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麻烦
沈落葵换了便装,色彩艳丽的大象裤和跨栏背心,看起来像是刚从健身房出来,
她走到杨六一身边,毫不介意的坐在地上,脸颊上还贴着一张创可贴。
“谢谢你今天救了我哈。”她笑着递给杨六一一把肉串。
杨六一接过来,说:“哪有。”
“你怎么没晕过去?又怎么把那些病号禁住的?”
“我没有比你们晚晕倒多久。”杨六一把空签子插在地上,“我听见砰的一声,就没感觉了。”
沈落葵没有说话,静静看着杨六一。
“我好看吗?”
杨六一有点意外的看着沈落葵,点点头。
“你觉得好看的女人…”沈落葵把一根空竹签随手甩掉,又抓起一根串吃起来:“是不是都脑子不够用?”
杨六一摇摇头苦笑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他当然知道有人跟踪自己。
“跟踪。”沈落葵很坦率。
“为了请我撸串?”
沈落葵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全是,如果你不是为了救我,我要以牙还牙。”
“我怎么你了?”
沈落葵扔了手里的竹签,忽然掀起了自己的背心,露出纤细结实的腰腹,白得耀眼。
杨六一的第一个念头是:竟然真空的。
他觉得有点渴:“…别,千万别,我已经是学渣了,你就别再逼我变人渣了。你这么考验我,我真不一定扛得住,快放下…艾玛,太辣眼了…”
“往哪看呢!让你看这儿!”沈落葵指着自己的腰部。
杨六一把视线朝下移,看到沈落葵结实的马甲线上有一大块明显的淤青。
“哪个王八蛋干的?太不像话了!”
“我的冲锋衣上有一个43码的脚印,刘五八是40码的,所以…”沈落葵挑起一根眉毛:“那王八蛋就是你。”
“哦…”杨六一皱着眉思索着说:“你是准备以身相许报答我吗?”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沈落葵认真的看着杨六一:“我现在就准备暴打你。”
“仗着自己好看,也不能恩将仇报吧。”
“不可以么?”沈落葵冷笑着贴近杨六一,忽然捧住他的脸,脸就凑了上来。
两个人的额头贴在一起,沈落葵潭水般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杨六一的眼睛。
杨六一的脑子嗡的了一下,变成空白。
沈落葵却推开了杨六一,咯咯笑着说:“我和刘五八鼻子下都有醒脑药的臭味,可你只有烤串味,你怎么说?”
杨六一感到自己的脸着火了,脑子乱成一片。
“你…”他结结巴巴的说:“你丫流氓。”
沈落葵嘴角挑了一下说:“无论怎样,今天谢谢你。”
然后她笑着站起身,用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杨六一说:“杨六一,你不简单哦。”
说完转身走了。
杨六一坐了一会才站起身,拍了拍土,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杨树干上,插着一列整齐的竹签。
他又看了看沈落葵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女人都是老虎。”
……
三月以来,燕北市爆发了一种奇怪的呼吸疾病,会让人咳到窒息而死,而医生很快就找到了解药——钟乳石散。
七天之内,市面上与钟乳石有关的一切都被抢购一空。
病患数量在急剧增加,而钟乳石散被炒到了数千元一盒。
朝西医院药房里的钟乳石散还有五千剂。每开出一副都需要院长的批条。
药剂科的负责人刘静芸的一生中,从未如此炙手可热过。
朝西医院的人发现,这位近四十岁的单身女性刘胖子,突然开始化妆。
大波浪,青眼皮,嘴唇血红。
历史上,这种情况发生过三次,每次都因为爱情。
人们都以为刘胖子又开始恋爱了。
而刘静芸现在对男人根本没有兴趣,刘胖子焕发青春的,是新买的豪宅和车库里停着的崭新豪车。
刘胖子觉得,没有胆量,知识就不是力量,更变不成财富。
所以,她把钟乳石散卖了,整整五千剂。
只不过,真的钟乳石散还安静的躺在朝西医院的药房里,被刘胖子卖掉的,是她找野鸡药厂生产的,包装一模一样的碳酸钙粉,还是工业用的。
