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欢乐今宵4
这一个春节,充满着欢笑与轻松惬意。
对于元哥儿来说,相比往年里让他开心的压岁钱,今年最大的收获,就是小马驹!
枣红色的小马驹,已有成年人的个头,头细颈高、四肢修长。
只是毕竟年龄太小,体型很是纤细,如今只能牵着遛一遛饱饱眼福。
元哥儿想骑马奔驰,还早着呢。
血汗宝马哦,未来可日行千里的血汗宝马哦!
他牵着他心爱的小马驹,认真地同每一个认识的人介绍。
紧跟左右的侍从却不敢掉以轻心。
再是小马驹,也有野性,不是元哥儿一个小孩子能牵能降伏的。
今上赏赐下来,除了这一匹小马驹,还有驯养小马驹的养马人,甚至还包括适合马驹吃的草料。
这个奇幻的世界啊,每天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埋头苦干实干的人,还没吃上三石白米呢,送给她家的小马驹,却已经吃上了。
真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不过除了牙酸,要陶三春来说,这异乡的当权人其实还是很豪爽的,你看他就是送礼,也是送的一条龙服务。
小马驹的到来,让元哥儿一连数天都泡在了演武场上。
他甚至给小马驹起名,就叫做“宝马”——还不许改。
就连元寿知道后,都难得偷偷与陶娘子说悄悄话。
说他预感元哥儿长大后,一定会后悔,后悔给小马驹起这么个名字。
但现在“宝马、宝马”,元哥儿喊得亲热又满意。
若不是陶三春不许,他甚至想将小宝马牵到寝房来,与他同吃同住。
连一直赖在襄王府不走的元寿,都有些受不了这样爱马成痴的元哥儿了。
小宝马毕竟年幼,不适合整日拉出来显摆。
元哥儿就每天跑马厩去陪着小宝马。
便是过年学堂给留下的功课,他也拿到马厩去读去背去写。
常常带着一身难闻的马味儿回来。
元寿……
陶三春……
今上可以出尔反尔,把这宝马收回去不?
他们真的受够了。
直到大年初十,许久不见的御林军大统领韩旭山,从西北返京,直接送进府来两匹小矮马。
两匹比元哥儿还要矮上几分的小马,一黑一白,小巧玲珑,性情温顺。
重要的是,这两匹小矮马已经成年,可以放心骑乘。
就在此时此刻,可以纵马驰骋。
立刻俘获了元哥儿和元寿的小心心。
元哥儿要了黑马,白马归了元寿。
这一次,元寿不等元哥儿再想,他直接给两匹矮马命了名。
白马名一鹤,黑马则为晴空。
晴空一鹤排云上。
陶三春不得不慨叹,看看人家的孩子。
连一匹马的名字也起得这般诗情画意。
她家陶旦旦的“宝马”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宝马。
但这名字,实在是和戴粗金链子的暴发户也没什么区别——主要目的都是为了显摆嘛。
有了晴空一鹤,元哥儿很爽快地暂时抛弃了小宝马。
毕竟比起遥远未来的日行千里,现在就能享受一下风驰电掣的美好刺激,任谁不会选呢?
两个小的终于又可以愉快的一起玩耍了。
站在演武场外,陶三春郑重地谢过了韩旭山。
“哈哈,这谢我老韩可不敢应承,娘子谢错人啦!”
韩旭山忙忙摇着蒲扇般的大掌,将两匹小矮马来历说给她听。
是初三到了西北的他们大人,让人专程去盛产矮马的宁强挑选,而后即刻托他带回来的。
“大人言道:元哥儿得了宝马,定然心痒,只是他如今还年幼,还是先寻一些温驯的小矮马骑着,也免得陶娘子你担心。”
陶三春心一跳,诺诺道着周先生有心了,也劳烦了韩大人,多谢多谢。
韩旭山并不在意,朝着她哈哈一笑,便跑去教授两个小的如何正确驭马。
陶三春心中五味杂陈。
除夕醉酒的糊涂事,过了这些天,已不怎么再在她心底泛起涟漪。
自始至终,其实她也没怎么埋怨过那个顺从不抵抗、甚至还与她顺水推舟了的男人。
可是,做了傻事蠢事,与那个眼睁睁看着自己犯傻犯蠢的人……谁又能面不改色地谈笑风生呢?
从此避而不见,才是王道吧?
毕竟,这傻事蠢事,她都恨不得能遗忘遗忘、全遗忘、彻底删除了事。
一想到那晚的仿如花册子重现,她就尴尬得恨不能钻进无底洞再不出来。
实在是不能抬头再见那本就是谪仙一般的人了。
谪仙啊,谪仙啊,却被她粗鲁地一把扯下了凡尘俗世,她实在是无地自容。
这些天来,不想不念,只当无事发生。
偏偏这两匹小矮马,翻山越岭而来,只为解她为人母的担忧。
却更让她难受。
投我以木桃。
报之以琼瑶。
她身无长物,如何报之以琼瑶?
