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风雨将至
吴宝从齐家开车出门的时候，是晚上的10点15分。她当时只顾着想要快一点离开，没有设置导航，开了好一大段路才发现走错了方向。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b市了，本来就模糊的印象和这个城市早已经历尽千差万别的道路和风景没有丝毫的重合。
吴宝不想回家，如果那空荡的房子能够被称为“家”的话，事实上她是没有家的，她就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市内逛着。
这个时候街上没什么人，大家都阖家团圆。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记忆中的那座桥——莲桥，连接了b市市中心和经济开发区。
很多年前，这座桥刚建成的时候，经济开发区还是一片荒芜，桥洞底下住着无家可归的人。
吴宝把车停到路边，沿着桥边慢慢地走，寒冷的凉风刮过脸庞，皮肤泛起了轻微的颤栗。
昏黄的路灯照耀着路上的行人，桥两边的路灯杆都装扮得非常喜庆，挂上了热情洋溢的红色旗帜和祝福标语。
吴宝把手插进兜里，按照记忆中的位置，走到了桥的中间，这底下的桥洞是她当年住过的地方。
这座桥并不完全是笔直的，有一些轻微的弧度，这弧度足够吴宝在站的地方将整座桥下面的风景尽收眼底。
许多年过去了，桥洞底下依然还住着零星的几个人。
说来可笑，桥上的世界车水马龙，桥下的世界挣扎求生。
吴宝扬起头，轻轻叹了口气，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凝成白色的水雾。她的眼眸半阖着，不清楚到底看向哪里，更琢磨不透她此刻到底在想着什么。
有什么在这寒夜里渐渐的凉了，又有什么在此刻悄然的在心底重新浮现。
吴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到脚底下有一个流浪汉穿着衣不蔽体的衣服，大半截脚踝裸露在外，他蜷缩在那一方狭小的空间里，睡梦中都皱着眉头。
她转过身，不再看桥底下的风景。将刚才的景象和过往的记忆全部留在寒风中。
大年初一。
吴宝在b市的别墅里醒来，诺大的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别墅里和外面的天气一样冷清。
她把头发拢在身后，到厨房里做了三明治当早餐，温热的牛奶下肚赶走了胃里空荡荡的感觉。
吴宝一手拿着三明治，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几乎全部都是拜年短信，有段乐乐的，沈嘉的，还有各个银行专门发给vip客户的。
她随意翻了翻，确定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后就将手机放在一旁，专心的吃早饭。
既然到了b市，那件事情就得提上日程了。新年对吴宝来说没什么不同，她的时间早就停滞了，停在她六岁那年。
齐昱明今天起的很早，他还帮着向娆包了饺子，之前给吴宝做早餐，他的厨艺已经突飞猛进了，饺子做得像模像样的，就连向娆都认可了。
齐云路去跑步了，无论春夏秋冬他都有晨跑的习惯。他们天天座谈会，讨论这讨论那的，要没个强健的体魄，那可真受不了。
厨房里就母子二人，向娆见儿子现在又笑嘻嘻的样子，知道昨天吴宝提前走这件事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男孩子嘛，就应该这样，凡事都大气一点。
但是不可否认，向娆昨天看齐昱明垂头丧气上楼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的。
或许年轻人不在意，但是她和齐云路还有两家长辈每一年都是要守岁的，祈盼新的一年平安顺遂。
“妈，我们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齐昱明手里拿着勺子搅着锅里的饺子防止糊锅，向娆看了眼锅里的饺子，“今天去外婆家拜年，再煮两分钟就关火。”
“好，我们上午去给外婆他们拜年，下午我就去找宝儿嘿嘿。”
向娆见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你倒是全安排好了，宝儿知道你去找她吗？”。昨天吴宝离开得那么急，不知道她的事情处理完没有。
