物什吸引注意，继而不可抑制的惊叫出声，“泰迪！”
紧缚着她的逆卷奏人猝然松开手指，急切的冲向那滚落的棕黑色圆形‘纽扣’。景颜从死亡的威胁里挣脱，惊魂未定的喘息着，被强力压迫的喉咙堪堪发出沙哑的低音，“咳……这是……泰迪的？”
“果然是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明明知道泰迪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逆卷奏人激动的攥住泰迪熊掉落的眼睛，向不断咳嗽的少女高声质问，好像要再次冲上来杀死她的架势。景颜扶着沙发勉强站起身，急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是在地板上捡到——”
“吵死了！”
他怒吼，清亮的少年声色夹杂着尖锐的破音，“即使不是你伤害泰迪，你也碰到它的眼睛了吧？”
“……！”
景颜惊悸的望着情绪激动的少年，被他钳住的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让她无法思考。还来不及张口解释，逆卷奏人的指责便劈头盖脸的袭来。
“为什么你这样不知羞耻！难道你以为用你这双肮脏的手触碰泰迪会被原谅吗？”
他狂乱的叫道，紫色的瞳仁缩成针芒大小，勒住她手腕的冰冷的手指骤然发力——
咔啦。
“啊！”
她的手腕……好像脱臼了！
席卷而来的剧烈疼痛让景颜几乎无法呼吸，眼中蓄满的生理泪水使她视线受阻，无法分辨始作俑者的脸。
眼前的人是谁？
她的手臂是她的吗？
这一刻，除了无声的尖叫外世间所有仿佛都无关紧要。
“请不要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景颜小姐。”
逆卷奏人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痛苦的神色，扯住那无力的手臂，在刺目的红肿肌肤凶狠的刺入獠牙。
“我没有杀掉你，请心怀感激吧。”
“呜……”
好疼。
景颜失神望着这陌生装潢的房间，不确定脸颊是否淌下温热的液体。
她这是在做梦吗？
否则，为什么冰冷的獠牙刺入灼烫的血肉，不仅没有缓解疼痛，反而加重了呢？
手腕的痛楚究竟是因为脱臼，还是他的獠牙？
“奏人君……”
她竭力操纵颤抖的牙齿挤出细弱的气音，瑟缩着想要挣脱少年的桎梏，但逆卷奏人少得可怜的同情心显然不会施舍与她，侵略的范围反而从紫红的手腕刺入裸露的肩膀。
啧——
“哈啊……”
吸血鬼的索取极为粗鲁，仿佛要将她弄坏一般的肆意啃咬。
极速的失血所带来的眩晕终于使她无法再支撑身体的重量，脱力的跪坐在冰冷的石板上。逆卷奏人冷漠的盯着虚弱的少女，任由她瘫软在脚边，厌恶的皱起眉头。
“真是没用呢，颜桑。”
他嘲讽，舔去唇边的残留的血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下次再被我发现你接近泰迪，就算有父亲大人的禁令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
丢下森然的警告后，逆卷奏人便从视线中消失不见。他的离开也令景颜的意志终于断掉最后紧绷的弦，眼前一黑，倚靠着的沙发喘息良久才恢复些许气力。
她摇晃着回到房间，将身体摔进柔软的床铺，才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去厨房找些食物的。
“嘶。”
被压迫的红肿的肌肤传来尖锐的疼痛和酥麻。景颜看了眼无力红肿的手腕，第一次庆幸自己怪物般的愈合力。
大概几小时后就会恢复如初。
“……哈。”
该感谢逆卷奏人把她吸到濒临昏厥，令她的身体忽略掉手腕的疼痛吗？
景颜苦笑，失血过多而意识恍惚的脑子却让她没有多余的精神去思考更多，只能顺应袭来的困倦合上沉重的眼皮。
她需要调查景家纯血结合的秘密、被送到逆卷家的理由和那个改造她身体的银发男人。
可是，她好累。
咚——
咚——
咚——
“……”
客厅的钟表似乎又在敲响
但无所谓了。
景颜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轻飘飘的上升，漫无边际的游荡。
只有现在，
请允许她安静的睡去吧。
〖非正剧：逆卷奏人之重要性〗
很久以后。
白天。
厚重的窗帘将曦光全部阻隔，景颜看了眼左侧的泰迪熊，紧贴着她的紫发少年正安静的沉睡。
“奏人，泰迪放在我这边真的没问题吗？”
“嗯。”
逆卷奏人低声回应，没有任何移动身体的意思。
“可是泰迪不在身边，奏人睡得着吗？”
“你和泰迪，对我来说是一样的，”
他安心的嗅闻少女甜美的气味，毛绒绒的头轻轻蹭了蹭她的颈间。
“所以，抱着你也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