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觉醒来，头顶上天已经黑了。
我身上披着锦屏的披风。
我一时心软，将披风搭回锦屏身上，“我冷一下又不会死，你还是保全你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吧。”
锦屏忽然问：“我拜托你寄陶焕的信，你寄了吗？”
信我早寄过去了，但我不想回答她。
“你还生我气吗？”
我一哼：“当然了！”
我坐到对面，靠着井壁，抬头望着封的严严实实的井口，自言自语：“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锦屏：“约莫是寅时，天就快亮了。”
我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锦屏：“你睡着的时候，我在数数。”
我惊道：“已经这个时辰了，我睡了这么久了吗！”
锦屏：“从小我就很佩服你，无论发生天大的事，你都能照吃照睡不误。你不害怕吗？”
若是我一个人在这枯井里，我可能会害怕，有锦屏在，我便没有那么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说过吗，生死由命。”
我昂头望着井口，一道清光照进来，天已经微微亮了。
锦屏也抬头望去，轻道：“也该有了结果了。”
话音刚落，井口的芍药丛被扒开，一颗脑袋探了下来。逆光中我半眯着眼睛看到，是萧麒来了！
接着壁玉的脑袋也探了过来，声音激动喊着：“王妃！”
很快，我和锦屏被拉了上来。
不止萧麒，尹皇后也在。
尹皇后见到我和锦屏竟露出一副十分诧异的样子，满脸关切的问：“你们俩怎么掉枯井里了？怪不得找了一整日都没找着你们。宫里的管事也该死了，本宫的后园子里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枯井，还不上盖子盖上！伤了王妃，太子妃，还有本宫的皇孙本宫叫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我着实佩服尹皇后。这一番表演，情真意切的，好像她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戏台上最会演戏的老戏骨都没她会演！
萧麒开口问我：“怎么会掉下井里的？”
我没尹皇后那道行，撒起谎来不敢看萧麒的眼睛，只低头道：“采芍药的时候不小心跌下去的。”
我能想象，尹皇后此刻心里一定很得意，萧麒一定很生气。幸而这一老一小俩狐狸都是场面人，即使我说出口的理由很不像样，但并没有被当场拆穿。
回去的路上赵斯南黑着个脸一言不发。
我更是心虚不敢开口，尽管我万分好奇昨夜发生了什么，万婉是不是还活着。
马车一阵颠簸，我腰间的烟火折子掉了下来，直直滚到萧麒脚边。我正准备去捡，他却抬脚一脚将烟火折子踢飞。
烟火折子在空中炸开，冒出一道浓浓的黑烟。滚滚黑烟像某人的怒气，直直向上冲，久久不散。
他是真动气了。
正常的萧麒不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
万婉一定是死了。我还站在他敌人一边撒谎。怨不得他生气…
我坐回去，大气也不敢出。
萧麒死死盯着我，“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仔细斟酌一番后老实交代：“是皇后拿孩子逼迫锦屏推我入井的。”
“为什么不用烟火折子警报？”
“我也没受什么伤，我觉得用不着。”
萧麒冷道：“你是不想牵连你的好姐妹吧。”
我沉默。
明知道，干嘛还多余问呢。
即便我说出是锦屏又能怎么样，皇后又没有亲自动手，她完全可以推得干干净净。我又如何忍心拉锦屏出来顶罪。
萧麒：“你就那么确信，宋锦屏是被逼迫的吗？”
我脱口而出：“她当然是被逼迫的了！她陪我一起入井与我同生共死，我在井底睡着了她还把自己外衣脱给我盖着了。”
萧麒脸更黑了：“你还睡着了？我在外面急的焦头烂额，你竟还睡着了？”
我颇不好意思，“井底太无聊了我才睡着的。”
萧麒再不理我…
回府，进了院子，我急忙拉上叶眉问：“万婉是不是死了？”
叶眉摇头。
“万婉没死？”
叶眉：“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我被皇后拦在宣鸾殿外，就一直在门外等着。到天黑了你们还不出来，我料到里面肯定出事了。可未见你的烟火折子，我也不敢擅闯进去。又不敢离开。纠结之际，一个老嬷嬷经过我身边时摔倒，我扶了她一下，她暗中将一个纸条塞到我手里。”
“谁的纸条，上面写的什么？”
叶眉：“大约是王爷在宫里的暗线，信上叫我去皇后宫里的西苑芍药园里找王妃。我依言去了，可后园子里数百人守卫，十步一人，根本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后来呢？”
“后来王爷进宫了。不过王爷先去的是皇上的三省殿，天快亮的时候才来皇后宫里，他就说了句什么，皇后听了脸色大变，就带王爷到西苑找你来了。”