齐昱明挠挠头，“对哦，差点忘了给宝儿说了，我给她打个电话。”
他放下勺子关火，“妈，我去了啊。”
向娆见他迫不及待的样子笑了笑，“去吧去吧。”
齐云路出去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该回来了，等小明打完电话差不多就能开饭了。
齐昱明手机就放在外面的客厅里，他窝到沙发里给吴宝打电话。嘟了好几声那边才接通，吴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喂。”
“宝儿，新年快乐！”
齐昱明元气满满的给她拜年，吴宝听到他欢乐的声音勾了勾嘴角，“新年快乐。”
“宝儿，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呀？事情处理完了吗？我下午来找你？”
齐昱明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吴宝揉了揉额头，“这几天还有些事要忙，恐怕没时间。”
“啊……”齐昱明听她说还要忙几天声音都低了下来，他呡着唇，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失落，“那我今天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吴宝：“……是。”她客气道：“昨天太仓促了，有时间我再上门拜访。”
齐昱明瘪着嘴，“宝儿，我怎么感觉你在说套话骗我。”
吴宝否认，“没有。”
齐昱明轻哼了一声，像个娇气包，“那好吧，说好了，你忙完了要过来的。”
吴宝轻声应道：“嗯，好。”
他似乎很好说话，好像有着用不完的活力，齐昱明又和吴宝聊了一会儿，大都是他说吴宝听。
“小明，过来吃饭了。”
向娆的声音传过来，吴宝听到微微松了口气，连忙抓住机会道：“你快去吃饭吧，我挂了。”
说完不给齐昱明反应，说了句，“再见”就挂了电话。
齐昱明：……
他怎么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不可能！齐昱明摇头，绝对是错觉！
虽然今天不能去找宝儿有些失落，不过他们聊了好一会儿天，宝儿还是忙完之后要上门拜访，嘿嘿。
齐昱明握着时间傻笑。
向娆叫了好几声还不见人过来，她到客厅找齐昱明，发现自己儿子坐在沙发上笑得一脸傻兮兮的样子。
向娆：……
“干嘛呢？”向娆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妈妈叫你好几声了，快吃饭去，你爸都回来了。”
齐昱明被亲妈拍了一下，他回过神来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挽着向娆的手臂，呲着一口大白牙笑，“吃饭啦！”
向娆被儿子搂着手臂推着往前走，“你呀！”她点了点齐昱明的额头，见他这么高兴问道：“宝儿让你下午去哪儿了找她？”
这么高兴，肯定是他的小算盘打响了。
齐昱明傻笑着摇头，“今天不去找宝儿了，我陪你们。”他把头靠在向娆肩膀上，扭来扭去。
“嗯？”向娆疑惑，“你今天不去找宝儿了？”
不去还这么高兴？不合理啊。
齐昱明放在向娆肩膀上的头点了点，“宝儿说这几天还有些事，她说忙完了再来拜访。”
向娆：怪不得，这是被哄好了。
她在心里暗叹，自己这个儿子简直是被人家抓在手里，捏得死死的。
齐昱明这边发生了什么吴宝不知道，她正在看燕家现在的资料。燕家的公司现在发展得中规中矩，有些后劲不足。
现在的燕董事长夫人是方家的独生女，燕家和方家虽然都不是什么顶级豪门，但是在b市也算是中上水平了，两家合作后确实都上了一个台阶。
吴宝看着平板上的照片眼神里晦暗不明，她的手指在暗红色复古靠椅上敲了敲。
吴宝的脸上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冷漠无情，连眉眼都冷若冰霜。手指划过照片，她低低的笑了一声，“亲爱的‘爸爸’，我回来了。”
这话萦绕在空旷的房间里，明明是没有什么起伏的声线，却令人不寒而栗。
她往后一仰，修长的脖颈弯曲出完美的弧度，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仰躺着，眼睛微眯，眼睑微微泛红，这状态让人觉得她好像是陷入了某种未知的疯狂。
快了，就快了。
………
大年初一，b市燕家的豪宅里。
