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趟航班
“叶文心？”下了车，华黎随口问了一句林岁昭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她就把路上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她怎么想起来跟你说话了？”
林岁昭摇摇头，简短道：“好像是因为上次那个导游大赛吧。”
她没提后面叶文心那些显得有点莫名其妙的话。
“你自个儿机灵着点啊，叶文心那样的，贼着呢。”华黎道，“我反正不信她真是来跟你交什么朋友的，都是千年的狐狸在这跟我玩什么聊斋呢，还学小学生那套相亲相爱，至少也得装得嫩点吧。”
林岁昭倒没觉得叶文心真会有什么坏心，反过来安抚华黎：“我跟她也没什么过节，学院专业都不一样”
除了奖学金这类的，林岁昭也想不出别的阴谋论。
华黎看她的眼神莫名充满怜爱：“怎么没过节，你跟陈烬年不是住一起么？我的岁啊，真这么单纯啊！”
华承知道的事，华黎知道也不奇怪。
林岁昭没多问她怎么知道的，只是纠正她：“是碰巧住在隔壁。”
华黎眼里含着笑，长长看了她一眼，久到林岁昭以为是自己的妆出了什么问题。
“咱们都这个关系，我现在就直说了，”林岁昭正准备开口问，华黎突然笑出声，语气里却含着正经，“岁岁，你是喜欢陈烬年没错吧？”
拐进胡同口，一侧高墙上笼罩着大片爬山虎藤蔓。离酒吧还有一小段距离，这才下午也没有客人，这段路还挺安静的。
林岁昭一下子怔在原地，有些愣愣地看着华黎。
华黎也停下来，看着她：“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好多时候都挺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的，也几乎不懂得什么是换位思考，但是林岁昭，”
华黎很久都只是喊她岁岁，林岁昭莫名就想起开学那次在礼堂，她很生硬地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说自己该知道更多陈烬年的事情。
华黎接着说：“但是林岁昭，我这次是真换位思考了挺久的，我觉得我问出来，让这件事情变成不是你一个人背负的话，你应该会轻松一点。”
但这样突然的对话，是林岁昭从未预想过的，她是很想要轻松起来，可这并不是想就能做到的事。
所以她只能尽量假装轻松的，尽量带着笑的，去面对这样的突然，但她没想到，更突然的事情会紧随其后。
华黎盯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道：“如果你还喜欢陈烬年的话，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他对你肯定也是有意思的，不说有几分，绝对是不一样的。”
林岁昭只感觉嗓子干涩得厉害。
“你以为他是在还人情债是吧？”
“不是的，”华黎一字一句道，她指的是华承也在的那次早餐，“陈烬年这个人，最不会做的就是什么有来有往，什么人情，他压根用不着还，特别是男女关系上，他想要玩玩的时候，只会来者不拒。”
华黎说的来者不拒绝对不是所谓的上床，是谈恋爱。
“他们这样的人，我说实话，真挺混蛋的。最不把真心当回事，好像也不把什么情啊爱的放在眼里。惯常就是这样想的，你喜欢我我就接受，但你别想着我会回复你什么。”
华黎移开视线，偏了偏头，像是在回忆什么：“偏偏他又要坦诚，坦诚地表现出其实我对你并没有任何的爱，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就特残忍地，把选择权被动地交到你手里，让你硬生生地、心甘情愿地，迎着刀山火海去，自找着一样，主动去受虐”
林岁昭手心还沁着刚刚因为华黎突然的一个问题导致的冷汗，她看着华黎，内心突然就诡异地平静下来。
她突然意识到，骄傲如华黎，居然是可以与自己共情的人。
那种感觉就像是，当你一个人在看不见边际的、汲满大雾的海面上时，有人突然出现，告诉你，你有别的方法可以走出去，而我，试过这样的方法。
而令林岁昭真正感觉到震撼的是，即使已经被发现，她内心居然比从前，比高中，小心翼翼担心着被人发现自己暗恋着这么耀眼的一个人的时候，还要轻松。
就是感觉到，被发现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好像是因为这样，才会感觉到很夸张的震撼。
林岁昭用手拨了一下散碎的额发，看着对面的华黎继续对自己说：“我这可不是为了让你过度自信什么的，虽然说出来挺像以前叛逆期那种，什么大哥只对你一个人是特别的。”