甚至,她连木桃,也是没有。
心,终是渐渐乱了套。
不管陶三春如何心乱如麻,时光却是从容而坚定地慢慢前行。
伴着元哥儿纵马奔腾的笑声,一点一点的慢慢掩去了往日不想忆起的旧景。
上元日,御街上的鳌山灯比起往年更加壮观无敌。
去年曾占据御街楼最好观灯位置的嘉义夫人,早已静悄悄在这京师权贵圈里消失无踪,再无人提。
神龙失势,还与蚯蚓同。
怪不得先人说道:朝是暮还非,人情冷暖移。
陶三春站在去年元哥儿观灯的三楼窗口,望着窗外耀眼的灯山光海,不得不慨叹。
“娘子真的不下二楼去见见各家的娘子们么?”
朱嬷嬷恭谨地站在她身后,她的儿媳小朱娘子则捧着高高一叠的帖子。
“我又与她们不熟,何苦相互去找不痛快?”
嘉义夫人的前车之鉴,她可不敢轻易的忘记。
她更不想被人惦记着,暗戳戳地等着她,“起高楼、宴宾客,最后,楼塌了”。
即便如今已容不得她贯彻闷声发大财,但低调一些,总是好的。
“娘子向来自谦过头。”
小朱娘子笑嘻嘻地道,却被婆婆冷冷瞥了一眼,忙低头敛了笑。
“这叫什么自谦?明明是自知之明。”
陶三春却浑不在意,一手撑着窗棂,她眯眼仔细地瞅着鳌山下,想在灯山光海之间寻到儿子的小身影。
只是灯山光海下,是人山人海,她又哪里瞧得到?
“元哥儿有岁月静好紧跟着,又有八名侍从守着他四周呢,娘子且放心观灯。”
朱嬷嬷笑着道。
“殿下出京之前,曾千叮咛万嘱咐,若娘子和元哥儿出府游玩,务必要咱们跟紧了,万不可让人冲撞了。”
陶三春垂首望着鳌山灯火,笑着道了句“周先生太客气了。”
如今,若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周秉钧,她已能平心静气地笑着应承。
尴尬别扭与不自在,随着那人的远离,慢慢已消减得差不多了。
或许等他三月归来,他们终可以相处如往日旧时光。
陶三春希望如此。
毕竟她还有许多事要仰仗着人家呢,总是尴尬别扭相处,对谁都是不好。
她叹口气,不想再提这些烦心事,上元日嘛,还是开心观灯吧。
于是,她视线继续在鳌山灯火间巡睨,一边细细赏灯,一边顺带着找儿子的身影。
门廊处忽有声音传来。
“娘子,陈宜娘子在门外求见。”守在门口的春华匆匆进门来。
陈宜?
陶三春啊一声。
传说中将进襄王府,成为皇叔殿下的女人嘛。
还曾被貌美如花的皇叔殿下刻薄嫌弃“容色尚不及吾之一二,养眼也不能,进府来何用”的陈娘子。
陶三春就算是想忘也忘不了。
她本想摇头不见,却见朱嬷嬷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口,竟带着一丝丝的期望。
那就见一面呗。
陶三春笑着依旧倚在窗口,静静等着。
不消片刻,一身眼熟的茶染袄裙斗篷装扮的娘子笑吟吟地挪着莲步走了进来。
……茶染布啊。
这是来求好的还是……求和的?
陶三春挑挑眉。
比起最爱自来熟亲亲热热的她堂姐陈融,陈宜却是很有分寸地笑着站在陶三春身前五尺处。
她恭恭敬敬地福身一礼,缨唇轻启,道了句新春万福。
陶三春回一句万福,免不得有些惊讶。
比起梅花宴那次,恨不得拿茶染布嗤笑她的清高模样,如今的陈宜温顺知礼,几乎在她面前低了不止一头。
……看来是有所求。
陶三春没猜错,陈宜的确是有所求而来。
但出乎她意料,陈宜所求的,竟是为了李林。
李林过年便十四了,前些时日那个“奏请李林入东宫为良娣”的折子,将她一下子推上了风口浪尖。
“……李家实在不知贵人的意思,但孩子到年纪了,总该提前寻着合适的人家。”
陈宜叹口气,显然也很是为难。
“也是实在没了其他的法子,思前想后,只能腆着脸求到娘子这里来,想托娘子帮忙定个主意。”
她帮忙定个主意?
定什么主意?
又是定谁的主意?
这话不用陶三春开口,甚至朱嬷嬷也没搭这茬。
小朱娘子几句话就给轻飘飘堵了回去。
退一万步说,李小娘子的事,李家大伯娘不亲自来求,却让一个仅见过一面的人来求,可真是好大的脸哪。
何况,这事他们娘子哪里管得了?
这不是明晃晃的给他们娘子挖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