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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另眼相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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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三春心一慌。

    她手肘撑榻子想坐起,却不料手肘打滑,又狼狈躺回了枕头上。

    周秉钧俯身过来,握住她手拉她起来,笑道:“你这午觉,倒是睡得好。”

    她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被握住的手烫得厉害,她想缩回来,他却不肯松。

    “娘子,咱们好好说会子话,可好?”

    垂首望了眼两人在一起的手,他朝着她轻缓一笑。

    昏黄的烛火里,他笑如春色里徐徐绽放的太阳花。

    陶三春……

    能不能放开了她的手,再好好说话呢?

    不要趁着她神志还不清醒,这样迷惑她。

    “娘子?”

    他竟然还在等她的回应。

    好啊,说话就说话。

    她咕咚咽一口唾沫,忽地有些胆从色边生。

    “先生,要不要咱们喝着果酒来说?”

    她咬牙,说出这么一句。

    而后,很轻松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噫,看吧,谁能笑到最后,还两说呢。

    周秉钧瞥一眼空了的掌心,有些无奈地叹息了声。

    “娘子总会不经意间却做出惊人之举来。”

    “彼此彼此嘛!”她意思意思地拱拱手,扬眉,“如何啊先生,要不要喝点?”

    “三春不怕再醉了?”

    他摇摇头,不等她回答,起身去了外厅,不消片刻又拎着两只小壶进来。

    陶三春啧一声。

    这酒壶倒是不大,两壶酒水加一起,怕也没她上次喝得那一壶多。

    不过他竟然是早有准备。

    这倒是有些好玩了。

    “元哥儿呢?”

    接过一个小壶,她一边摇晃摇晃,一边先问个要紧的。

    “午后元寿派人来接走了他,说是今晚不回来。”

    他拎着另一壶酒坐回她身边。

    哦。

    天时地利人和,是吧。

    她忽而一笑,朝他举起酒壶,“先喝一个?”

    他挑眉,同样笑着举起酒壶,与她的轻轻一碰。

    绵软甘甜的果酒从细长的壶嘴里泠泠入口,陶三春不急着咽下,含着仔细体会了一会儿。

    微酸带甜,酒香也算有那么一点点。

    “梅子酒,小孩子也能喝得。”他望着她举动,自然明白她意思,遂笑着解释。

    “喝不醉呀?”她倒是还有几分可惜。

    “刚刚说了,咱们好好说会子话,娘子若醉了……”

    他忽而停住。

    她笑吟吟地瞥他。

    他竟微微转头,不再回望她。

    以往总是温润坦荡的人,竟是起了几分别扭之态。

    陶三春忍不住,哈哈笑着拿手指点点。

    他慢慢也笑了。

    自大年除夕夜里,他和她之间忽然起的那些尴尬不自在,瞬间,便如烟云,倏地飘散了去。

    两只小酒壶复又轻轻碰在一起。

    说是好好说会子话,两人却默契地什么也没说,只慢吞吞地对酌。

    直到酒饮过半。

    诧异地瞅着脸上竟飞起薄薄红云的周秉钧,陶三春不敢置信地道:

    “先生竟也是个……不能喝的么?”

    刚刚他还说,这酒小孩子也喝得!

    “我自幼被管得严,十五从军之前,除了宫宴外,很少有摸到酒的机会。”

    他晃一晃手中小酒壶,不知想起了什么,轻轻一笑。

    “我记得我生平第一次开怀畅饮,还是在元寿他爹娘的大婚那日。”

    烛光闪烁,他凤眸里熠熠生辉,显然回忆起的往事让他很是开心。

    “禹川遇到嘉文时,他才十三。两个人总是吵吵闹闹,一吵崩就找我,就算我远在千里之外,也非要我帮他们断个对错曲直……

    “往往我劝解的书信还没发出去,下一波告状的书信又寄了来,弄得我真是烦不胜烦……

    “等九年之后他们真正大婚,我实在开心,生平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陶三春手托颌下,懒洋洋地听他说起从不提及的往事。

    心里,则风浪渐起。

    禹川,嘉文。

    元寿的爹娘。

    当今的皇帝皇后。

    ……我实在开心,生平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我少时曾有过一位……知己密友。

    她不受控制地生了吃瓜的心,忍不住暗暗思量,到底市井传言里,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据说当今圣上和他的亲叔叔,还曾经一起为尹消得人憔悴过。

    乃至到了如今的天下太平,虽朝堂上你好我好、君臣和睦,私下里却是血雨腥风、相互看不对眼。

    ……而引起这一切的,那个“尹”,无人敢说。

    这个“尹”,自然暗指的就是……明德皇后。

    “先生,我想问一句题外话啊。”她忍不住打断他的年少回忆,双目咄咄打量他。

    “人都说少年情怀总是诗……”

    她调子拉得长长,意味深长地朝着他挑眉。

    周秉钧愣了下,而后深深看她一眼,坦坦荡荡敞开心扉给她瞧:

    “我自十五从军,整日里滚爬摸打,从没闲暇一刻的时候,即便想写诗也是一股军中壮汉的臭脚丫子味,写成了送谁?”

    她哑然失笑。

    他举起小酒壶再与她碰一碰。

    “便是这酒,娘子以为军中汉子,都是千杯不醉的豪爽么?”

