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过完正月十五，马夫人的心思就全放在了家驹的婚事上。

    马府是一座四进四合院，这是典型的豪宅，也就是所说的深宅大院。所谓四合，“四”指的是东西南北，“合”指的是四面房屋围在一起，开成一个口字。一般来说主人会住在二进院的正房，长子住东厢房，次子住西厢房，女儿住后院。因为马老爷子喜欢清静，他就住到了三进院子，正房仅做会客和读书之用。而家驹和家华为了陪伴老人就跟着住进了三进院子的东西厢房，也把二进院的东西厢房做了自己的书房。老爷子和夫人因为疼爱女儿，没让静娴一个人住后院，而是让把三进院的东耳房做了她的闺房。

    家驹结婚用的新房是二进院的东厢房，这本来就是他应该住的地方。老爷子考虑的是儿子媳妇新婚燕尔，还有他俩做的事业，要给他们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就让人早早把三间东厢房重新收拾好。房子虽是明清样式，但里面布置的都是专门从上海运回来的最新潮的西式家具。

    中间是客厅，北面是卧室，南面是书房。客厅进门一大两小三个真皮沙发，大沙发前面是一个椭圆形的大茶几，大沙发右侧是一个花枝落地灯，左侧有一个方形小茶几，上面放着一部电话机。迎门的墙上是一幅欧洲田园风光的大油画。

    客厅北面的墙上建了一个大壁炉，这样在冬天，客厅和北边的卧室会非常暖和。壁炉上面也有一幅油画，画得是夕阳下的湖水波光潋滟。

    客厅南面靠墙摆了一只五斗橱，上面摆了一台留声机和十几张唱片。橱子上面的油画画的是欧洲贵族郊外野餐的情形。卧室和书房的门没有按照传统的方式开在南北墙的中间，而是设计在靠近客厅大门的这一侧。

    卧室里面放一张一米八的席梦思大床，床头朝东，两侧有床头柜。北面靠墙是一排大衣橱，西边窗子下面摆了一张梳妆台，上面有张璇喜欢用的品牌化妆品。

    书房被一分为二，东边用半面墙和一个推拉门隔出了一个洗手间，左侧是陶瓷的洗手盆、自来水水龙头，上面挂了一个椭圆形的化妆镜，洗手盆下面台柜里放着纯白的大浴巾。右侧隔断里是抽水马桶和一个白瓷大浴缸。书房靠窗摆了一张写字台和两把软椅，写字台上有文房四宝和一只台灯。书房南墙的位置有一大排书架，上面都是家驹收藏的各色书籍。

    看得出来，老爷子和夫人为家驹娶媳妇真的是非常用心。

    正月十八这天，天不亮马府里就忙碌了起来。老潍县人结婚规矩很多，但家驹和张璇都是新派人士，不喜欢被繁文缛节束缚，张璇娘家又不在本地，他俩就和老爷子商量婚礼从简。

    对于老爷子而言，这是马家长子成婚，马家在当地也颇具声望，自然希望婚礼热热闹闹。但转念一想，国难当头，时局动荡，也不必过于张扬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就按照一对新人的意见来处理了。

    家华一直想要买辆汽车，本来潍县城不大，家里有马车、黄包车满够用的，但是新人结婚要穿西装和婚纱，接新娘子又不能用轿子或马车，所以年前老爷子就让北京分号的管事买了一辆小汽车开了回来，贴上喜字挂上红花做婚车。

    张璇娘家在烟台，马家就找了本家一个堂兄弟家作为张璇出阁的地方。头一天张璇先去住下，第二天一早，家华当司机，开婚车拉着穿戴一新的家驹，又带上一辆车拉上司仪和伴郎出发去接亲了。家驹他们一走，家里开始贴喜字，由大门外向里顺序贴，这叫迎喜进门。

    到了地方，本家兄弟两口子就作为娘家人来接待新郎一行人。进门先吃娘家准备的饺子，饺子要在新郎进门后，由新娘的女性长辈下锅煮熟端给新郎新娘食用。娘家吃饺子时碗内要留下双数，意为成双成对。

    新郎进闺房门，门口会有伴娘和娘家人堵门要红包，家驹就把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左一个右一个，一直到堵门的人满意才肯放行。

    进了门要先找到新娘的鞋子，找不到鞋子就出不了门，这是考验新郎智商和情商的环节。在张璇的偷偷暗示下，家驹没费多大功夫就在新娘的婚纱底下找到了鞋子，并且亲自给新娘穿上。

    有人代表娘家给了两位新人两条红腰带，嫌扎在西服婚纱上不太搭，俩人就扎到衣服里面。

    新娘子出门一路上脚不能沾地，家驹一个公主抱，就把张璇抱到了车上。

    新娘家提前准备好红枣、花生、栗子(寓意早生子)用红绳穿两串，放在一个红色带喜字的盆内。另外准备用红绳捆好的宽心面两把、红筷子两双，放在另一个红色带喜字的盆内。这两个盆分别用红包袱包好，待新郎新娘出门时交给伴郎携带到新郎家中备用。

