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请拨打110
就在此时，在武强的家中，他的手机再一次响起，仍然是那么急促和刺耳。
施美狗狗也顾不上去闻厨房里的大铁锅内传出来烧茄子的焦糊气味，只见它快速地跑到茶几旁，摇着尾巴立着大耳朵，不知所措地盯着正在响铃的手机，过了一会又跑到院子里边东张西望。
这回打电话的人是李晨雨。因为有一个大客户的活需要找武强洽谈，所以把电话打到家里来。
可是打座机电话居然没有打通，始终显示是占线的状态。无奈之下，李晨雨又拨打了武强的手机。
此时武强的诺基亚手机正在家里的茶几上面充电呢，武强由于着急也就没顾得上拿。
这位大客户是花雨村避暑山庄的经理杨亮财。此时，他正跟几个随从坐在晴水市时代家装公司屋子里的椅子上，如坐针毡般地焦急地等待着。
杨亮财冲李晨雨大声嚷起来：“你跟他说，我这可是个大工程，整个一个避暑山庄酒店的室内外全部需要翻新改造。”
李晨雨打了一通电话之后对杨亮财说：“杨经理，武师傅的家里电话没人接。”
“他没有手机吗？”杨亮财边问边摆弄着他手中那个漂亮的诺基亚手机。
“他的手机倒是有几个，只是那个大哥大最近丢了，波导也坏了，现有的诺基亚手机也是没人接。家里的座机电话还一直占线联系不上他。”
李晨雨故意拿话点着杨亮财。
“那赶紧想办法呀，还愣着干嘛？”杨亮财有些恼羞成怒。
“那我再给他打一遍啊。”
李晨雨努力地赔出笑脸。
“杨经理，还是没人接。”李晨雨脸上现出一副无奈的状态。
“真是急死我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这样吧，你联系上他之后，让他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记着，越快越好！哼！给你们钱都不好好赚！若不是听说你们口碑好，我他么早换一家了！”
杨亮财一边声如洪钟地说着，一边把一个纸质明信片递给了李晨雨。
接着，他又转过身跟随从们说：“走，咱们先走。”
一随从问：“大哥，咱去哪儿啊？”
“咱们先去趟邮局吧。”杨亮财点了一支烟，边走边说。
关于这些事情的发生，武强当然不会知道，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赶到河堤。
大约过了三五分钟，摩托车已经到了花雨村大桥，然后穿过大桥向左拐进河堤边上的羊肠小道。武强猛按喇叭，以此来驱赶小道上的行人。
此时此刻，武强多么希望这是一场虚惊啊。多么希望听到：“哎，不要追了，你媳妇在家呢！爱爱的妈妈在家呢……”他定会给说这些话的人深鞠一躬。
他多么希望听到吴春喜会计突然追上他跟他说：“哎，小武，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他一定会抱过吴春喜那锃亮的脑袋，狠命地亲上一口。
武强正胡思乱想着，他还真的遇见了吴春喜了，可是吴春喜的表情却严肃得让他失望。
吴春喜一见武强就说：“人已经冲走大约半个小时了，此时已不知飘向哪里了，你快骑车沿路走，找找确认下，若不是施老师，那岂不是更好。”
“吴会计，再麻烦下，求你给施纯他们学校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刚才匆忙中我给忘了。”
“好吧，我这就打啊。”吴春喜掏出波导手机，拨通了学校办公室的电话。可是响铃半天了没人接。
“没人接呀。”吴春喜说。
武强的脑袋又是“嗡”的一声，眼前就有些发黑。他的一次次幻想，到如今都已经走向了毁灭。
武强心里已经在流血，嘴里却在默默地念叨：施纯啊，你可千万不要在河里出现呀！
摩托车在经过短暂的停歇，又继续向前飞奔起来。
河水虽然流速很快，但他远没有摩托车的速度快。
随着时间的推移，按道理，他与施纯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拉近。
既想追上又怕追上的矛盾心理，在武强的心中不断的翻腾着，煎熬着。
突然，迎面刮来一阵强风，刮得旁边的小树都跟着摇晃起来。
摩托车因被狂风一吹偏离了行走轨迹，差一点撞向旁边的一颗大树上。
武强使劲地握着摩托车的车把手，努力地掌控着摩托车的平衡，使他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行走轨迹上来。
这时，有一个身穿灰色半截袖上衣头发花白的老大娘，一见武强骑车过来就焦急的冲他喊：“小武哇，你可来了，你快救救施纯老师吧，她就在前边……红红的那个就是……”
