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韩笑,救救我
生活开始像一个巨大无比的旋涡,在时间的推动下越转越快,飞快地让每个看见它的人都要头晕目眩。而我就像一个身轻若叶的稻草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狠狠地一脚踢下去,任由我自己在里面翻滚,直至窒息。
最近几天所发生的事情都是让我完全始料未及的。它们来得是如此地迅速,没有一点点的征兆和声音,让我接二连三地心惊胆战,深怕再发生什么让我眩晕的事情。我知道,现在只要有一点点不正常的力量,就能把我全部的意志彻底摧毁。
那天晚上是一个可以让我永远铭记的日子,因为它就象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我心脏的深处狠狠地扎了一刀,虽然见不到血,但那种疼痛是撕心裂肺的。那种让人窒息的疼,我是第一次感觉到,也许,老天会怜惜我,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林艺倒下之后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当地像傻子一般。米兰也被惊得脸色灰白,半天才扑到她身上大呼小叫,回头看我还在那里愣着,拿拖鞋使劲冲我砸了过来,几乎是在嘶吼着叫:“韩笑,你傻啦?!”
我手忙脚乱地把林艺抱上车,回头喊米兰:“打电话,找杨错高小三,叫他们拿钱去医院!”米兰和杨错赶到时林艺已经被送进抢救室,留下我一个人木头一样的坐在椅子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直想瘫软在地下,再也不要起来。
米兰手脚冰凉的抓住我,身子在不住地发抖。我闭上眼睛默默祷告,心里不住地说求求你老天爷,只要林艺没事,我哪怕死了都行。米兰在一边颤抖个不停,哆嗦着嘴说:“韩笑,怎么办呢?万一,万一……”是啊,万一要是出了事,我到底该怎么办?我有理由再继续自己的人生吗?“没有万一,别他妈瞎胡乱猜想。”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高小三头发凌乱地站在地下,故作轻松地看着我。
杨错不一会交钱回来,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了,我刚才给了大夫3000块钱的红包。”高小三点点头说:“这医生既敢要钱,就证明人没事。”我的心里乱七八糟,厌恶无比地盯着头顶那闪烁着的红色十字,心想老子一没偷二没抢,凭什么老和医院打交道的就我一个?这是谁他妈的瞎了狗眼?
一辆手推车经过,把我的腿上硬硬地挂了一下,疼得我倒抽了一口凉气,一个小护士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对不起”,转身就走,我顿时想起那次我做手术住院时,林艺不小心把暖瓶碰到地下摔碎,被一个护士进来好一通训斥。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抽痛,正胡思乱想间,抢救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戴口罩的医生跑出来喊:“谁是林艺的家属?”
我的心瞬间一凉,差点没瘫倒下去。杨错过去一把拉住医生问:“怎么啦?”那个医生显然对杨错的态度很不满意,挣脱开后一脸严肃地说:“孩子流产了,现在大出血,你们快去血库取血,”正进去时又吩咐说:“急用,你们谁是ab型的?”杨错回头喊高小三:“三儿,准备挽胳膊!”我脑袋里顿时象一个巨大的二踢脚被拿火瞬间点燃,“嘭”地一声就炸裂开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中我听见有人在大声叫嚷,似乎还夹杂着米兰的哭声。我费劲地睁开眼睛,看见高小三低着脑袋站在墙角,杨错愤慨无比地把手高高扬起,猛然向他脸上甩去,嘴里大喊:“高小三,你个王八蛋!”
我挣扎着站起来,用尽全力大喊一声:“血哪?!”米兰赶紧过来把我扶住,结结巴巴地说:“护士去取了,马上就来,马上就来了。”杨错怒不可遏地走过来,铁青着脸对我说:“你以后要是再和高小三称兄道弟,你就是孙子!!!”我脑子里纷乱无比,顾不得理他,拼了命地大喊:“血!血!!!”旁边几个病人路过,都睁大眼睛好奇地看,被杨错死死地盯了一眼,吓得纷纷夺路而逃。
高小三慢慢走过来,正准备开口说话,被杨错又一个耳光狠狠甩到脸上,“啪”地一声,清脆无比。高小三抬起手来慢慢抚摩着自己的脸,嘴唇哆嗦着说:“韩笑,今天是我不愿意做人,咱们,咱们下辈子再做兄弟吧!”说完猛地回头,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杨错双眼血红,冲我喊:“这就是他妈的高小三,ab型血的高小三,不肯给你老婆抽一管子血的高小三!”我顿时反应过来,心中一阵酸苦,既不相信又不愿承认,用尽力气冲他的背影大喊:“高小三,我,我,我操你大爷!”话音刚刚落地,胸口顿时一阵憋屈,再也忍耐不住,任凭眼泪夺眶而出。
辞职后我去公司的次数反而比以前多了,主要是想抓紧时间把经手的帐务倒腾清楚,早点交接,做到言而有信。不过受到的待遇却有了明显不同,不管是领导,还是以前曾经互相挤兑憎恶甚至大打出手过的同事,态度都客气起来。最幸福的是,在他们开沉闷无聊的会议时,我则可以坐在电脑前玩游戏。
公司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一如脑海中清晰无比的回忆。前台的墙上还贴着狼外婆挥毫泼墨题的词“公司需要您的力量”,前台的接待小姐换了一茬又一茬,不同的是面孔的变化,一样的是统统风骚,一个穿绿格子外套毛衣的姑娘频频拿眼神勾我,我过去问她想干什么,小妮子反倒高挺胸脯的问我想干什么。我嬉皮笑脸地说:“想干什么,今天晚上要跟我出去,你就知道了。”姑娘故意装矜持,推说太忙没时间,还跟我开玩笑,凑到我鼻子底下说:“我跟你出去,你老婆同意吗?”我微微一笑,说:“我老婆早就死了。”惊得前台的人面面相觑,都抬起头来看着我。
交接完全部手续,杨错把最后的薪水捏在手里问我:“想清楚了?抽辞职报告现在还来得及。”我摇摇头,微笑着从他手中接过信封。杨错送我下楼,拍着我的肩膀一阵长吁短叹,一脸沉重地说:“你这样,让我怎么走?”我笑了笑,说:“我这不是挺好的吗?你见我自杀来着,还是寻过短见?操!”