“我就是挺希望你勇敢一点的，也不是说让你今晚就去表白诉衷肠，只是希望你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再因为是你先喜欢的而卑微了。”
华黎说：“这不是你需要背负的压力。”
难怪有人会说，人生中很多惊天动地的瞬间，再回想的时候，只记得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注）。
华黎完全没有征兆的一番话引得林岁昭眼眶有些发热。
华黎看着她这副表情，佯装生气：“别跟我来矫情这一套啊，嫌弃死了。”
这个骄傲的表情才应该是华黎呀。
“开学那天你们还说我像情感博主呢，”林岁昭笑了笑，跟她开玩笑，“明明你才是隐藏得最深的。”
“完全不需要前因后果就能给人撒鸡汤是吧？”华黎瞪她一眼，替她补上后半句，“没办法，这大概就是天赋异禀吧，更何况今天可是我生日，人是被允许在生日这天多愁善感的好吧。”
林岁昭不知道她表情怎么突然有些不对劲，想赶紧岔开这个话题：“好了好了，我都承认我喜欢陈烬年了，我们赶紧走吧，我可是还等着给你唱生日歌呢！”
华黎瞪她一眼，两人笑着继续往前走。
“这酒吧是新开的吗？”林岁昭好奇问。
华黎：“可以啊你，是不是背着我把这附近的娱乐场所都摸完了。”
林岁昭摇摇头：“就感觉什么都挺新的。”
前头有穿着制服的小哥在擦杯子，听见她们进来的动静，抬头打招呼：“生日快乐华小姐，乔老板他们已经在上边包厢了。”
华黎点点头：“谢谢啊。”
林岁昭边上楼梯边听华黎说：“这酒吧还真是上周刚开业的，老板是我一发小，叫乔承，戴个金丝边眼镜，说话有时候不太着边儿，但绝对是正经人。”
今晚来的人对林岁昭来说其实都是陌生人，华黎知道她其实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压低了点声音说：“晚上来的好些人其实我也不太熟，但就是这样我还就得跟人把面子功夫做足了，先提前跟你道个歉，可能不是很顾得上你。你待会在旁边坐一会儿，这酒吧想去哪儿逛就去哪儿，去外边也行，就两点，一是注意安全，二是切蛋糕你必须得在我身边啊。”
林岁昭也不是三岁小孩，完全明白她这些安排，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放心：“没事儿，你忙你的就好。”
夜幕降临，包厢陆陆续续有人推门进来，带来一瞬间楼下的嘈杂。
林岁昭挑了个角落点的位置，偶尔看到华黎和人寒暄，还是下午那条裙子和妆容，但莫名有种更加夺人眼目又毫不掩饰的锋芒。
包厢里没开灯，全靠套房那点自带的灯光特效，显得角落越发昏暗，几乎没什么人，她一个人倒是乐得清静，随手拿了杯果汁喝。她玩了一盘消消乐，感觉旁边有人坐下。
“好久不见，在京大还习惯吗？”
面前的人说话带着股很明显的温润气，跟她寒暄。
是郑非池。
林岁昭重组家庭的哥哥。
林岁昭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笑着道：“好久不见，都挺好的，你呢，在国外还好吧？”
郑非池沉吟下，像在思考，道：“一点都不好。”
林岁昭眼里流露出一瞬间的惊愣。
说实话，郑非池其实可以说是林岁昭在郑家最熟悉的人了，但这个熟悉只是相比较而言，绝对不包括在这样出乎意料的场合下，进行一场比寒暄更深入的交谈。
随着夜越来越深，有人走了，但进来的人更多，郑非池看着她，然后突然笑开：“我和你开玩笑呢，没什么不好的。”
林岁昭点点头，轻抿了下唇，抬起桌上的果汁来喝了一口，权当缓解尴尬。
好在郑非池并没有再继续想和她往下聊，打了个招呼就转头和旁边的人寒暄，林岁昭放下杯子，悄悄吐出一口气。
林岁昭重开了一盘消消乐，关卡到了后面变得更难，这关她好几次都过不去，听到门边传来嘈杂的时候也分不出心思去看，只专心致志想要不要在这里用道具。
直到旁边有人坐下。
现在人应该差不多都到齐了，本来空荡的包厢已经基本坐满，只剩下这样比较角落的位置，刚刚郑非池坐下来的时候林岁昭往右边挪了挪，这就显得她和旁边的人距离很近。
近得能闻见那股清劲的松柏味。
林岁昭下拉，最后一组小动物消除，她从手机上移开视线，华黎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冲她举了一下酒杯示意，因为站在比较亮的地方，林岁昭很容易就看清她对自己轻眨了一下眼。
感觉变成了肯定，边上的人，是陈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