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滴水成冰
安置区之外的地方乌漆麻黑的，啥都看不清楚，怡善举起手电筒照着天，羊屎蛋子似的黑豆豆已经不下了。她拿着老虎钳子继续撬开天窗，拿起窗边种花的小铁锹使劲锄冻在窗台上的泥，泥巴扒着窗户的边框冻的硬实，根本就锄不掉。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怡善封紧天窗，下楼找到正在餐厅吃早餐的沈英浩道：“黑雪停了，我估摸着能出门了。”
“先吃饭，我今早打的豆浆特别稠。善善，多喝两碗。”沈妈不想让他们出门受罪，她把蒸的香喷喷的牛肉包子放在餐桌上，招呼一家人趁热吃饭。
关掉地暖后，一顿饭的功夫，客厅内的温度从恒温十八度下降到零下七八度，不过还是比户外暖和许多。
吃饱喝足，怡善和沈爸沈英浩动身外出。他们穿上一层又一层衣服，每个人身上的衣服最起码有十几斤重，全副武装下裹得像头熊。
“咱们先去商场看看有没有开门，要是能碰到人就问问情况，打听清楚去县城的事，咱们从长计议。”
沈爸戴好加绒加厚的棉手套，去拿手电筒。
镇里的供电设备被冻坏，家家户户没电没网，仿佛回到古代，想知道些事，只能靠相互打听。
打开院门，门口堆积的黑雪和尘土把两米高的门几乎堵死。
怡善拎着一大壶开水洒在门头上，由于还有一米多距离，倒出的沸水瞬间变成亮晶晶的银色冰花。她吸取经验，重新拎了一壶开水，贴着大门倒下去，烫化的黑泥水顺着缝淌下来。
沈英浩害怕冻伤眼睛，戴着头盔，拿着铁锹把融化的泥水铲到桶里。
几个小时后，一家五口人齐心合力把门口堵路的泥水清理干净。
“出门注意安全，碰到抢劫的，就跑回家。”
沈奶奶不放心的叮嘱他们，最近这几天简直是人间炼狱。
降温后没日没夜的下暴雪，苹果香蕉放在外面拿到屋里可以当锤子用。
镇里的安置房太少，根本不够分配，冻死几百个灾民后，有些人开始闹事。最开始还有商有量，后来有些灾民简直是畜牲，直接杀人全家，扒掉死人身上的衣服，硬霸占别人的屋子。
“奶奶，你别担心，我们一会就回来。”
离开家，外面黑布隆冬的，寒风夹杂着泥沙狠狠的吹打在人身上啪啪作响。
三个人穿的严实，但寒风一吹，还是冻的打冷颤。
沈爸被风吹的眼睛特别不舒服，他一只手拽着一个孩子。心里盘算着，得抓紧时间把家里的电车修好，回头出门，开车就不用受冻了。
怡善和沈英浩拿着手电筒警惕的查看四周，生怕有人藏在黑影，趁着他们没防备冲上来抢劫。
这些天，雪裹着冰泥接连不断的下，镇里低矮的平房几乎都被黑泥冰蛋子埋了。
怡善转身拿手电筒照自家小洋楼，发现从外观来看，家里的洋房被埋了一半，三层楼眼瞅着只剩一层半了。
隔壁徐大叔家的两层楼房看起来最惨，只剩一个三角的房顶了，他家人还挺聪明，从楼顶挖出来一个能通行的大洞，人应该没啥事。
“还好咱家天天都把院门口的泥沙清理干净，好歹能从大门出来。”沈英浩话音一落，差点被脚下的废弃的路灯绊倒。沈爸吓得一个激灵，死死抓紧儿子的胳膊。
“臭孩子，小心点，看着路。”沈爸小心翼翼的盯着地面，用另一只胳膊紧紧的夹着宝贝女儿的脖子，生怕她摔跤。
怡善被沈爸夹着浑身都不舒服，不过她老实的享受着老父亲的爱，特别乖巧。
“爸，你看前面是不是有火？”怡善指着正前方。
几百米外，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围着火堆。
走近后，怡善才看清，原来是五个胳膊上戴着红袖章，裹着军大衣体态臃肿的巡逻员。他们正围着一个铁皮桶，铁皮桶里堆满烧着的桌椅板凳，一群老爷们正围着火堆取暖，吹牛皮侃大岔。
发现他们三个人靠近，裹得严严实实的队长，动作笨拙的摆手询问：“喂，你们三个缺心眼啊，大冬天不在家躺着，出来干啥？”
“大哥，我想问问，救援队最近有没有去县城救人，我家亲戚在县城困着呢，一直没啥消息。”沈爸装成没听见他说话带刺，松开儿子的胳膊，客气的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烟，打开递给他们抽。
领头的队长见沈爸识趣，他接过烟，分给其他几个人，使劲吸一口过烟瘾后，嘴一歪，打开话匣子：“救援队歇着呢。现如今水都冻实了，船跑不动，车子全冻在冰里，直升飞机数量少，只能空投些吃的。咱镇都住满了，商场里的东西也卖完了，里面挤的都是城里人，现在没地方安置人了。”
怡善见他们一根烟吸的差不多了，从兜里掏出七八个牛奶糖递给他们：“洪水都冻成冰了吗？人能不能走冰面上回县城？”
“能走，所以我们哥几个在这边看着指路。好多城里人救过来的时候啥东西都没带，只靠村里救济过不长久。最近几天有不少人跑回县城。”巡逻队队长说完，拆开怡善给的糖，放进嘴里。如今缺衣少粮能吃颗牛奶糖补充能量也不错。
正说的一头劲，从后面跑过来两个冻的青头紫脸的年轻小伙子。
他俩看着可怜极了，脚冻的肿成猪蹄，单薄的球鞋被肿胀的脚挤变形。身上裹的塑料袋子用宽胶布粘的歪歪扭扭的，破塑料袋子里塞着硬纸板和卫生纸御寒，两个人围着火堆，从头到脚都在打颤，恨不得跳进火里去。
他们眼神羡慕的看着衣着保暖的众人，询问戴红袖章的巡逻员：“好心人，这边是不是大拐弯，一直朝前走是不是能到县城？”
“路不错，不过你俩别慌走，穿那么单薄，你们俩到不了县城就被冻死在路上了。之前村里不是发抗寒物资了吗？你俩的棉衣棉裤棉鞋呢？零下三十几度，你们俩二百五啊，穿成这样不是出门送死吗？”巡逻员说完就要查看两个人的证件。
降温后的抢劫事件层出不穷，由于逃难的灾民有很多人身份证没有带在身旁，村里就按照安置房的门牌号给身份证丢失的人开了身份证明。
两个人磨磨蹭蹭不给看身份证明，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激动的解释道：“你才二百五呢，看啥看，瞪啥瞪，老子和他是降温那天过来的。抗寒物资不够，让我们俩等几天，老子听说水都冻成冰了，老子才不要继续在这里等着。老子要回家，老子想妈了，老子就要走。”
说完生怕别人阻拦，他撒腿就跑。另一个人忍着脚痛，连忙跟在他身后朝县城的方向跑去。
一眨眼时间，两个人就跑没影了。如今天气恶劣，他俩穿的那么少，顶多再熬二三十分钟人就要死。巡逻员不想管，怡善同他们俩非亲非故，也犯不着追上去把他们拦下来。
水被冻住，沈爸心里盘算着可以动身去找沈建国了。
回到家，他们把路上的所见所闻告诉沈爷爷和沈奶奶。
“我决定还是英浩和善善，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县城。”
沈爸说完，沈奶奶立刻不同意：“善善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娃跟着出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