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布偶肚里藏的卷信上写着：是我，我回来了。未央街冯记果子铺，等你。
是锦屏的笔迹。
她回来了！
可我根本出不了宫。
想来想去，我决定让廖林生先去探一探。
这日黄昏，廖林生送一平一安回来。我将他拉到屋里说话。
“我有件要紧的事，需要你帮我。”
“师姐请说。”
“未央街有间冯记果子铺，你帮我去找一位叫皎皎的姑娘。如果有人出来见你，你问她，皎皎姑娘芳龄。她如果答你，七岁半。你就帮我把这个交给她。”
我递给廖林生一个纸条。纸条上我只写了两个字，等我。
廖林生接过纸条：“这位皎皎姑娘是师姐的什么人？”
“皎皎不是姑娘。”
“那她是？”
“皎皎是我一个老朋友养的一只白猫，她给它取名皎皎。可惜，养了七年半它就死了。如果我要找的人在店里，她会听懂。”
廖林生点头，并未多问。
我叮嘱道：“这事很要紧，万万不可告诉任何人。”
“我会小心的。”
第二天一早，廖林生来接一平一安。
我问他：“你可见到她了？”
“见到了。我照你说的问的，她果然答七岁半。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
“她可说了什么了？”
“她说，下个月初九，她爹生日，希望到时候可以一见。”
我倒是忘了，下个月宋老太傅生日。这确实是个机会。到时候我带一平和一安去拜寿宴，萧麒想必也不会怀疑什么。
我细想了想，“下个月宋老太傅生日，你想办法说服乔夫人，让她找街头耍把戏的杂耍班子进府表演。就说，就说一平一安喜欢，乔老夫人一定会安排的。到时候你再去果子铺，让那位皎皎姑娘混进杂耍队伍里，我就可以见到她了。”
廖林生：“是。我这就回去考察考察街上的杂耍团。”
“等一下。”
我叫住廖林生。虽然无法相认，至少，我得让锦屏看一眼她的孩子。
“你，晚上送一平一安回来的时候，绕到未央街一趟吧，一安喜欢果子，你带她去买些糖果。”
“是。”
晚上，一平一安各自抱着袋糖果回来。
我问一安：“好吃吗。”
“好吃！”
一安捏了一颗果子塞进我嘴里，我笑道：“酸酸甜甜的，果然好吃。”
“卖果子的姨娘说，这是青梅晒干了再用蜂蜜泡上，再捞出来再晒干了做成的，所以又酸又甜。”
“是吗。卖果子的姨娘还说什么了。”
“还说，我长得很可爱，说哥哥听话懂事。还说你真有福气。”
“说我有福气？”
“她说，天底下谁那么有福气生下这么一对可爱的孩子。不就是你吗。”
我一时无话可说，感慨万千。
紫砚走过来，“小姐，凤鸾宫里来人说，皇后召见你。”
“她召见我干什么？宫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宫里最近没出什么事啊，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到我找丫头们聊天都没得东西可聊。”
“那或许是皇后觉得太平静了，想找点事。去看看吧。”
我来到凤鸾宫。
顿珠一个人在喝酒。
我并不打算陪她。自从有了一平和一安，我已经很久没有喝酒了。
顿珠：“你说可笑不可笑，整个后宫都是我的，我却找不到一个人跟我喝酒。”
我忍不住纠正：“后宫是萧麒的。”
“所以我永远都是只是个外族人，是吗。”
我没有接话。顿珠拉我坐下：“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喝酒吗。”
“你不是每天都喝吗。”
“今天不一样。今天，我收到了父王的家书。你知道我父王在家书里说了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
“父王说，如今奚国与北境七国正式结盟，八国转御为攻，开始在嘉陵河一带发起总攻，北狄危矣。他要我说服萧麒，派兵相助北狄。你说可笑不可笑。”
“有什么可笑的。”
“怎么不可笑。你认为，我能说服得了萧麒吗。”顿珠昂头自饮了一杯酒，继续道：“我父王还说了，如果说服不了他出兵，那就杀了他。”
我震惊，“你说什么！”
顿珠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我说，父王要我如果说服不了萧麒，就杀了他。就像当初尹皇后杀了先帝一样。”
“杀了他，然后呢。”
“然后，谢香的孩子萧楠会成为新的皇帝。而我，就是辅佐幼帝的太后。”
涅荣还真敢想！萧麒自小在杀机四伏的后宫长大，被陶太后训练多年，是那么好杀的吗！
“你为什么要把这个计划告诉我？不怕我告诉萧麒吗。”
“我告诉你是因为，没有你的帮助，谋杀萧麒几乎不可能。”
“你要我帮你谋杀萧麒？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萧麒也是你的仇人啊。当然，我不会要你白帮忙，我会改变我父王的计划，立你的孩子，萧一平为皇帝，日后，你和我，我们一起辅佐新帝。这大梁天下，我们说了算。”
涅荣和顿珠竟已经生了这种狗急跳墙的想法。
我觉得很欣慰。
这表示北狄快扛不住北境八国之压了。这时候如果再有一根稻草，那这匹横行在北境多年的骆驼就要被压死了。
我有种直觉，或许我可以成为那根稻草。
我想了想，“好。我答应跟你合作。不过此事事关重大，需要从长计议，急不得。”