燕家在b市算得上是豪门，但是离顶级豪门还差着犹如天堑般的的距离。燕家现任的当家人燕廷，正值不惑之年，自十多年前和方家独生女方芳结婚后，在方家科技的支持下，将燕氏集团的制药业发展得如日中天。
今天燕家的亲戚都集中在这里，燕老太太还在，小辈们过年都会一起过来。
方芳陪在老太太身边，看着不远处谈笑风生的燕廷，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谁能想到看着人模人样的燕总，是一个来者不拒的人呢。
方芳有些厌倦的收回视线，想到前段时间在酒会上发生的事情，她心里就泛起一股恶心，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当初自己怎么就会瞎了眼看上这么一个人，还觉得他深情呢？
他可真是不挑，就是在和李总他们应酬的时候那眼神还和旁边的侍应生勾勾缠缠，甚至她就离开了一会儿，他和那侍应生就不见了人影，她去找他，一到阳台边上就听见了细细碎碎的□□声，令人作呕。
一大家子人见老太太下来了，都围到老太太身边给她拜年。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每一个给她拜年的晚辈都会收到一个非常丰厚的红包，这也是为什么那些人乐意在大过年的过来的原因。
方芳见燕廷这会儿又低头在手机上和谁聊天，他这个人惯是会装，不知道又是和哪个小骚蹄子在聊骚。
“阿廷，快过来。”
老太太坐到主位，一落座就向燕廷招手，燕家也算是一个大家族，老太太除了燕廷这个儿子还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但又说老太太最疼谁，那必然是燕廷的。
这个儿子哪哪都好，年轻时也十分优秀，尽管当时因为婚事和家里闹了点不愉快，最后他们还是让他如意了，只是没想到……
老太太这目光落到燕廷身上，看着他慢慢走近，坐到自己左手边。人到中年，膝下也没个子嗣，做些事也越来越不像话。
老太太在心里叹息一声，耷拉下眼皮，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手上的一串紫檀木佛珠。复又笑着开口对大家道：“又是新的一年，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言罢，她转过头对方芳点头示意，方芳懂老太太这是让开席的意思，于是转头示意旁边候着的人可以上菜了。
燕家有食不言的规矩，今天过年，这些规矩可以适当放宽。难得大家都聚在一起，燕家三爷坐在燕廷旁边，想起自己前几天听到的风声想探探自家大哥的口风。
“哥，哥。”他侧身凑近燕廷，“问你个事儿呗。”
燕廷和弟弟关系很好，看了他一眼，“你说。”
燕三压低声音，凑到哥哥耳边，“我听说有一个国外转回来的企业要跟咱合作？”
燕廷听完有些惊讶，转过头对着燕三，“你听谁说的？”
这件事说来凑巧，燕廷自从和方芳结婚之后，利用方家的技术让燕家上了一个台阶，但是已经这么多年了，当时再先进的技术到现在都已经开始逐渐落后了。
燕家这些年不是没想过要突破，但是就算是集燕、方两家最专业的团队也无法突破现有技术的难关。
国内的制药技术虽然发展势头迅猛，但是很多特效药的研发还是落后了国外很大一截。
燕廷觉得自己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人，他在国内也找了很多药企谈合作，可那些大型药企自视甚高，拒绝了他们。
如他们燕家一般的中型药企红果国有很多，大家的质量和技术都差不多，小型的药企燕家自然也是看不上的。
基于此，燕廷就把主意打到了国外的企业，甚至他还专门跑了一趟有顶尖制药之称的k国，得到的消息却是，国内一些比较著名的制药专家早在几年前就被一个不知来路的神秘富豪雇佣了，现在已经没有他们的消息。
燕廷无法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国，没想到却在飞机上找到了他的机遇。
他在k国碰了壁，本来打算直接飞回国的，但又想到下个月就是老太太的生日，恰好m国几天之后有一件玻璃种如意镯拍卖，于是他半道拐弯去了m国。
已经在k国经历了一次失败，燕廷现在拍卖会上下定决心要拍得那如意镯。然而，事实却是他的计划再一次落空。
拍卖会上有很多奇珍异宝，那玻璃种的如意镯子虽然显眼，但却不是最独特的一件，燕廷打定主意要买下它，叫价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能胜过他的人已经几乎没有。
