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念头巷
念头巷里屋檐下，密密麻麻的挂着很多腊肉。
一坨坨的，像半空垂下来的肉林
只不过，一根根油腻细线下悬着的，都是一些奇怪的头颅。
有鸟兽，也有人——只不过，看起来也已经不太像了。
有些上面残存着黑洞洞的眼眶，和紫红色的皮肤
巷子里弥散着一种奇怪的香气。
那是记忆混合着柴火的味道。
药飞蓬不害怕这些风干的肉块，他只是觉得烦躁。
他孤零零的站在肉巷子中间，嘟嘟囔囔的东张西望。
最后，他收起风狸杖，慢吞吞的走向巷子深处。
此刻，在拾骨坡干活的杨六一在一处阴影中坐下，他的元神刚跟着耿十七在他的那条小街上转了一圈，耿十七端着奶茶，吊儿郎当的溜达着，不时停下问路人几句。
杨六一心念一动，元神便从耿十七身后俶然而灭，几乎同时又出现在念头巷，不远不近的跟着药飞蓬。
药飞蓬搜索的情况一样无聊，他走走停停，有时候干脆停下来盯着那些风干的头颅发呆。
一些头颅忽然摆动起来，互相轻轻撞击，似乎在交头接耳。
是起风了，药飞蓬停下看看周围。
他没有注意到，念头巷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笔直的身影。
像一面准备出发的旗帜，静静的立在巷子中，长发飘飘，白色的面衣与艳红色的长袍在风中摆动。
杨六一心神缩了一下，元神立刻出现在那道身影之后。
他不能先动手，这会暴露自己。
但是他已经飞速的蹿了出去，奔向念头巷。
念头巷模糊不清的房檐顶端，隐约出现了一条白色影子。
白猿且慢的长臂一挥，几颗风干的头颅落在地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药飞蓬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地上的头颅。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跃起的身影，红色袖子在空中扑啦啦的响。
“发现目标！”药飞蓬的反应并不慢。
随着他的声音，耿十七立刻辨了一下方向，飞身跃起，冲向念头巷子。
此刻，杨六一已经伏在念头巷的一片屋檐间，元神立在最高的屋脊之上。
雁翎刀的光芒已经在药飞蓬的手中闪烁。
耿十七的身影也从巷子口一跃而入。
耿十七和药飞蓬之间的红衣人，轻轻一跃起。
像一只巨大的风筝，风吹动衣裾，发出扑啦啦的声响。
轻轻从药飞蓬挥出的寒光上一跃而过。
一声悠长的叹息，如烟雾散落在黑暗中：“千忍万忍，只为一门，千寻万寻，终须一决。”
杨六一已经在房檐上疾速奔跑，紧紧跟着这个巨大的红色影子。
下面传来嗤嗤的轻响，耿十七口中飞出几道寒光射向红衣人。
宽大的红色衣裾出现了几个破洞，她的身形却丝毫没有受阻。
与此同时，杨六一手中的破幻符化作几道火光，也飞了过去。
飞舞的衣裾上开始窜出了火苗，照亮了檐下一颗颗风干的头颅，那些头颅忽然开始哭笑，有一些挣断了吊绳，随着那个红色的身影飞舞。
药飞蓬甩出了一根细长的套索，却屡屡落空
红衣人不是幻术，
火焰似乎给她更强大的力量，她一瞬间，就跃出去三丈。
转瞬间，红衣人就像一条带着火光的蝠鲼，飘进念头巷外的黑暗中。
杨六一忽然明白，一队必然也使用过破幻符，也必然是无效的。
于是他撕下了几张锁魂符，正当要行术，却忽然闻见一股淡淡的臭味。
念头巷一直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却不是带着水腥气的。
杨六一立刻蹿下房檐，一把扯住了药飞蓬。
“咋了？”药飞蓬奇怪的看着杨六一。
杨六一拾起一颗石块投向前方，石块忽然缓缓停在了半空中。
