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对于贺擎有心上人一事,三位长辈没有一个是相信的。
这日,宋皇后和姚贵妃在看世家贵女们的画像时,恰好虞洛吟来问安了。
“哟?妧妧来了。”
宋皇后慈爱地笑着。
“皇舅母万安,贵妃娘娘万安!”
小姑娘甜甜乖乖地行礼。
宋皇后笑吟吟抬手,“起来吧。”
姚贵妃看着手中的画像,顺道问问虞洛吟的意见,“妧妧,来看看这姑娘生得标不标志?”
画像中身穿一袭茜色襦裙的女子端雅秀丽,身姿婀娜,确实不俗。
但虞洛吟却意外地摇头,“从前标致,现在不标致。”
“这是何意?”
姚贵妃奇怪地问。
“这是太常寺卿的五姑娘吧,大约三月前练舞时不慎摔倒,旁边的花盆砸下来,现如今好像鼻子歪了,脸上还有比较明显的疤痕呢。”
这妍丽的画像,起码是半年前画下的了。
姚贵妃失落地让人收起画卷,又指了指另一张,“这位呢?”
“庆山侯府的二姑娘今年过年回老家时吃胖了,身子比画像要圆润好几倍。”
“”
姚贵妃听了后,瞬间什么心情都没了,嗔怒道,“你们这些人怎么办事的?这画像与本人这般不符,怎的还敢拿到本宫和娘娘面前?这不是存心戏弄诓骗么!”
宋皇后也觉失望,但并不像贵妃这般激动。
她柔声安抚道,“这要真是变不好看了,想来这些贵女也不会画新的画像。妧妧,你见的贵女多,快来给本宫出出主意吧。”
虞洛吟莞尔而笑,“好呀,不过皇舅母是要为哪位皇子相看呢?”
“还能是谁,云峥那小子可是把我们愁坏了呢。”
托着腮的姚贵妃忽而问,“妧妧,你知不知道云峥的心上人是哪位姑娘?”
小郡主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表兄有心上人?我没听说呀。”
贺擎一直无心情爱,大家早就不觉得稀奇。
任谁都觉得,他那冷情冷性的模样即便是最后妥协娶了一位还能接受的王妃,也只会完成任务后晾在一边,不会投入感情。
如果说贺擎有心上人一事是别人说的,虞洛吟定然以不信为主。
可现在是由姚贵妃的嘴里说出来的,她将信将疑,“娘娘是从何处听来的?”
“他自己亲口说的。”
“嗯?!”
见小姑娘哑然,宋皇后又给出些线索,“他还说,他心上人已经成婚了呢。”
成婚?
虞洛吟的小脑袋飞速运转,片刻后,她震惊地捂着唇,“不不会是永怡皇姐?”
“璇儿?”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表兄对三皇姐很好的。”
若是这么说来,确实是。
永怡公主和宁德王虽同岁,但永怡公主比他大两三个月,所以在宫里事事照顾。
公主素来待人亲厚温柔,皇宫上下对她的性子是赞不绝口,就连冰山般的贺擎遇上她也温润了几分。
前些日子听闻三公主的孩子不慎受伤,即便当时贺擎远在茶州,也命人将军队里最上等的金疮药送过去。
逢年过节,宁德王府给永怡公主送去的礼物可谓样样珍稀。
贺擎已为圣上义子,因此没有人会想着给他和皇室女眷拉桥牵线。
但世上谁人不知贺擎的真实身世,若他真的喜欢某位公主,圣上也不会不答应赐婚的。
宋皇后和姚贵妃一下愣住无言,毕竟从未往这个方向想。
“你、你确定是璇儿?”
姚贵妃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当然不确定,只是觉得可能三皇姐或许有可能。”
小郡主轻松地莞尔,“娘娘,无论是谁都好,对方已经成婚了,自然是没可能的。即便京都的贵女们表兄看不上,我们大燕这般辽阔,总有合适的世家贵女。”
宋皇后微微颔首,“妧妧说的是。罢了,继续相看吧。”
-
谢府。
短短几日,谢府又是鸡飞狗跳。
柳絮儿这女人着实是不简单。
不给吃喝,只给堕子汤的前两日,她即便再渴再饿,也就浅浅地抿了一点点润润唇舌,死也不敢多喝一口。
她既想要这样熬,谢棠山也没别的动作。
原本喝下汤药,孩子被打掉后,还能给柳絮儿留一条命。
但她要死磕到底,最后如果一尸两命,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谁知到了第三日夜里,柳絮儿就像是有了通天的本事,竟从小柴房里消失不见了!