    他叹口气。

    “边境军务繁忙,不论将军兵卒却哪里能闲来饮酒?莫说千杯不醉,便是人想喝碗酒,也得等到得胜庆功时。”

    能喝酒的机会太少。

    至于千杯不醉的酒量,又有几个是天生的千杯不醉?

    “庆功宴,先生会痛饮三百杯么?”她笑问。

    他很干脆地摇摇头。

    “底下将士或许可以多喝一些,但我等身兼边疆安危的,便是夜里睡觉都须睁着一只眼,哪里敢多喝一杯?

    “醉卧沙场,今生今世也不可能是我周秉钧。”

    他说得甚是云淡风轻,眼眸里的坚定却如山屹立,无法撼动一分一毫。

    她不禁肃然起敬,又举起酒壶同他碰碰。

    他笑着饮口酒,随口说道他们老周家大都酒量不行。

    远的不说,只说元寿他君父禹川,更是沾酒就醉。

    当初为了哄嘉文心软,他将酒撒衣襟上装醉倒在了人家门口,当时正值三九隆冬,嘉文无奈只能拖他进门。

    ……结果,他只闻着酒味就壮起了胆子……嘉文此后有了元寿……

    他慢慢地不说了,只怔怔瞅着手里的酒壶,沉默良久。

    陶三春也不由一叹。

    从以前元寿含糊的三言两语,到如今周秉钧的两语三言,隐约拼凑起了后来——

    从此年少的青梅竹马,再也回不到从前。

    相爱,却最终没能得到一个花好月圆的结局。

    天意弄人,造化使之。

    “从那次开怀畅饮之后,我再不曾连饮超过三杯。”

    末了,周秉钧仰首将壶中酒一口饮尽,朝着陶三春浅浅一笑。

    “今日是我私心作祟,才哄得娘子陪我喝酒。”

    她哑然,晃晃自己所剩不多的酒,也一口饮了。

    何必说这些呢。

    她心里也存了好多事。

    想问,却又不敢不能问。

    旁敲侧击吧,可她的心眼如何斗得过这位心思从来缜密不露声色的先生?

    还是莫要打草惊蛇。

    她想知道的,去另寻他法也就是了。

    如今嘛。

    她眯眼打量一下昏黄灯火之下的某人,登时饥肠有些辘辘。

    如今,既然天时地利人和都聚齐了。

    除了感情之外,成年男女之间的那些子暧昧事,也不是不能试着来看看。

    大年三十醉酒的绮丽梦境里,她曾读过的那些花本子上的种种不可描述……

    唔,她突然又想再喝上一壶果酒,好醉得再那么深上一些些了。

    “先生,再拿壶酒来!”

    她豪气冲天地只手叉腰,甚是大姐派头地道:

    “让姐姐教教你什么叫做千杯不醉!”

    手支颌下化作灯下美人儿的人,不可抑制地僵了僵。

    他默默等,不露声色地耐心等了一刻钟。

    这样的一壶酒,实在是和连饮三杯也差不了多少。

    虽说是孩子也能饮的梅子酒,喝起来也没多少酒味,但两个酒量本就浅显的人,实在是高看了自己——

    都以为即便会有人醉,但醉的那个人也绝对不可能是自己。

    当微醺的飘飘然开始在脑子里跳舞的时候,陶三春不敢置信地咬痛了嘴巴里的舌头。

    唔的一声闷哼,她的腰被掐得死紧。

    掐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登时有些恼了。

    自己本来就呼吸不畅,还这么用力掐她,是对她有什么不满吗!

    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恶狠狠地捏住近在眼前的一双热烫双耳,用力往上一提——

    伴随着一声低哑的嘶嘶吸气,呼……她终于呼吸通畅了!

    无奈的、忍不住的、甚至带着几分欢悦的低笑声,含着好闻的梅子酒香,扑上她热到冒火的脸颊。

    她蓦地手足四肢俱是一软,醉酒的熏然让她如陷绮丽梦境,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低笑慵懒地依进她的颈窝,比她脸颊还要滚烫的唇贴在了她的唇边。

    “娘子,你胜之不武。”

    她被紧掐的腰终于被松开,她没一点力气的手,却被带着慢慢捂上一只发烫的软软耳朵。

    ……好软的耳朵啊。

    她不由咦一声,好奇地捏一捏那厚厚的耳垂,含糊地笑着如此直白地夸了出来。

    贴在她颈窝的轻笑没来由地停了一瞬。

    她却毫无察觉,只顺着软耳慢吞吞抚上他的发丝。

    手指间的厚实,让她忍不住略带眼红地喃喃:

    “先生的烦恼看来还是挺多的啊。”

    不都说三千烦恼丝么。

    照着她手里头发的浓密厚实来看,这位颜色胜过春天花儿的先生,着实是烦恼无穷无尽的很哪。

    她身上蓦地一轻,肩背和膝弯被一双结实的臂膀毫不费力地托抱离了暖榻。

    她一惊,想也不想地,双手用力一推眼前的肩膀,身子便往外仰去。

    他慌不迭地身体前扑,双手搂紧她,以手肘支榻,方没让她滚落下来。

    她不看他,只含糊地道:“……我不去床榻之上。”

    他一愣。

    而后叹息一笑,就着如今的姿势,以唇相就,欲与娘子宽衣。

    热烫的下颌被同样热烫的一双手轻轻却坚定地托住。

    “……我也不要先生以唇相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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