摩托车在老大娘的身边飞驰而过，武强头也没回继续向前赶路，同时心已经冰凉到了谷底。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了，虽然救人的成功概率及其渺茫，但也必须去施救。
他开始为营救做着准备。
他一手扶起车把，一手开始脱他那个紫色的t恤衫，脱掉之后又开始解白色运动鞋上的鞋带。
解开一只脱一只，最后连袜子也脱掉了。
此时，武强的浑身上下只留了一件浅灰色的运动紧身短裤。就连手腕上的双狮牌手表，都被他果断地用牙齿磕开表链，然后甩进了河堤上的一片草丛里。
武强盯准了前方那个红色目标，把握时机猛加油门，摩托车突然在两颗小树的中间穿过去。直接飞进了滔滔的洪水中。
由于惯性很大，在车子进水之后，武强就被甩了出去。
武强落水的时候，距离红色目标大约有两米远。
只见他眼疾手快，直奔目标游去。他像疯了一样完全不顾及冰凉浑浊的洪水的阻挠。
一个浪头打来，他深憋一口气，顺着浪花的势头滑行，在水中起伏不断。
终于他注意到了那个红色的目标。先是红颜色的衣服，接着是她的身体。
武强认出来了，那衣服就是施纯早晨临走时穿的那件红底带暗红花的上衣。武强又伺机看了下她的脸颊。
这回他得到了百分之百的确认，她就是施纯！
没错，因为有她耳朵上的黑珍珠耳环在作证！
他开始只能是一只手抓过施纯的胳膊，用另一只手去游。
可是湍急的波浪，的确让他力不从心。
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往水里面坠，有好几次都不见了踪影，但又伴随着波浪的起伏从新漂了上来。
此时武强已经喝了好几口又浑又凉的河水。但是它只是流到了嘴里又紧接着被吐了出来。
鼻子也被呛得不是滋味。
他曾一度想过，就这么的同心爱的人一起死去也好。
但当他想到了年幼的女儿武施爱需要人照料之时，他又打消了这一荒唐的念头。
武强此时浑身已经没有了力气，虽然还在死死地抓着施纯的胳膊，但是，都过去半天了，还是在河中央湍急的水域里四处飘荡，随波逐流。
看来想要凭借力气游到岸边是不可能了。绝望再一次向武强袭来。
就在这紧急关头，突然他听到岸上的人在朝他喊：“快抓鱼竿！”
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他找准时机，借着水势换了一口气，同时抓到了眼前那细细的鱼竿。
武强明白，抓鱼竿时不能用力过猛，一旦鱼杆断裂，将会前功尽弃。
此时，他就仿佛是被人们钓上的一条大鱼，不停地在急流中挣扎着。虽然不能立即获救，但也能让他有了暂时的喘息之机。
岸上拿鱼竿另一端的，是一位钓鱼的中年男人。
多年的钓鱼经验也让他意识到，此时绝不敢用力去拽，拽狠了，这条“鱼”就会脱钩。
因而，他不得不顺着水流方向，在岸边慢慢地向前走着。
这时，又一个钓鱼者赶过来了，又一个鱼竿递了过去。两根鱼竿最终并在了一起。也刚好被武强同时抓到！
双保险被利用上了。
有了双鱼杆的保护，武强完全可以把施纯揽在怀里。这一回，人类与急流的力量发生了大逆转。
岸上的人在用力地拽，武强用腿力在拼命地游。终于游到了河堤边！
四五个村里的大小伙子“呼啦”一下围聚过来，争着抢着上前拽他们俩。在看着施纯被人拖上岸之后，武强才让人拽自己。
武强一上岸，顾不得浑身冻得发抖，赶紧来到施纯的身旁，把她轻轻抱起，此时，施纯冷冰冰地躺在武强的怀里，双眼紧闭。
武强试探性地伸过手去，去碰触她的鼻孔部位，刚刚触到鼻部，手指已经感知道了冰凉，眼前的她已经开始变得陌生。
有那么一刻，武强想要撕咬，想要狂叫，想要呐喊。但心早已沉入深渊，早已陷入绝望，他想怒吼，想要呐喊，但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一行行的热泪在不住地滴落在施纯那苍白的脸上。
不知是谁拨打了120急救电话，环岩乡卫生院的医护人员全员出动，奔跑着赶往事发现场。
一切抢救措施都用上了，可是无济于事。
医护人员发现，施纯瞳孔散大，对光反射消失，确认已经死去。
正当医护人员收拾东西准备往回返的时候，武强一把抓到了一位戴眼镜的女医生，神情恍惚地说：“求你们一件事情……”
这位医生很热心肠地回答：“要联系殡仪馆吗？我们会帮你办理的，另外，死亡证明，我们也会帮你开的，一切我们应该做的我们都能做。”
“求你们拨打110报警……”武强一字一顿地说。
“110可不是随便打的，我们需要了解清楚才行，你觉得你妻子的死是很可疑的吗？”
这位女医生仍然耐心地询问着。
武强用呆滞的神情望向那位女医生，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