罚了几乎全府的仆人,也没有人知道柳絮儿去哪儿了。
谢太保捋了捋银白的胡子,意味深长地说,“这柳氏,定然是府外有人相助。甚至有可能这一开始就是有心人对我们谢家设的局。”
如同惊雷般的一句话,令人顷刻毛骨悚然。
乡野农妇,怎可能有飞天遁地的本事?要是真有,用得着被关柴房这么多日?
眼下细细想来,这件事可真是不简单呐。
梁氏听了整宿睡不着觉,谢青伦甚至花钱雇了人去找,暂时还不见踪影,没有丝毫线索。
自从虞洛吟从宫里请安出来,谢棠山就陪在她身边,不敢离开。
他总担心那消失的柳絮儿会出现在虞洛吟面前乱说话,所以只好守着。
只要一下值,谢棠山就往郡主府跑,直到用完晚膳才离开。
临别时,虞洛吟言笑晏晏地拉住谢棠山的手,“阿棠,其实你不用每日都来,南郊那日,我早就原谅你啦。”
小郡主的柔荑从小到大都是软软绵绵的,触感就像棉花一般。
望着她澄澈如星辰的眸子,恬静温婉的笑容,谢棠山的心很暖,“即便再忙,能来看看你,也没那么累了。”
脸颊染上丝丝绯红,虞洛吟羞赧地弯唇,“很快我们就成婚啦,到时候天天都能见。”
幼时,谢棠山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就算自己也有亲妹妹,可对虞洛吟的宠爱和关怀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独独对她这么好,再长大些谢棠山才明白,这种感情叫爱。不管开窍前还是开窍后,谢棠山的身边和心里除了虞洛吟,从来就没有旁人。
小姑娘羞涩的表情实在是可爱娇媚得让人骨头酥软,谢棠山忍不住打趣道,“若是能日日见到你,我求之不得。就是不知道妧妧会不会嫌我烦。”
“怎么会呢~!”
“额咳!”
黏黏腻腻的对话,猛地被一阵突兀的咳嗽声打破。
小郡主回头一看,朦胧的月光下映着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袍的男人,长相清隽,脸色却差得很。
“二、二哥哥,你怎么来了?”
“谢棠山都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虞君朔一副问责的姿态走来,狠狠地瞪了瞪在郡主府门口和他妹妹拉拉扯扯的男人,“你们俩都还没成婚呢,如胶似漆的,成何体统?”
“二哥。”
谢棠山恭敬礼貌地作揖。
虞君朔闻言,浑身被他肉麻得起鸡皮疙瘩。
自从订婚之后,从前喊他舒亦的人,现在开始跟着虞洛吟喊他二哥了。
虽然他对谢棠山还算满意,但看着自家妹妹嫁人,还是很不爽。
“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走,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谢棠山一直噙着温温的笑容,半分恼怒都没有,“二哥所言极是,阿棠确实该走了。”
虞洛吟略略不舍地嘟了嘟嘴,“那你回去快些歇息,做个好梦哦。”
“好,我走了。”
看着马车远去,小郡主不高兴地责怪道,“哼,二哥哥为何要这么凶嘛。”
“凶?”
虞君朔上手捏了捏她的耳朵,真想拧下来,却又只是轻轻用力。
“你俩婚前夜会这事儿早就传开了!现在还在门前这般扭捏,是生怕大家茶余饭后没有谈资呢??”
小郡主马上为自己辩驳,“用个晚膳而已,我们可什么也没干,屋子里都是有婢女的!”
“悠悠众口,人云亦云,他们哪里管你做什么?当然都是往自己希望的方向臆测啊!”
虞君朔气得肝疼,他可不想毁了妹妹的清誉。
“在你成婚之前,我就在你郡主府住,省得别人说你们孤男寡女的。”
“”
虞洛吟无奈地砸了咂嘴,“好、好吧。”
-
夜幕降临,银月高悬,微风徐徐。
宁德王府收到来自宫里的一大堆贵女画像,贺擎看都不看就让人当柴火烧了。
“回殿下,虞二公子已经住进郡主府了。”
外头谣言纷纷,贺擎早有耳闻。
他原以为只是偶尔,没想到谢棠山竟每日都去,这样实在无礼。
于是他命人给国公府报信,甚至引导虞君朔去郡主府住。
“谢府的事,调查得如何了?”
贺擎嗓音低低地问道。
叶海摇摇头,“没有,谢府上下口风太严,半个字也问不出来,只说是丢了个婢女。”
丢了婢女需要兴师动众地请黑狼斋的人去找?
