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何必慌张2
被一颗雪球砸得卧床养伤,对于陶三春来说,也不知这算是飞来横祸……还是飞来横福。
说这是祸,她老老实实窝床上好几日不能动弹,不能躺着也不能爬着,只能侧卧,简直是煎熬。
但也因为遭了这罪,她能顺理成章地逃了年底的军政司大忙碌,理直气壮地带薪休起了病假。
其实说实话,她宁愿忙碌一点,也不愿窝在床上受罪,无所事事的日子太难受。
可惜周秉钧这次,却不像八月那回,一直逼迫她带病盘账。
而是坚决不允陶子义他们拿账来烦她,只要她安心养伤。
天知道无所事事养伤的日子多么时光漫长。
周秉钧却不管她的抗议,她说无聊,便送了一柜子的书给她解闷,什么游记列传话本子,应有尽有。
……看得她两眼发晕。
另外,他说到做到,第二日便给她送来了八名懂武善战的女子为随侍。
四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名字是春华,秋实,夏菡,冬蕴。
四名三十来岁的妇人,名字则是岁姑、月姑、静姑和好姑。
她当时便听呆了。
春华,秋实。
夏菡,冬蕴。
岁姑,月姑。
静姑,好姑。
这名字,简直是起到她心坎里去了。
她一直就是想春华秋实,岁月静好。
如今,他将这八个字如此送她,便是真正允她可以这般生活。
自己的辛苦付出得到了可得见的回报,成就感自然是满满的。
陶三春一扫之前被雪球砸伤卧床的不快。
心情愉悦起来,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要有疗效。
不过数日匆匆而过,等到腊月二十六,她已能行走坐卧一如常人。
无伤一身轻啊,她立刻带着春夏秋冬、岁月静好出了一趟门。
先回她自己的小家转了一圈。
见三间青砖大瓦房已漂漂亮亮地伫立在小院子中央,并拿花墙隔出了前后院。
只等冬去春来天气还暖,再将屋子里装修一番,她和陶旦旦便能搬回来啦。
刘嫂子和小福早已将陶家小食肆从新开了起来,生意兴隆比之从前更胜三分。
原本堆在东厢房,半屋子拿卤肉烧饼换回来的书,随着世面上铜钱慢慢的充盈,大部分已被食客们重新换了回去。
一大堆哗啦啦作响的铜板,便一下子变成盈利充斥了她几乎干瘪了的小钱箱子。
好了,就算周先生不肯涨她的三石白米,来年装修屋子的钱也不怕短缺了。
这一下,她更高兴,留足了过年刘嫂子母子的花销,她拎着一个鼓囊囊的小钱袋子回襄王府。
顺路过书坊里最大的那间书铺时,她一时兴起,进去抱出了一大摞书册子。
春夏秋冬和岁月静好抢着帮她抱,她呵呵一笑,说什么也不给,坚持自己一路抱回了府。
等她回到襄王府,天色早已擦黑。
好几天没回来的元哥儿,大老远就喊着“妈妈、妈妈”一路奔过来。
临扑进她怀里,他被岁姑笑眯眯地拦了冲劲,春华和秋实则一边一个扶了下他胳膊,等他真冲进她怀里,已不带任何的力道。
陶三春搂着一大摞的书册子,费力地低头看这个穿得圆滚滚的小胖墩,不由笑眯了眼。
“哎呀,陶旦旦,你真的要改一改名字了。”
元哥儿好几天没见到妈妈了,才不管她是否打趣自己呢,只隔着书搂紧她腰,笑嘻嘻仰头看着她。
“好啦好啦,咱们回屋子去腻歪啊。”
陶三春也想抱一抱儿子,只是怀里的书实在碍手碍脚,偏偏这些书又不能假手于人,只能拖着圆滚滚往屋里走。
“妈妈,你买这么多书干嘛?元寿哥每天都给我一大堆书看,我快看得眼瞎了。”
“这是我要看的书,不是给你的。”
好不容易拖着儿子进了屋,陶三春咳嗽一声,看看书架,将书册子一股脑塞进自己的衣橱子,长出一口气。
元哥儿有些纳闷,屋子里书架上空地儿也不是没有,妈妈干嘛要将书塞衣橱子?