顿珠好像有些意外，大约是没料到我答应的这么爽快。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对萧麒的恨，我以为你至少要考虑一段时间。”
“没什么好考虑的。我不仅仅是因为恨意，我是为了一平。萧麒恨锦屏，他是绝没可能扶持一平的，有了这样的好机会，我当然得紧紧抓住。”
“好。很好。”顿珠倒了一杯酒递给我，“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盟友了。”
我接过酒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北狄王亲自来与我盟约。”
顿珠眉头一皱：“你要我父王来？你不会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吧。”
“我能有什么其他想法。你还怕我能杀了你父王报仇吗。谋杀萧麒是何等危险的事，你们要我冒那样大的危险，难道他就不敢冒一点风险来见我。如果连这样的诚意和信任都达不成，那我们又何谈日后一起坐拥大梁。”
顿珠想了想：“此事我需要写封信回去与父王相商。”
我喝下杯中酒，起身，“我等你消息。”
回到寿和宫，萧麒正在院子里教一安写字。
我瞧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他大概天生是被谋害的命，小时候被万婉和尹淑元谋害，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登上九五之尊，现在又要被枕边人谋害。爱上一个姑娘，姑娘我还对他死心了。有个亲生儿子，是算计来的。疼一个闺女，偏是他最恨的人的骨肉。什么命…
“你站在那发什么楞。”
我回过神，“我没愣。”
萧麒：“你是私下里教了一安写字了吗。”
我摇头：“没有啊。”
“那怎么她写的字跟你如出一辙。”
“我的字怎么了。”
“形似狗爬，神似鬼打架。”
我走过去看，一安的字果然是歪歪斜斜极不工整。“丑就丑点呗，她又不用上科场不用写折子，有什么要紧。”
萧麒忽然皱了眉头，“你喝酒了。”
我心一虚，“刚才皇后非拉着我喝，我就陪她喝了两杯。”
萧麒：“你陪她发什么疯。”
我试探萧麒：“顿珠近来似乎很烦恼，奚国联合北境七国齐抗北狄，北狄似乎有些扛不住了。”
萧麒：“你不用试探朕，朕不会轻易掺和进北境的纷争。”
果然，他果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像当初为了上位不顾盟国奚国的死活一样，现下又为大梁安稳不顾盟友北狄的死活。
自古帝王无情。
可他不知道，北狄也不是善茬，涅荣已经对他起了杀心。
我心甚慰，天道昭然，舅父在九泉之下看到这狗咬狗的局面想必也能出口恶气了。
“你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没什么。上了年纪了，总爱出神。”
萧麒一笑。
“你笑什么。”
“你才不过二十一。”
“你没听过深宫催人老吗。”
萧麒手中笔停滞，脸色一变，盯着我问：“你什么意思？”
我不过随口一说，哪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萧麒：“你觉得在宫里没意思？”
我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胡搅蛮缠。
“我没说宫里没意思。”
萧麒：“朕问你，如果有机会离开皇宫，你会离开吗。”
我心一紧，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他察觉到到什么了？不可能啊，太傅寿宴出宫的事我提都还没跟他提。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问的问题啊。”
“想好了吗，你会离开吗？”
“我觉得，我不可能有那样的机会。除非你愿意放我走。”
“朕不可能放你走。”
“那你还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萧麒：“朕好奇，朕想知道。老实问答朕的问题。”
我想了想，“如果，如果我有机会离开，那我也不会离开。”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离开，天下都是你的，离开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再说，我如今也不是一个人了，我还有一平和一安，我得为他们考虑。”
萧麒：“算你聪明。”
我趁机道：“说到出宫，我还真需要出宫一趟。下月初九，宋老太傅七十大寿，我曾师承于太傅，还在他府上住了三年，现下一平和一安又承蒙他教导，所以，我想亲自带一平和一安前往祝寿。还望皇上允准。”
萧麒似漫不经心，“朕陪你一起去。”
“啊？”
“啊什么，朕不能去吗。”
“不是不能，你不是，很忙吗。”
“再忙，半日功夫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