是沼泽。
透明的沼泽。
药飞蓬蹦出一句我靠，也不敢向前了——没人知道这道沼泽的面积。
突然，几颗风干的头颅接二连三的从他们身边飞过，射进沼泽。
耿十七拎着几颗头颅继续扔着。
透过沼泽，可以看到背后的红衣人一纵一纵，已经越来越远。
忽然空气中荡起几道涟漪，停在半空的石块和头颅开始缓缓落向地面。
“倒了！追！”
耿十七第一个冲了过去，脚下带起一串黏糊糊的响声。
“摘盔，左右包抄！”耿十七的声音里有了精神。
杨六一与药飞蓬在奔跑中按住头盔侧面的按钮，头盔咔哒一声分开，翻手挂上背包。
只带着面具，分成左中右三路追上去，如三道狰狞的黑烟。
药飞蓬率先接近了红衣人，此刻，他手里多出了一条金线——束魂索。
“这小子好东西真多啊。”杨六一心里感叹，脚下未停。
身旁的空气被几道嗤嗤声划破，耿十七的口中射出三道燃烧的弹丸。
前面的红衣上出现了三个燃烧的弹孔，一条金线紧接着套住了她的左袖。
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叫声响起，红衣人向一架断线的风筝，从半空中花落向地面。
她停住了。
药飞蓬的金线紧紧的缠绕在自己的臂膀上，
他们仰着头，第一次仔细打量红衣人。
她高出所有人近一米。
此刻，她正转过身，白色面衣遮住了整张脸。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冷冷的目光。
“刘易斯？”耿十七向前跨出一步。
身影纹丝不动，红衣上的一些破洞中，寂寥的冒着细碎的火苗。
药飞蓬走近耿十七，小声问：“十七哥，怎么办。”
耿十七没有回答，目光依旧死死盯着红衣人：“刘易斯，太虚之钥在哪？”
有风吹动红衣，除此之外，她纹丝不动。
耿十七嗤了一声说：“美女，哥哥矮，只能摸到哪算哪了，得罪啦。”边说，边围着红衣人慢慢转了一圈。
“药飞蓬，收紧束魂索。”耿十七吩咐道。
杨六一也走到药飞蓬身边，抓住金线。
随着药飞蓬的“妥”字刚出口，耿十七已经转身一跃而起，一只手已经抓向红衣人的面衣。
宽大的衣裾骤然鼓起，像充满了空气，耿十七就像跃入一床红色的锦被，被彻头彻尾卷起，收紧。
药飞蓬反应很快，他立刻喊道：“六一哥，抓紧！”
随即抽刀劈向红衣人的下盘。
红色衣裾再次腾起，药飞蓬的刀连根没入红衣。
不过，抓着刀的药飞蓬，也无声的消失在那一片红色中。
那一刻，杨六一孤单的抓着束魂索，仰望着红衣人，有点尴尬。
他不知道该不该松手。
他试探着喊：耿十七，药飞蓬？
“杨六一？”
杨六一应了一声，随即眉头忽然就皱了起来，怎么是女声？
“千忍万忍，只为一门，千寻万寻，终须一决。”
然后，红衣人又幽幽的说道：“耿十七？药飞蓬？”
“千忍万忍，只为一门，千寻万寻，终须一决。”
她不断的重复着这三个名字和那段话，好像在努力记起什么。
随即火苗轰地一声燃起，红衣与面衣化作片片灰烬和飞舞的火星，随风飞散。
两声扑通，耿十七与药飞蓬滚落于地。
两人就地一滚，立即站起，三人面前，只立着两根捆成十字的竹竿，挑着一颗雪白的骷髅。
三人互相看了看，火光照在龇牙咧嘴的面具上，显得呆头呆脑。
“啥情儿况？”药飞蓬收了刀，扯下杨六一手里的金线，缠好放回腰间的一个小皮囊。
耿十七没说话，默默盯着那根竹竿上的骷髅，
杨六一蹲下去拾掉落在地上的奶茶杯。
忽然，他的手指迟疑了一下，
一片焦黑织物，因为奶茶的浸泡，并未烧光。
杨六一手指一翻扣住了这片东西，起身甩了甩奶茶杯，递给耿十七。
那一小片织物上面残存着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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