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梦境
汤药很快送来。
端王高热来得突然，所以这药也并非是大火煮开、文火慢熬，而是直接大火煮开一刻钟就送来的。
平安端着药坐在床边，用汤匙小心翼翼把汤药吹得不烫口这才喂到端王唇边。
幸而端王意识还在，汤匙压在他的下唇，微微倾斜滑入他唇齿间，他下意识就吞咽起来。
一碗汤药顺利喂下去，不止是平安，连带着后面守着的林言秋和孙嬷嬷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碗药之后，王爷就会出汗，如果两刻钟之后还不出汗，就再把之前的药熬一遍。”林言秋提醒平安，“等王爷出汗了，记得帮他擦拭额头，等到不再冒汗的时候，就给他擦拭身体，换上干爽的衣服。王爷如今已经发热，千万不能反复着凉。”
“多谢林姑娘提点，小的记下了。”平安连连点头。
所幸这一碗汤药还是很有用的，不过半刻钟的时间，端王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林言秋给他诊脉，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这才示意平安照顾好端王。
孙嬷嬷随着林言秋出去，这才开口道：“林姑娘，王爷病得突然，病症还有些吓人，不知今晚可否劳烦你住在这个小院的西次间，我已经让丫鬟收拾干净了。林姑娘要是需要什么，尽可以提的。”
林言秋原本也没打算拒绝，闻言笑着道：“孙嬷嬷客气了，端王殿下一路对我多有照顾，我又是医者，这都是应当的。”
不过换洗的衣物等东西还是需要取过来的，幸而客栈不算太大，她回去一趟，交代两个小徒弟早些休息，这才又回了端王的小院。
孙嬷嬷原本准备安排一个丫鬟专门照顾林言秋起居的，只林言秋看到那个丫鬟一愣，转而才婉拒了。
“我一个人习惯了，孙嬷嬷不必如此特意照顾我。”她勉强笑着，等着孙嬷嬷把人带走了，她过去关上门这才缓缓吐了一口气。
那个丫鬟，她还记得。
是当初她的陪嫁丫鬟紫燕。
就是她帮着端王打探叶书明一党的秘密被她发现了的。
对于紫燕来说，也许这只是忠于她真正的主子，可对于林言秋而言，她纵然是能理解紫燕的选择，也很难再接受她了。
另外一个房间内，病倒的端王并非毫无意识。在林言秋给他看诊的时候，他其实能感觉对方微凉的手落在了自己滚烫的额头上所带来的舒爽感觉。
他也隐隐约约能听到身边人说话的动静。
等喝了药之后，他意识才渐渐模糊，真正沉睡了过去。
只是哪怕是梦中，他睡得也不十分安稳。梦境之中，他仿佛是在京中有名的茶园。这是京中专门用来租赁出去，给文人雅士举办聚会的园子，地方不大不小，景观是江南风格的，可以算得上是十步一景。
端王之前从未来过这个园子，可不知道为何在梦境之中就是知道这是茶园。
他与人在凉亭之中品茶，心中却莫名多了几分担忧，仿佛在担忧某个人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会不会露怯，会不会被人欺辱。
终于喝了一轮茶，说了些京中的局势，也不知道刚刚入京的青岩郡主最终会被指婚给谁家。
众人聊了一通，端王因为心中惦记着某个人，起身离去。
茶园回廊蜿蜒，他绕过了一座假山，又过了一个花厅，到了名字为“碧螺春”的院子时，脚步才慢了下来。
这里聚会的大多是女子，笑声从里面传出，端王耳朵尖，听到有人笑着问道：“林姑娘，听闻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才被端王殿下看中，收为义女的。不如，我们今日就以冬雪为题，作诗如何？”
端王心中一紧。
定然是被他带着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的林言秋被人刁难了。
他抬脚正想上前，就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这位姑娘说笑了，我只不过是略认识几个字，在端王殿下的教导下读过几本书。算不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林言秋的声音硬邦邦的，又透着端王才能分辨出来的紧张。
“我虽然才来京中不久，可想来这京中繁花似锦，又有国子学在侧，京中侯门世家也多不胜数。这其中，能言善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端王换了个位置，正巧能够看到院内的情形，说话的女子有些眼熟，可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家的女儿了。
这不算什么，院中十几个女子，竟然是把林言秋团团围住，明显之前林言秋想要离开，被她们给阻拦了。
然而，林言秋面上半点不慌。身形反而比平时更挺拔了不少，规矩、礼仪半点不差，只冲着说话的人笑。
“我夸赞诸位姑娘才学惊人，让人羡慕。”林言秋甚至还笑了下，只一双手死死抓着手中的帕子，“我才学一般，不通音律，画画如今也只学了个皮毛。至于棋，喜欢象棋多过围棋，然而与端王殿下对弈，如今尚未赢过一次。”
她顿了下，环视四周的人。
“与诸位相比，我差之甚远。”
端王唇角浮起了些许笑意，知道林言秋定然不会只说这些而已。
果然，不等众人露出得意之色，那越说神色越是坚定的姑娘甚至都有几分神采飞扬之色。
“只是，京中这么多优秀的姑娘，端王殿下也从未看在眼中过一人，不是吗？”林言秋轻笑了声，直接推开拦住的女子，径直出了“碧螺春”。
躲之不及的端王一顿，丝毫不慌地冲她露出些许的笑意。
“说得不错。”他点头，看向了这才反应过来，冲出来的一众女子。
众女没想到竟然在此遇到端王，慌乱行礼。
端王只微微颔首，轻笑着道：“言秋乃是本王义女，她性子爽利，说话直接，还未曾学会委婉，还请诸位姑娘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一众女子连忙摇头，纷纷道：“王爷客气了，林姑娘爽朗大方，我们都很是喜欢。”
林言秋在旁嗤笑一声，端王仿佛有所不满轻轻瞪了她一眼，语气微沉：“言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