当司法介入时,刘胖子空壳公司早已人去楼空,最终落网的是几个不知自己身份证如何被卖掉的山村农民。
……
杨六一的报告陈述中,记录着这样的过程:
“因为耳朵的听力曾经受损,我比沈落葵和刘五八晚昏迷大约一分钟,也并未陷入深度昏迷,醒来后,忍着头部剧痛,完成了禁止术。”
报告后面,附着一张听力受损的医学证明。
这张证明是在一个清晨悄悄出现在他宿舍的案头的。
杨六一知道,身后的那些影子一直都在。他们在为自己扫尾。
随后,329的档案中,朝西药房事件卷宗被封存。
这世界上,钱有重量,人心也有重量,这些重量,都足以让人粉身碎骨。
……
这一次的实操任务,让杨六一第一次获得了第二名,也让沈落葵与杨六一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沈落葵经常会在下班后找杨六一吃饭或者闲聊。
这份不期而遇的温暖,让杨六一既舒适又茫然。
沈落葵的明媚,让杨六一的黑夜多了一份光亮;而龙溪澜的杳无音信又让他茫然。
他不知道这份关系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
杨六一曾托小青传信问过白无妄,老白的回复只有四个字:顺其自然。
可杨六一自然不起来。
他的心里已经长久的住着一个人,他无法驱赶她,因为那个人已经是他心的一部分,为了这个人,他曾耗费了数年去斩杀自己的心魔,不管是不是幻象,那份三年的同甘共苦,却是他所经历的真实。
况且,感情这种事,又有什么道理可讲呢?
能讲出利弊的情感,都是交易。
所以,杨六一不敢也不愿贪恋这份舒适,他尽量与沈落葵保持着距离。
但是,冷观看杨六一的眼神,明显越来越冰冷了。
……
下午三点的阳光,从清远花园别墅区a12落地窗落下来,在软木地板上形成一个巨大的田字。
邓斯诺穿着金色的睡袍,倚在宽大的沙发上麻木的刷着pad。
pad上是他这个月收到的第十七个剧本。
又是偶像剧,他想吐。
经纪人谈好的价格是一个普通人一辈子的积蓄,可对邓斯诺来说,一切只是数字。
拍戏时,邓斯诺的台词是数字;他的粉丝是数字;钱,也是数字。
真是个数字化的时代。
出道海选的运作投入,早就回本了,五年时间,他凭着一张帅得不可方物的脸,已经成了偶像顶流。
英俊使他所向披靡。
庞大的粉丝群就是他的军队,他们会为他衬衫多解开一粒纽扣而晕倒,会捍卫他的一切失误;也会为他的一切买单。
对于粉丝的追捧,他已从最初的受宠若惊,变成了麻木,厌倦,憎恨,却又离不开。
也正式这些拥趸,使他相信自己其实是一个天才,完人——我邓斯诺,就是牛逼本人。
虽然圈内外一直对他的表演只有四个字评价:面瘫,怒吼。
但是邓斯诺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问题——真正有问题的,是公司给他打造的人设。
走出清远花园的家门,他所说的所有话语都有台本,每一个表情都精确练习过三万遍以上。
邓斯诺觉得自己的口齿只不过是一部漂亮的键盘,操纵这个键盘的是他身后的公司。
公司设计的那个傻逼人设,正在浪费邓斯诺的人生——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红多久。
幸好,身体里的那个天才,从未被这种种控制降服,天才邓斯诺像五行山下的那只猴子,耳朵里冒出烟火,越来越躁动不安。
三天前,在外景拍摄时,那只烦躁的猴子终于撞出了牢笼。
因为一个配戏的群演台词错了两次,他搧了那个黑瘦迟钝的少年,踹翻了他的盒饭,让剧务押着他跪在烈日里晒了一整天。
看着那个小子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的跪在院子里,邓斯诺曾经有一丝后悔,但更多的是厌恶。
邓斯诺把pad狠狠远远摔到墙角,看着缓缓飞溅的花花绿绿的碎片,他忽然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一个打破过去的一切的机会,一个重新证明自己才能的机会。
邓斯诺,你他妈必须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