    新郎接新娘的行车路线不能走回头路，也就是出发的路线和回来的路线不能是一条路。家华就换了一条路线，把哥哥嫂子接回了家。

    婚车在街口一露头，就有人报告给婚礼的大总管，家门前立刻就点鞭放炮，亲戚邻居围在大门口迎接新人。

    车停稳，家驹和伴郎伴娘下车，抱起新娘子进了大门，穿过垂花门，来到正房客厅。

    客厅里早就布置得喜气洋洋，一个巨大的红底金色的双喜字贴在中堂，桌子上的烛台插上了小孩胳膊粗的红蜡烛和三样鲜果。一对太师椅上端坐着马老爷和马夫人。

    老两口今天打扮的非常喜庆，老爷子穿的是灰色的西装配了宝蓝底白色团花纹的领带，老夫人穿的是绣着银色牡丹图案的暗红色丝绒旗袍。新郎新娘穿的是洁白的西服和婚纱，左胸前都戴着小红花。

    在老爷子和夫人面前放着两个红色的蒲团，家驹和张璇按照司仪地号令跪下来给父母磕头敬茶，又向嘉宾鞠躬致礼，最后夫妻互相鞠躬对拜。礼成，伴郎伴郎簇拥着新人进到洞房。

    潍县有“铺床和滚床”的风俗。铺床就是要找亲戚或领邻居中公婆健在的女性在床上撒上红枣、花生、栗子、以及数枚铜钱，边撒边说吉祥话：

    “铺床铺床，喜气洋洋，各位亲戚，听撒洞房。一撒荣华并富贵，二撒金玉满池塘，三撒三元及第早，四撒龙凤配吉祥，五撒屋子拜宰相，六撒六合同春长，七撒夫妻同偕老，八撒八马转回乡，九撒九九多长寿，十撒十全大吉祥。新人房里好嫁妆，两面摆的柜和箱，中间架的百子床，棉质被窝铺满床，麒麟送子高堂上，五男二女世无双，新人丽貌赛天仙，月星嫦娥下九天，双双成对百年好，二人好事并头莲，少年美貌对少年，好事合福二神仙，手挽手啊肩并肩，常发齐财万万年。”

    这一大串话没个好记性还真背不下来呢。

    滚床就是洞房的新床要请一个爷爷奶奶和父母健在的小男孩在婚礼前滚床，一边滚一边说吉祥话：“滚床滚床，两头鸳鸯，先生儿子，后生姑娘。上滚床，下滚床，一年一个状元郎。滚床滚床，喜气洋洋，滚来滚去，滚出吉祥！”

    新郎新娘进了洞房，喜娘端来了两碗面，这叫宽心面，有一个小男孩高声问新娘子：“生不生” 张璇羞涩地回答：“生” 。惹得周围观礼的人哈哈大笑。这就是规矩，不管碗里的面熟不熟，都得这么回答。

    怎么样，一场婚礼下来，是不是满满地仪式感。这些老规矩看上去很麻烦，但是没有了这些仪式和流程，那结婚还会显得隆重有意义吗？

    晚饭后的环节是闹洞房。大家对于家驹和张璇有些生疏，又碍于马家的声望，没有人搞得太过分，也就是让新郎新娘亲个嘴、给客人点个烟。

    张璇在晚饭前就换了一身大红缎的旗袍，如果说白婚纱显得张璇时尚靓丽，这红旗袍则显得她温婉贤淑。

    夜深，等客人陆续走了，给老爷子和夫人请过安，家驹和张璇回自己的房间，家华还调皮地说：“你们不要太辛苦哟！”家驹一脚没踢着，他就跑掉了。

    丽芬这一天也跟着家华好一番忙活，她可是早就把自己当成是马家人了，马家的事也就是她的事，婚礼上缺了什么东西她转身就回家拿来用，袁夫人看见了笑着说：“丽芬你这么大的姑娘家家的也不害羞，你这没定亲、没过门，你算是大伯哥结婚，你忙活个什么劲啊？这真是女大不中留，你进紧叫家华把你娶走，早娶了早省下我一顿饭。”

    被老妈说得不好意思了，丽芬一甩手跑了出去。

    晚饭的时候，老爷子陪家族里的一些有辈份的亲戚吃饭，家华和丽芬坐在旁边的桌子上。有人知道家华和丽芬在恋爱，就故意问：“家华，什么时候请我们喝你和丽芬小姐的喜酒啊？”

    家华就说：“快了快了！”

    然后又对着丽芬问：“是不是快了？”

    丽芬涨红了脸，害羞地说：“什么就快了，快你个大头鬼！”

    惹得一众宾客哈哈大笑。

    新郎新娘在洞房一夜缠绵，大家都没有见证，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