不可能。
“接着查,查出来为止。”
谢氏祖辈皆为清流人家,嫌少与人结怨,对待下人虽严厉但不苛待,名声甚好。贺擎关注太保府并非一天两天,府中大多都是寻常家务事,没什么特别的秘密。
茶州流寇山匪多,执行兴建水坝一事并非容易,因此贺擎调走了好些在京中的暗卫,只留下一半。
盯梢时风平浪静,但凡疏于看管便出岔子,说的就是谢府。
眼下大婚在即,景国公、长公主和世子夫妇都在回京都的路上,贺擎并不希望这桩婚事出什么岔子。
毕竟,她这么喜欢。
冰裂纹的窗棂外,清泠幽幽的竹叶沙沙作响。
偌大的宁德王府雅致贵气,静谧宁逸,贺擎坐在书案前,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笔触之声,沉寂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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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虞君朔住进郡主府,谢棠山来得似乎更肆无忌惮了些。
两人几乎日日斗嘴,府上倒是热闹了不少。
虞君朔空有脾气和小聪明,根本搞不过软硬不吃,且表面温润实际嘴巴一点也不饶人的谢棠山,因此处处碰壁。
虞洛吟就在一旁看戏,只知道爽朗地笑哈哈,谁也不偏帮。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着,大婚前夕,虞家人都回来了。
虞洛吟是皇室贵女,婚事自然由礼部全权操办,太后和皇后来帮衬着。
景国公虞绪风和明瑜长公主林馥两人当甩手掌柜,从茶州回来才悠哉悠哉地为女儿准备各式各样的东西。
长辈们都回来了,谢棠山便没有了去郡主府的道理。
本来想趁着这段时间找到柳絮儿的踪迹,却没想到连黑狼斋都无法找到她一根头发,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谢棠山愈发惴惴不安,总觉得此事指不定会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大婚前十日,明瑜长公主带着女儿去臻宝阁置办首饰,那架势,基本是要将整家店的好东西都包下来。
“母亲~我要不了这么多东西啦。”
虞洛吟挽着林馥的手撒娇道,“太夸张了!”
“哪有人嫌嫁妆多的?女人越是风光体面,就越是不会有人亏待你哦。”林馥笑笑。
闻言,小郡主深信不疑地说,“阿棠他们都对我很好的,不会亏待。”
“母亲当然知道,但多了总比少了好。”
林馥又对着掌柜说,“郡主大婚前,店里再有什么好物,直接送往国公府就是。”
掌柜连连点头,“是的长公主殿下。”
俩人刚买完出来,便遇见熟人。
“参见长公主,郡主。”
一对恩爱的夫妻笑盈盈地行礼。
虞洛吟认得出来,那是户部侍郎夫妇,“吴侍郎吴夫人,请起。”
看见未婚夫的上司,小郡主的笑意更亲切了几分。
吴侍郎夫妇虞洛吟见过两三次面,也算熟识,便聊了起来。
“两位也来买首饰呀?”
“是的郡主,好不容易轮到微臣休沐,便带着夫人来逛一逛。”
吴夫人在一侧娇娇地笑了笑,模样甜蜜得很。
虞洛吟亲善地称赞道,“侍郎与夫人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
“郡主说笑了,要说令人艳羡,那里比得过您与棠山呐!上回棠山休沐,可是准备了好久与您去花田游玩呢!”
谢棠山带虞洛吟去南郊那次,可是和很多官员前辈都做了功课。
别说户部了,几乎六部众人都知道这事儿,不少人背后还调侃又羡慕了好久。
吴侍郎以为两人肯定游玩高兴,不料却见小郡主略带失望地瘪了瘪嘴,直接抱怨。
“别提啦,本来开开心心的,都怪你们户部把阿棠临时喊回去处理公务,害得没能尽兴。”
“公务?”
吴侍郎挠了挠头,满眼疑惑,“郡主怕是记错了吧,户部无人不知那日棠山要与您游玩,没有人敢来打扰呀!”
“什么?”
虞洛吟的心冷不丁地咯噔了一下。
她敛了敛杏眸,旋即又报以淡淡的微笑,“对,好像真是我记错了,不是这日。”
和吴侍郎夫妇道别后,长公主带她上车询问道,“怎么了?阿棠可是骗了你?”
谢棠山平日里为人正直可靠,在众人的印象里他不是那种会撒谎的性子。
因此吴侍郎的第一反应都是虞洛吟记错,而不是谢棠山说了谎话。
若是遇上其他事,虞洛吟有可能也会认为是自己误会了之类的。但这事儿,她记得尤为清楚。他确实是说有紧急公务要回去,她还腹诽了好久呢。
“他为何要骗我呢?”
虞洛吟实在是想不通。
倘若有别的事,为何不能直说呢?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秘密,没有遮遮掩掩过。
“去问问不就好了。”
长公主柔声安慰,“妧妧,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以及坦诚。我想阿棠应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若是在意介怀就问清楚,千万别自己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