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毛线问题
丁九没死，但已和死人差不多。
“山魈爪牙之毒，伤及老丁肺腑。”两天后的晨会上，苏子说：“目前一直处于昏迷，何时清醒未知。”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苏子扫视会场，看到的是一片垂下的头。
“是意外吗？”
所有人看向那个平淡的声音，是冷观。
他的眼中结满冰霜。
又是一阵沉默。
“…我感觉是潜龙门做的。”沈落葵皱着眉：“…只是感觉。”
“女人…”耿十七吸了一口奶茶说：“箕斗区本身就是个精神病院，不可预估，应该是个意外。”
接着他转向柳双双：“是吧，双双？”
“请称呼全名。”柳双双放下手中织着的毛衣，说：“该讲的我都讲了，我没有答案，只有一个问题，”他推了下眼镜：“搜索开始后，既然潜龙门一直都没出现过，为什么他们现在要出现？”
会场再次寂静一片。
喝奶茶的，织毛衣的，听音乐的…
“织毛衣的搞毛线问题”刘五八扭过脸小声嘀咕。
“哥，这架势像俺村妇联开会…”药飞蓬捂着嘴对刘五八乐。
“药飞蓬，你想说什么？” 苏子皱着眉问。
“我错了姐。”药飞蓬立刻闭嘴坐直。
刘五八翻了个白眼说：“我觉得现在的主要问题好像应该是怎么早点把老丁治好…群龙无首啊同志们…”
“上面已经在安排。”苏子说。
“我同意沈落葵的意见，是潜龙门。”冷观站起来，打断了刘五八：“老丁的伤是岐黄部的职责，而归鸟驿的主要职责仍然是尽快完成任务。”
“老丁还能喘气儿呢，争王位也太早点吧？”刘五八哼了一声。
冷观并不回应，继续说：“柳双双，执行任务过程中，你是否有摘盔后喊过丁九的名字？”
柳双双抬起头想了想，又摇头：“一直是头盔通讯。”
冷观说：“这次山魈袭击的主要目标很明显是老丁，而面对柳双双的攻击，却只是躲避，”他环视了一眼：“山魈伤人须知人姓名，头盔通讯使用的是加密频道，山魈不可能知道现场知道老丁的名字，所以，必是事先知晓了老丁的名字。”
冷观一口气说完，默默的坐下。
众人纷纷看向冷观，其中沈落葵的目光清澈如阳光。
议论声如一阵风吹过水面，苏子敲了敲桌子，在继续说着什么。
杨六一一直没说话，在想事。
他同意冷观的看法，只是，他觉得柳双双的问题更值得去想清楚。
因为，这个问题才更接近真相。
很多时候人们喜欢执着的事实，却并非事实的成因。
杨六一昨晚去看过丁九。
丁九的脸与山上厚重的纱布几乎一样白。
八字眉微微皱着，鬓角和胡茬也变得斑白。
似乎生命正在抛弃这具躯体，只留下了烦恼。
杨六一握了一会丁九的手，冰凉。
他叹了口气，说：“老丁，你是不打算醒了吗？再不醒的话，借你的钱就不还了。”
丁九的手指似乎微微抖动了一下。
“散会。”随着苏子的话音，杨六一才猛然回过神。
人们纷纷起身，桌椅发出一阵兵乓乱响。
……
没有了丁九的坐镇，搜索工作变得越来越枯燥，
焦虑开始在归鸟驿蔓延，很多人脸上都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显得心不在焉。
杨六一下班后去找了柳双双。
柳双双在织毛衣。
他抬头看了杨六一一眼，手没有停，花花绿绿的毛线在十根手指间上下翻飞。
杨六一问：“在织什么？”
“不晓得。有时候手指会自己去搞毛线白相，阿拉只是旁观。”
“各么侬觉得潜龙门的意图是什么？”杨六一开门见山。
“蛮灵咯。”柳双双笑了，然后换成了吴侬软语的普通话：“我是眼科大夫，以我的经验来说，看眼科的比看心脏的患者要多的多，因为瞎掉更让人害怕。”
