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雾州
只是，端王又隐约明白自己的心情：他不愿意那人远离京城。他怕离得远了，他就再护不住那人了。
他步子又急又快，全然没有了往日的从容，然而回廊却像是怎么都走不到头一样，只回荡着他匆匆的脚步声。
终于，他到了六时堂。
六时堂的门关着，刚刚还匆忙急切的他，这会儿站在六时堂的门口却顿住了脚步，一副有些踌躇的模样。
端王心中忍不住催促：快啊，开门进去！
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竟然能这般牵动自己的心绪。
梦中的他仿佛是听到了自己心中的催促一般，终于抬起手轻轻推开了门。
门被推开，上晌的日光顺势洒落在了屋中，顺着那一道光线，端王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屋中的人身上。
那人扭头看着六时堂挂着的一幅画，对着他的只有黑鸦鸦的秀发。
“王爷，雾州有消息传来。”
呼……
端王猛然睁开了双眼，看着上方雨过天青色的床帏，还有那上面绣着地葡萄藤蔓，片刻后呼吸才平稳了些。
他起身沉声道：“进来说。”说着，他掀开床幔，只还是忍不住回忆起梦境中最后一个画面。六时堂的那个女子侧对着他坐，扭头看画。
那人坐得姿势端正，脊背挺直，双腿并拢微微斜向看着的方向……
一时间，端王的眼神有些散，不过开门的声音很快惊扰了他。他把床幔挂在一旁的金丝龙钩上，又点燃了放在床头的烛台，这才看向跪在门口的人。
“近前回话。”
辛月这才起身，再往前到了床榻边这才重新跪下，沉声道：“王爷，雾州那边的齐云送来了信。”他说着拿出封好的信件，双手呈到了端王面前。
端王借着昏黄的烛光看去，信件的封签是加急。
难怪辛月会半夜叫醒他。
修长的手指拆开信封，端王低头看了片刻，然后才沉声吩咐道：“去雾州。”
船半夜无声无息地换了目的地前往雾州，林言秋还是第二日吃早饭的时候才知道。早饭是祁嬷嬷送来的，闲谈之间说起雾州，还笑着道：“雾州那边桃子好吃，现如今正是吃桃的时候，林姑娘到了那边，可尝尝雾州的桃子。”
雾州？
林言秋动作略微一顿，想起了上辈子跟着端王去雾州的事情。
当时她被救之后病了几日，醒过来时也病恹恹的，只得祁嬷嬷细心照顾。因此，也没有抓拿王周全夫妇的事情，途中更是没有丝毫耽搁。
因此，船只改道去雾州是在白天，那一日正巧是她见端王之时。刚说完了与叶书明的关系，就听到有人匆匆过来，说是收到了雾州来的信。
林言秋当时就被带了下去，再不过片刻招呼，船只掉头匆匆前往雾州。
那一路行船颇快，林言秋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有些晕船，也是因为这样，端王顺理成章就让人换了船舱，又派了个小丫鬟和祁嬷嬷一并照顾她左右。
也是那时起，她在船上的待遇不知不觉就变了。小丫鬟给她手上涂抹药膏，说什么姑娘家还是应当善待自己的一双手。
祁嬷嬷给她喝调理的汤药，说起那些汤的功效也是头头是道什么滋养五脏六腑，面色红润，细腻皮肤等等。
想起当时的那些细节，林言秋愣怔了半响才把憋在胸口的浊气吐出：原来有那么多的细节证明着端王从一开始知道她的身份，就想要利用她的。
只可惜，她人蠢眼瞎，竟然是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
因为少了途中的耽搁，第二日傍晚的时候，船队已经缓缓驶入了雾州最大的码头。林言秋看着码头上来来往往找活的苦力，还有路边跟着商队乞讨的半大孩子，跟着祁嬷嬷一并下船。
码头已经安排好了马车接送，林言秋和祁嬷嬷上了其中一辆不起眼的乌蓬马车，狭窄的马内坐两个人，又放了一些东西就满了。
“这些是林姑娘落水时的衣服，还有一些首饰。”祁嬷嬷把其中一个包裹交给林言秋，低声道：“还有王爷让人赶着给林姑娘做了两套衣服，等到了住处，林姑娘可以试试是不是合身，若是哪里不合适，就让绣娘再改改。”
林言秋上辈子根本就没拿到王周全夫妇给她准备的那套不合身的衣衫，如今打开包袱一样样看过去，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还有……”祁嬷嬷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塞给林言秋：“从王周全夫妇身上搜出来二十多两银子，王爷说他们既然是为了钱财谋害主子，这钱应当也是林姑娘的。”
沉甸甸的钱袋落入手中，林言秋一时间有些迷茫：这……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
上辈子端王早已经帮她准备好了一切，她就如同被豢养的麻雀一般，被他一点点调理成了徒有虚表的金丝雀。
林言秋看了下祁嬷嬷给自己的两套换洗的衣服，摸了摸布料。
普通的布料，而非前世的绸缎。
“祁嬷嬷，我不能平白收下这衣服。”林言秋暗暗放松了些，却还是坚持能不占端王的便宜就尽量不占，免得一不小心就被坑了去。
端王这人，从来不干没有好处的事情。
不过，王周全夫妇身上搜出来的银子，还有她身上换下的那套绸缎做的衣衫、首饰倒是可以收下。这些，原本就应该是她的。
“林姑娘何必如此，我们王爷最是好心，你遇到这般难事，王爷也不过是尽绵薄之力帮你一二。”祁嬷嬷劝道：“再者，王爷特意说了林姑娘你的性子是恩怨分明的，怕你心中有负担用的也不过是普通的布料，这衣服不值什么的。”
说是普通的布料，可在叶家坳那地方，大部分的农户一辈子怕也只有成亲的时候舍得置办一身这样的衣服。
林言秋不愿意占这个便宜，硬是从钱袋里摸出了一块大约二两的碎银子塞给了祁嬷嬷。
“嬷嬷要是不收下，这衣服我也不好收了。”林言秋不想两个人再你来我往的推辞下去，银子一塞就直接“威胁”了祁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