“他说了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啊。不过您可以问花刀，我看到他也进宫了。”
“快叫花刀进来。”
没一会，花刀进来了。
“你快跟我说说，我进宫被困后外面发生什么了？”
花刀：“回王妃，您进宫后许久不回，眼看着天黑了，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王妃您在皇后宫里喝醉了酒，要留宿宣鸾殿。王爷急了，坐立难安的，找了借口拿了个不知哪个名家画的什么月下山鸟图敬献皇帝为由进了宫。”
“然后呢？”
花刀：“王爷进宫没多久，刑部大牢就出事了。”
“是不是有人要杀万婉？”
“没错，一批武林高手杀进刑部大牢。王爷在刑部大牢原是布了防控的，于招大人统管。可当时王爷担心你的安危，把于招调进宫了。那些杀手趁防控薄弱又没有防备，直杀入关押万婉的大牢，扬言是万家旧人，要劫狱。”花刀“呸”了一声，不屑道：“什么劫狱，一个个对万婉那是下死手的，哪里是劫狱，分明是灭口。”
我听得心惊肉跳：“那万婉死了吗？”
“大约没有吧。”
“什么叫大约没有？”
花刀：“她被刺了一剑，生死未卜。刑部大牢出事后，刑部尚书于光正找到府上来，王爷不在，他便将此事告诉了我，我一听说后立马就进了宫禀告王爷。咱们王爷真是临危不乱绝顶聪明，他很快就想出来个将计就计反败为胜的法子来。”
“什么法子？”
“王爷叫我回去告诉于光正大人，清理现场，昨晚之事对外不许漏一个字，只说万婉是一时想不开要以死向皇帝谢罪。”
我震惊不已，萧麒是什么脑子，一场谋杀能被他编排成“以死谢罪”！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花刀：“当然是为了王妃你。”
“为了我？”
花刀：“王妃你还在皇后手里，此时王爷若是与皇后撕破脸，那你怕是就危险了。”
我心下颇为感动。
怪不得他后来那么生气。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夜，他为了我也算绞尽脑汁了，我却在井底安然睡了一夜，出来还当着皇后面跟他撒谎。是挺气人的…
“万婉呢，她人现在在哪？”
花刀：“王爷不知怎么跟皇帝说的，皇帝大约生了怜悯之心，命令将万婉送进宫，派了宫里的太医医治去了。所以，我刚才说她现下生死未卜。”
我还有一个疑惑：“万婉生死不定，那皇后怎么就肯放我出来了呢？”
花刀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王爷进皇后宫里找您，一开始皇后很傲慢，把王爷拦住宫门外根本不让进，后来王爷就与皇后说了句什么，皇后脸色一变就让王爷进了。”
“说的什么？”
“不知道，我离得远，没听见。想来是王爷他拿捏了皇后什么把柄威胁了她吧，不然她那会那么快改变了态度。”
我郁闷不已，最重要的偏没听见。
一旁的叶眉问壁玉：“你呢，怎么王妃出事，你也没出来报个警醒呢？”
我倒是忘了壁玉了，“皇后没把你怎么样吧？”
壁玉：“我被人带着进屋换衣裳，换完衣裳发现门被锁上了。叫破嗓子也没人理我。我就在那屋子里呆了一整夜…”
说话间，紫砚跑进来，“小姐，不好了，咱们院子外突然来了好几个侍卫，说是奉王爷命看管王妃，三个月内不许王妃踏出院子一步。”
“什么？！”我很郁闷，这不是禁我足吗。
他怎么这样…明显是在报复…
不过我并不生他气，我活该被报复…
我被禁足的第二天晚上，刘安来找我。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要去外地执行任务了，一去，还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我意外：“去哪？”
刘安顿了顿：“河北一带。”
“河北？萧麒忽然派你去河北做什么？”
刘安闭口不答。
“我知道你有你的职业道德，不说就不说吧。”我想起花刀说的萧麒可能拿捏了尹皇后什么把柄，问刘安：“我问你，昨天萧麒跟尹皇后说了什么，她态度大变放我出来。”
刘安沉默。
我拉着刘安衣袖来回晃，小时候，他和陶焕一样，最经不起我这一套。“安哥哥，求你了，告诉我吧，我真的好奇死了。”
刘安果然还是经不住晃，开口道：“是万婉，生死未卜之际拿一个皇后的秘密把柄做交换求王爷救她性命。”
“是什么——”
“什么秘密把柄你就别问了，你就算把我胳膊晃断了我也不会说的。”
我很不甘心。
“那，你此去河北是不是与这个把柄有关系？”
刘安没有否认。“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我唉声叹息，“真羡慕你，可以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却要被禁足在这红墙内院三个月。”
刘安：“王爷，是为你好。”
“我知道，我没生他气。我会老老实实呆三个月由他出一口气。到时候，你也该回来了吧？”
刘安：“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