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抓到
林言秋自认不是什么聪明人，原以为上辈子除了落水一事之外，她都运气颇好。有一位不嫌弃她出身卑微的皇叔义父，一位跟她举案齐眉、体贴入微的夫婿，此生最大的遗憾大约就是落水之后伤了根本，成亲后一直未曾有过一儿半女。
纵然明白了自己的婚姻是被端王利用，可端王救她在先，教导她在后，以她乡间农妇最质朴的感情来说，她怨过端王，可并不恨对方。
只是，又怨又敬又怕又伤心罢了。
心中五味陈杂，让她慌乱之下选择陪着叶书明远离京城，却没想那一别就是天人永隔了。
纵然是死在回京的路上，她原本心中除却牵挂也没有怨念呢，只可惜，叶书明忍了那么多年，最终在她咽气之前还是没忍住露出了端倪。
林言秋这几日先是反反复复回忆自己临死时叶书明说的那几句话，再一点点回想上辈子的过往，最终也不过是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上辈子的安稳幸福，不过是一个一戳即破的假象罢了。
叶书明甚至不愿意多等她给端王上一炷香，在得知端王死讯的时候就立时对她下了手。
现在想来，成亲数年一直无子，也不见得是真的了？
林言秋一点点复盘，只觉得上辈子活在谎言中的自己真的是幸福且……傻。
如今谎言被戳破，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时间甚至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端王与她有恩，可只把她视作棋子。
叶书明与她有婚约，她替叶书明供养老母，守孝三年，最终换来的也不过是他欲杀之而后快。
林言秋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写写画画，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为何会有这个机会重活一世。而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给了她，她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
她自是不愿意再当端王的棋子，也不愿意再嫁叶书明的。利用端王抓住那推她下水的王氏夫妇与叶书明解除婚约，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可之后呢？
她该何去何从？
她上辈子与叶书明相敬如宾，善待叶书明庶出的子女和妾室。甚至因为心怀内疚，在叶书明离京赴任到一处下县为官时，她还为了民生学过医术。只可惜，她医术一般，只会治一些发热、腹痛等常见的病症，也不精通药理，所以才会不知不觉被叶书明给毒死。
可说到底，当年坚持嫁给叶书明，那不过是她根深蒂固的执着罢了。
叶书明一家买下了她，叶母救下了她一条性命，她是叶家的童养媳，如此而已。她对叶书明并无多少感情，更多的是客气与“义务”。
越是想的明白，林言秋脑子里越是一团乱。
有时候甚至会想，还不如上辈子什么都不知道浑浑噩噩又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呢。这样的念头一出来，她就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
粗糙的掌心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可她却仿佛听到一个人对自己说：“你看着京中熙熙攘攘的百姓，比叶家坳可好些？”
那自然是的。
那人仿佛能听到她心中所想一般，笑着道：“天子脚下，只要愿意出一份力气，自然是衣食无忧的。看着似是比叶家坳看天吃饭的百姓好些。可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这些人，忙忙碌碌，大约一辈子都不曾想过究竟是为何而忙。他们只是同其他人一般，到了该做什么的年纪就去做什么，结婚生子，把孩子抚养长大，再看着孩子结婚生子……”
“人这一辈子，不就该如此吗？”林言秋忍不住问。
“该？”说话的人轻笑了声，带着几分难得的嘲讽：“言秋，你当记得，这世上没有什么‘该’或者‘不该’。那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人要活得清醒，而不是浑浑噩噩，去自觉自动地去遵守那些规矩。而是……”
而是什么？
林言秋猛然停住了在桌面上胡乱划拉的手指，睁大了双眼。
“打破！”那个温和的声音，说得铿锵有力。
清醒太痛苦了，而浑浑噩噩反而会让人觉得幸福。
林言秋吐了一口气，拿着抹布把桌面的水渍擦了个干净。对她说这话的，自然是端王。她依稀记得，当时她与叶书明的婚期将近。
她不太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的了，只是如今猛然想起端王的那段话，真的是正好映照了她如今的处境。
她既然已经清醒了，那是否能够试图把一些“规矩”打破呢？
她想……
哒、哒、哒。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打断了林言秋的思路，她看了一眼桌面已经干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起身房门就被轻轻敲了两下，然后祁嬷嬷的声音传来。
“林姑娘，王爷请你过去花厅一趟。”祁嬷嬷话中带着几分欢喜：“说是推你落水的人抓到了。”
抓到了？！
林言秋这下彻底忘了之前的事情，慌乱起身甚至撞翻了凳子。她顾不上扶起凳子，直接冲过去开门。门一拉开，她就问道：“真的抓到了？”
祁嬷嬷笑着点头，“林姑娘没摔倒吧？”
她说着入内，帮忙把凳子扶了起来，又帮着林言秋略微整理了下衣衫，这才道：“林姑娘随我去吧，这样黑心肝的人抓了，王爷定然不会轻饶的。”
林言秋胡乱点了下头，被祁嬷嬷拉着出了门，等到了花厅看到跪在当中的两个身影时略一顿脚步，然后就用力挣开了祁嬷嬷的手，快步绕到这两人面前，死死盯着这两人。
时隔多年，林言秋却还是认出了对方。更何况，那两人见她如同见了鬼一般，又是害怕又是心虚的表情，更是让她心中笃定。
她咬着下唇，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逾越了。
端王还在，她来这边应当先拜见端王才是。
思及此，林言秋立刻回身屈膝行礼，郑重道：“多谢端王殿下，帮民女抓住了胆大包天的王周全夫妇！”
王周全夫妇吓得浑身哆嗦，王周全家的胆子好似还大点，听到林言秋这般说，忍不住颤声辩解道：“少奶奶这是哪里话，自从你落水之后，我与我家男人天天在这江面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