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七日后，北狄王涅荣进京了。
明面上是来求萧麒出兵，可我知道，他根本没对萧麒抱希望。
涅荣进京第二日，顿珠身边的丫头来寿和宫送瓜果。
“这是北狄王不远千里从北狄带来的紫葡萄和蜜瓜。皇后娘娘要奴婢拿给皇贵妃品鉴。皇后娘娘还说，北狄王今日进宫面圣，娘娘中午会留北狄王在凤鸾宫午膳。届时，请皇贵妃也来同席。娘娘还交代，要皇贵妃记得，别走正门，西侧偏门，已留好门，清好路。”
我拿起一个葡萄，慢慢的剥去皮，“回去告诉皇后娘娘，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参席的。”
丫头走后，我扔掉葡萄。
壁玉拿过来帕子给我擦手，“小姐，你真的要一个人去见涅荣吗？”
“我当然不会一个人，这么一出戏，没观众岂不可惜。我进凤鸾宫，半个时辰后，你去找萧麒，就说，我在凤鸾宫有难，叫他即刻前来。”
“是。”
我换了一身紫砚的衣裳，悄悄来了凤鸾宫西门。
敲了门后，一个丫头开了门。
丫头带我进了一间耳房的窗下，敲了三下门，窗户从里打开，是顿珠。
“凤鸾宫耳目众多，委屈你爬个窗。”
丫头跪在地上弯下腰，“皇贵妃请踩着奴婢上去。”
我踩着丫头的背爬进了屋子。
屋内桌子旁赫然坐着涅荣。
我心下波澜四起。上一次见他，还是萧麒押着他进京朝拜，彼时，我还只当他是战败附属国国君，自以为与我无关，并不曾在意。
此时，他安然坐在那里，却不知，天道有轮回，河东河西常易位，如今他也成了陷阱中人。
涅荣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见了我，并未起身，只望着我道了句，“来了，皇贵妃。”
我缓缓走到桌下，在他对面坐下，“这里是大梁，这话该我说才对。来了，北狄王。”
“不是皇贵妃定要我亲自前来的吗。”
“是。北狄王果然诚意十足，我也放心了。”
顿给我倒了杯酒，“如今，父王你也见了，还是谈谈盟约的事吧。”
我昂头喝下酒，微微一笑，“好啊。我先听听北狄王的高见。”
涅荣：“本王的意思很简单，你帮本王杀了萧麒，本王和皇后助你的一平皇子上位登基。”
“登基后呢？”
涅荣：“登基后，自然要立即发兵解我北狄之困。”
“北狄国情如何我不知，可在大梁，发兵可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尤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满朝文武岂能让大梁轻易卷入北境之争。别说他人，我那老师傅当朝第一文臣宋老太傅便会誓死反对。”
涅荣：“文臣除了一张嘴还有什么，不足为虑。据我所知，你们大梁的军权全在萧麒一人手中，他一死，自然由他的心腹谢羽把持军务。我们有谢香谢楠在手，谢羽自会听命。这些，我们自有谋划，不须皇贵妃操心。皇贵妃只需要操心，如何能杀了萧麒。你千里迢迢把本王叫来，想必也想好了计策吧。说来本王听听。”
“北狄王高估我了，杀萧麒并非易事，我还没想好。”
涅荣不高兴了，“没想好？那你千里迢迢把本王叫来做什么！”
“走一步看一步，先盟约再说。”
涅荣：“你不先杀了萧麒，本王是不会与你盟约的。”
可笑。我又不是傻子，我要是杀了萧麒，他还用得着跟我盟约？反手就扶持萧楠为王了。
“你不先与我盟约，我是不会帮你杀萧麒的。”我自顾倒了一杯酒喝下，慢悠悠道：“反正急的又不是我。”
涅荣重重放下酒杯，脸色十分难看。
一时僵持住。
顿珠打圆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有共同的目标，既然确定要合作，何必纠结先盟约还是先杀萧麒。不如我们各自退一步，我们答应即刻盟约，但你也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涅荣：“在我离开大梁之前，杀掉萧麒。”
“请问你什么时候离开大梁？”
涅荣：“三日后。”
“你让我三天内杀了萧麒？这有些为难我吧。”
“一点也不难。”顿珠拿出一个小黑瓶，“这里面装的是我们北狄最毒的阿拉善蝮蛇的蛇毒，一旦入口，当场暴毙，绝无生还可能。”
“那你上次沥青里怎么不放这个？”
“上次太傅府的计划太过仓促，父王来不及给我送这蝮蛇之毒。”
“萧麒入口的东西都极为谨慎，有专人试毒的，即便是我送的东西，也不例外。”
“有一种方法，他不会试毒，也不会拒绝。”
顿珠凑到我耳边小声道：“你将这蛇毒涂在身上，只要你肯牺牲色相诱惑萧麒亲你，萧麒一定防不胜防。”
我倒吸一口凉气。
好阴损歹毒且不要脸的杀人技！
我接过小黑瓶藏于袖口中，对涅荣道：“不用等三日，今晚我便去找他。”
“好。”
涅荣端起酒杯，“不愧是陶世洗养大的外甥女，果敢勇断，有魄力。”
舅父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我都觉得是侮辱。