“老丁是归鸟驿的带头人，就是眼睛。”柳双双的手一点都没有停下：“所以打掉老丁的价值比打掉我们这些小赤佬肯定又更大的战略价值和震慑力。”
杨六一点头，问：“但你们的任务地点，潜龙门的人怎么会知道呢？”
柳双双垂下眼睛，思索了一会说：“你最应该怀疑我。”
杨六一苦笑道：“想过，”他抬起头看着丁九：“不过，如果是那样，你不会救老丁。”
“那么做才是戆，况且每次都是在出发前简报时，老丁才会告知我当天的目标。”
杨六一点点头：“老丁说过，这次搜索任务，各个驿站都是独立为战，禁止互通消息，连汉八也不知道具体行动目标和时间，上面只对搜索结果问责。”
“所以，我也卡在这里。”柳双双的手停了一下，又继续舞动。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只有毛线飞舞发出轻微的刷刷声。
一只足球大小，五彩斑斓的毛线眼球，出现在柳双双的手中。
“送你了。”柳双双把它扔给杨六一。
……
小青很快就带回了老白的回复。
“柳双双应无嫌疑，此事另有蹊跷。
我尚未有头绪，需更多信息。
六一，你要留意此事，靠你了。”
小青清了一下嗓子，继续道：
“还有，柳双双是老周的暗桩，必要时可以求助。”
老白告诉过杨六一，老周为了查出潜龙门在329的眼线，安插了四个谍报员，每个人代号取自“桃李春风一杯酒”中的字。
“柳双双的代号，是“一杯”；唤醒密语：马援。”
……
汉八在一个早晨出现在归鸟驿。
作为归鸟驿的代理驿丞，汉八无疑是最佳人选。
一个月多之前，归鸟驿大多数外勤还是汉八的学生。
所以，汉八行事的严谨有力的作风，和沉稳的态度，立即驱散了归鸟驿的焦虑。
汉八在晨会上说：“老丁康复后，我就会回去。现在请大家配合我，谢谢。”
之后，汉八与每个人都单独谈了话。
人们不再躁动不安，枯燥的搜索得以重新有序的推进。
杨六一不会说漂亮的话，汉八的到来让他也感到踏实。
单独谈话时，他对汉八说了那个疑问——为什么潜龙门一直都没有出现，这次却突然出手截杀丁九？
汉八皱着眉说：“前面也有人问过这个问题，我个人觉得，老丁这次多半是个意外。”汉八喝了一口茶，说：“不过，我手上的证据还不够支持我作出判断。”
汉八做事严谨是出了名的。
接着，汉八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觉得老丁这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让杨六一觉得一言难尽。
汉八继续说：“我知道你父亲杨大有与老丁的关系有些复杂，抛开这些，只谈你的个人感受。”
杨六一笑笑，说：“感觉老丁吧…是个整天忧心忡忡的糟老头子，人不坏，挺社恐的…可能不太看得上我吧。”
汉八又询问了杨六一一些平时丁九的工作细节。
谈话结束时，汉八拍着杨六一的肩膀说，六一，我和老丁都很看好你，这里你最年轻，要多动脑，多冲在前面，有事尽管找我，我会全力帮你。
杨六一出来后，看到刘五八在外面抽烟，伍二零在呆呆的听音乐。
他走过去要了一根，刘五八说跟你聊什么了，这么久。
“主要是聊老丁。”
刘五八吐出一口烟气，说：“跟我也问了。”
不一会，药飞蓬也出来了。
药飞蓬一脸兴奋的说：“八爷说看好我，要我多动脑，多冲在前面。”
刘五八说：“老师的话你也信，看来八爷也是“腰里别副牌，逮谁跟谁来。””他把烟头一弹，对伍二零说：“是不是也让你使劲冲来着？”
伍二零摇摇头说：“八爷让我远离负能量。”
刘五八切了一声说：“谁负能量了——我特么多阳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