临出门时那个前台姑娘冲我又挤眉又弄眼,一脸的淫笑。我走过去,冲她微微一笑,说:“你有男朋友吗?”姑娘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把胸卡轻轻放到桌上,说:“回去转告他,让他好好珍惜你。”我刚转身,姑娘在后面悄悄嘀咕了一句,声音很低,但我还是听得很清楚:“傻逼。”
刚走出公司,一辆黑色奔驰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英气勃发的年轻人来,走到我面前彬彬有礼地说:“请问,你们公司的韩总在吗?我找他签个业务。”我一阵莫名其妙,仔细在脑中搜寻了这个人的印象却丝毫没有找到,微笑着说:“韩总?他一个月前刚刚去世。”年轻人扶了一下眼镜,和一起的几个人对视一眼,眼中都迷惑不解的目光。
他直直地看了我半天,微笑着说:“谢谢。”我看着他们进了公司,心里咒骂了一声,心想现在能人无数,这些小事就不用麻烦我了。不一会,几个人跑了出来,那个年轻人追上我问:“您就是韩笑,韩总吧?”我笑笑,说:“我已经辞职不干了,你要搞业务请找别人吧。”那个年轻人眼中顿时露出一丝狠毒的光芒,阴阴地说:“搞业务?我搞你娘。”
我心猛地一紧,知道这帮孙子今天是冲我来的,就硬着头皮问:“我就是韩笑,揍我可以,先得说明白,”心里不住地大骂杨错这个挨天杀的,肯定是他那厮到处钓鱼,这回钓着大鱼了。杨错去夜总会之类的地方总喜欢和女人说他叫韩笑,还经常乐滋滋地告诉我:“哥哥在下面爽,也没忘了照顾你,那妞一声一个‘笑哥哥’叫,你就没心灵感应地听见一声?”这个习惯是前年冬天落下的,有一次我泡了个大款的二奶,第二天把杨错的名片留了给她,一个月下来,杨错涮我剩下的锅子吃得满嘴肥油,大声夸我够哥们,连说:“今后我也学你这一手,只要是我湿润也保证不让兄弟你旱着。”
那个眼镜从鼻子中哼了一声,说:“操,挨揍还要问理由?”上来就是一拳,狠狠地打在我鼻子上,顿时鲜血直流。那一刻我脑中轰地一响,仿佛看见了那个让我崩溃的晚上,林艺躺在抢救台上鲜血淋漓,嘴里虚弱无力地叫着:“韩笑,救救我,救救我!”
没等我缓过神来,脑袋上又重重的挨了一胳膊肘。几个人把我拉到一个拐角,死命地向我身上招呼。我的脑子里一片寂静,所有的印象和记忆似乎已经全部消失,惟独只有林艺泪流满面的样子,在遥远的天边哀怨地望着我,我慢慢把眼睛闭上,身上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象狗一般地蜷缩在地上任他们拳打脚踢,心里想着你们使劲打,使劲打,最好把我打死,我就可以去找我最最深爱着的林艺了。
许久,几个人打得累了,都停了手脚,站在一边欣赏我死狗一般的样子。眼镜慢慢蹲下来,把我的头发猛地一把揪起,微笑着说:“向你打听个女孩,认识的话点点头,”我费劲地睁开眼睛,感觉整个脸都象消失了一样,嘴边空空荡荡。眼镜点燃一支烟,徐徐地喷出一口,说:“米兰,认识吗?”
我顿时恍然大悟,这拨孙子肯定是她那个老外对象派过来的,正思量间,眼镜把烟头一下子扎到我脸上,“呲”地一声就冒起了烟,旁边两个人把我架起来,眼镜咬着牙骂:“你聋啦,听不见我说话?认识不认识?!”我的脑袋沉重无比,把眼皮子眨了几下算是答应。眼镜看着我慢慢笑了,阴阴地说:“那就对了,没冤枉了你。这事你别怪那女孩,我们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钱是她男人给的,所以不怪她,要怪就怪你碰了不该碰的女人吧。”
身边的两个人我把扔在地下,准备结束战斗。眼镜看了看我,和旁边的人笑着说:“把这位帅哥扶起来,靠到一边,别叫姑娘看见心疼。”我咬着牙慢慢站起来,挣扎着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上的疼痛渐渐清晰,一阵一阵地从各个地方向大脑中传来。
眼镜过来拍拍我的脑袋,说:“哥们,上女人可以,不过以后可得找对人,免得做了风流鬼,”我正要说话,眼镜回头对几个人说:“你们以后把自己的女人看紧点,别让这号人自己死了老婆就找别人。”他的声音尖细刺耳,象根针一样扎在我心里,我突然抖了一下,心中一股无边的恶气腾空而起,抓起地上的一块砖头向他脑袋后面用尽全身力气砸了过去,嘴里撕吼着:“我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