我忍住心中愤怒端起酒杯，“合作愉快。”
顿珠拿来纸笔，我和涅荣写下盟约书。
【今北狄王涅荣与大梁皇贵妃林梦梵结下盟约，共杀仇敌，扶持萧氏一平皇子为帝，共享天下。人神共证。】
我写上自己的名字，涅荣也写上他的名字。
我微微吐了口气。
这不是什么盟约书，这是涅荣的催命符。
时间差不多了，萧麒是时候来了。
没一会，门外丫头高声通报：“皇上驾到！”
萧麒如我所愿准时来了。
顿珠和涅荣很慌张。
顿珠拉我到窗户边，“你快走！”
我挣开顿珠，“晚了。”
顿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望着我：“你，你，你——”
顿珠一句话没说完，萧麒就进门了。
扫了眼屋内的涅荣和我，萧麒开口问我：“皇后与北狄王父女午膳，你来这里做什么？”
顿珠：“回皇上，她正好来，就一起——”
萧麒：“朕没有在问你。”
萧麒盯着我，顿珠和涅荣也在盯着我，涅荣的眼睛像蛇一样毒，可我一点也没有害怕。
我举着盟约书，像举着复仇的旗帜，我一字一句道：“他们与我盟约，让我杀你。”
“贱妇！”
涅荣拍案而起，怒吼着朝我袭来。
一道剑光闪过，花刀破窗而入，一剑砍下了涅荣朝我伸过来的胳膊。
我猝不及防，溅了一身的血。
叶眉也进来，将我拉到萧麒一方。
萧麒拿过我手中的盟约书，扫了一眼，走到涅荣面前，“你要杀朕，这尚且可恕，但你利用朕心爱之人来杀朕，朕恕无可恕。”
顿珠狡辩道：“是林梦梵的主意！是她提议同我们合作杀你，好让宋锦屏的孩子登基上位！”
萧麒根本不听，一巴掌扇过去，“到现在你还在诬陷她，她要杀朕，又怎么通知朕前来你这里。”
顿珠恨恨望向我，“林梦梵，我倒小瞧了你！”
我冷道：“你不是小瞧了我，你是一点也不了解我。我纵使再恨萧麒，也绝不会因为仇恨因为权势之争引狼入室让你们染指大梁江山。”
涅荣：“真没想到，本王竟栽到一个女人手里。本王认栽，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萧麒在屋内踱步，缓缓道：“你是真的很蠢，竟然这个时候离开北狄来大梁。”
“什么意思？”
萧麒：“朕刚刚接到秘信，你的弟弟都浑王，篡位谋反，自立为王了。”
涅荣和顿珠皆震惊。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涅荣疯了一样，“这绝不可能！”
我心下畅快不已，忍不住补刀：“怎么不可能。当初你不也生祭你父王，自立为王。他这是以你为榜样，学的很好呢。”
“不可能，他没那么大胆子！”
我笑出声，“人不可貌相，北狄王，这世上最不可低估的就是人心和欲望。这一点，我舅父就不懂，所以他被害惨死。可您深谙此道，怎么也会犯同样的错误呢。”
涅荣面目狰狞，“是你！调虎离山，你是故意把本王叫来大梁的，你跟都浑早有勾谋！”
“北狄王说笑了，我远在千里之外，且身处深宫，如何与你弟弟勾谋。”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你根本没想与本王合作，你把本王叫来，是要杀了本王为你舅父报仇！你这个贱妇！”
涅荣自言自语：“本王要回北狄，本王要即刻回北狄。”
萧麒：“回不去了。”
顿珠：“皇上此言何意？”
萧麒拿出一封信，递给涅荣，“你弟弟给朕的亲笔信，他已自立为王，如果朕能将你交给他，那北狄与大梁之间的盟约仍然有效，如果朕插手北狄王族之争，那北狄与大梁将再无和平可言。朕不想打仗，也不关心北狄谁为王，所以，你没有活路了。”
门外进来两个侍卫，大梁装扮，但身材魁梧面色黝黑明显是北狄人。
萧麒对那两人道：“人交给你们了。别叫他死在皇宫，晦气。”
顿珠忽然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朝我袭来，被花刀和叶眉拦下。萧麒捏过顿珠的手腕，片刻后，她手中的匕首落地。
顿珠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那两个人带走涅荣，绝望的喊着：“住手，不许动我父王！谁都不许动我父王！”
可她再怎么喊都无济于事，不会有人听她的话了。
“等一下。”
那两人停下脚步，我上前，被萧麒拉住，“别靠近他。”
“我只是想跟他说句话而已。”
我望着涅荣道：“拜托你一件事，见了我舅父，请代我向他问声好，告诉他，大梁山河无恙，请他放心。”
“贱妇！你自己下去问他好吧！”
萧麒皱眉，“带他滚。”
我长长松了口气。
涅荣完了。
杀死我舅父的罪魁祸首终于倒下。只怕他死前心中的愤恨不会比我舅父少。
我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这结局。舅父若泉下有知，也该略感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