他有疑问,自然就会说出来。
陶三春却不肯回他。
只拉着他去脱了厚实的外袍,换上轻便的薄袄。
然后打岔问他,这几天学了什么呀,学堂里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不,好几天没回来想妈妈了不,马上过年了,学堂还不放假吗……
可惜,这一招对元哥儿没大多用处,他眼睛一直望一直望藏了书的衣橱。
若不是陶三春拉得紧,他绝对会去扒拉开橱子,一探究竟。
陶三春暗道不凑巧,第一次壮着胆子做坏事,偏偏被儿子抓个正着。
她想了想,决定用元哥儿最受不了诱惑的那一招,来转移他的视线。
对元哥儿百试百灵、屡试不爽的那一招,就是吃。
好吃的。
最好是很少做,让元哥儿一直念念不忘的。
那就是——五香小肉或鸡米花。
五香小肉肉前些天刚吃过,就算了。
鸡米花三个字刚出她口,元哥儿已经高兴地跳起来。
亮晶晶的眼睛再也不看什么衣橱书柜了,只紧紧盯着妈妈,要她赶紧去做。
油炸食品,对于元哥儿来说,实在是不能多吃。
陶三春每每一两个月才做一次,给元哥儿解解馋。
说来奇怪,五香小肉鸡米花明明是很普通的吃食,但到了元哥儿这里,偏偏成了龙肝凤髓,他喜欢得紧。
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就满足一下儿子的胃口。
说做就做,陶三春换了衣裳,拉着元哥儿便径自去了隔院的厨房。
她如今虽借住襄王府,一应吃穿住行均由专人支应。
但她习惯了凡事亲力亲为,甚少给人添麻烦。
便是春夏秋冬和岁月静好,如今是她贴身的侍女,除了她实在行动不便那几日,她也从不使唤。
今日才是第一次带着她们出门装装门面。
其余时间,她要她们尽管忙自己的事去,不必守在她身边。
或许会有人说她做作。
可在她的观念里,人与人从来就是平等的,是要相互尊重的。
便是刘氏母子如今是她名下的奴仆,她也从不曾低看过一眼。
顶多,将他们看做替自己打工的员工,什么该干、什么不是他们的职责范围,她向来分得很清。
她还是习惯了凡事自己来,这样比较安心。
襄王府厨房里的人也知道她的性子。
见她和元哥儿拉着手进来,见完礼忙给她让开位子,殷勤地拿来了她要的食材。
除了一名烧火的小丫头,其余人都退了出去,将这厨房交予母子俩随意。
这异乡的猪肉鸡肉,比起她的家乡来,不管是口感还是味道,其实都差了许多。
但有肉吃就不赖了,其他都是小问题。
选了两块鸡胸肉,陶三春清洗干净便切成拇指大小的块儿,拿切碎了的葱姜蒜和一点酱油腌制上。
她指挥元哥儿打鸡蛋调面糊,她则在调料堆里开始挑挑拣拣。
将胡椒和花椒孜然放热锅烘出香味,再在案板上碾碎成粉,和着细盐撒进腌制的肉块里和匀。
唉,连辣椒也没有,西红柿也还没传进来,这个异乡,实在是不合她口味。
元哥儿却没她的伤感,兴致勃勃地连打了两个鸡蛋,拿筷子搅得蛋汁四处飞溅。
他喜欢这种亲自动手的成就感。
一边和着面糊,他一边嘟哝着今天应该拉着元寿哥来,这么好吃的东西要好朋友一起分享嘛。
陶三春听他说起“分享”两字,不由一怔。
算起来,他们阴差阳错来到这个异乡已三年有余。
她以为年幼的元哥儿早就忘记了家乡的一切。
可他偶尔脱口而出的词汇,总让她恍惚,他们不过才刚刚闯进这个古老的异乡。
倘若有一天,他们能够回家乡去……
她只希望如今在这异乡生活得如鱼得水的陶旦旦,也能很快适应家乡的生活。
所以,一些家乡的记忆,她是不是应该也要陶旦旦牢记才好?
她垂眸深思,手中动作却是一丝犹豫也没,将腌制好的肉块放一边,拿过元哥儿调好的面糊看看稠稀。
等替他们烧火的小丫头将火烧得旺旺,热了锅,她倒入好多的菜籽油,静等油热,准备开炸鸡米花。
元哥儿在旁边蹦来蹦去,早就急不可耐。
“老远就听到了元哥儿的笑声。”
第一片肉裹了面糊下锅试炸,周秉钧和元寿笑呵呵地低头进了厨房。
这个异乡,难道没有君子远庖厨之说?
陶三春眨眨眼,有些适应不了美人先生站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
可惜人家却是毫不在意。
元哥儿原本就心心念念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鸡米花。
如今好朋友来了,他自然高兴,赶紧献宝一样,将第一块出锅的肉拿给元寿吃。
元寿也不负他所望,三两下嚼了嚼咽下,连连点头,伸手便去拿第二块。
“好吃吧好吃吧?”元哥儿与有荣焉地扬起下巴。
陶三春忙着将裹了面糊的鸡肉下锅,顾不得管这个洋洋自得的儿子,只一脚将他踢到一边去,别挡着她干活。
“娘子,今日竟是这般高兴?”
周秉钧站在锅灶三尺开外,笑着同她打声招呼。
“因为钱袋子鼓了啊。”
陶三春笑眯了眼,将炸得金黄酥脆的鸡米花捞进盘子。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周秉钧挑眉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