然而，就在拍卖师要敲下锤子，宣布“成交”的那一刻，一双洁白修长的手举了起来，直接以500万的价差压下了燕廷的出价。
燕廷最后一次出价已经到了他的心理预期，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最后还是一场空。
到底是谁拍下了那款镯子燕廷没有看清，因为那人做在拍卖场的第一排，有时候位置其实就已经代表了实力。
接连两次碰壁让燕廷非常郁闷，乃自于他坐上回国的飞机时，仍然有些不快。
飞机的头等舱十分宽敞，客人也不多，所以燕廷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20岁左右的东方女孩。
原本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浑身的气质也非常不凡，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
可就是这么一个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在接到一个电话之后，态度就变了。
她原本淡漠的眼眸带上那些笑意，出口的声音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冰冷。
燕廷听见女孩说：“嗯，上飞机了……已经准备好礼物了，不用操心……公司的事情也已经……只差找国内的制药公司合作了……”
女孩的声音压的很低，却还是被燕廷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听她讲到“制药公司”，燕廷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不能急，还得观察观察，看看她说的“公司”是哪个公司？
女孩打完了电话，燕廷找好机会准备上去寒暄一下，有道是萍水相逢即是有缘，毕竟整个头等舱就他们两个东方面孔，套套近乎还是不难的。
打完电话的沈嘉看到来寒暄的燕廷自然不会拒绝，因为他就是她之所以在这趟飞机上的原因。
也是，吴宝的目标。
燕廷在和沈嘉的交谈中得知，沈嘉是m国近两年飞速发展成长的制药公司——如因的创始人之一，从沈嘉的话中他了解到虽然她们的公司在国外做得顺风顺水，但毕竟是红果国人，骨子里流淌的爱国热情无论在哪里都始终沸腾着。
所以她和另一位合伙人商量之后准备将国外的业务转移到国内，并且准备在国内长期发展。
虽然沈嘉透露得不多，但是燕廷从她之前的电话谈话内容中猜想她们极可能要找本地的企业合作，帮她的公司更好的过渡，避免“水土不服”。
那场谈话以沈嘉和燕廷彼此交换名片结束，下飞机时他们还友好的向彼此道了别。
燕廷一下飞机就找了专门的商业调查机构让他们查了如因公司的背景，就如沈嘉所说的，这家公司在两年之内就迅猛发展，甚至一些m国的老牌制药公司都只能暂避它的锋芒。
可就是这样发展得如日中天，如火如荼的企业却突然要从形势一片大好的m国市场转移回国内，在m国也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燕廷直觉里面可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就是这家企业为什么要回国内的关键，也是他到底要不要选择和这家企业合作，向沈嘉抛出橄榄枝的关键。
既然知道如因公司确实实力雄厚，那么自己既然得了这先机，就一定要充分利用起来。于是燕廷又加了一大笔钱，让商业调查机构查清沈嘉决定回国发展的关键。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金钱的驱使下，商业机构的效率令人十分满意，而当中的原因也让燕廷彻底放下心来，迅速让人敲定合作方案，拿出最大的诚意，联系了沈嘉。
或许是有飞机上那一场交谈作为铺垫，也或许是暂时国内还没人收到风声，而燕氏是第一家向如因抛出橄榄枝的企业。
沈嘉表现出的想要和燕氏制药合作的意向非常高，甚至在燕廷的持续发力下，拒绝了国内的龙头制药企业，力排众议敲定了和燕氏制药的合作。
燕廷十分庆幸当时的m国之行，因为从商业调查机构发给他的调查报告中，他得知拍卖会上的那只玻璃种如意镯的最终得主就是沈嘉，而沈嘉要回国发展的原因之一是如因的另一位合伙人在国内有着非常强大的关系网和能量。
另一个原因则是，这位沈嘉，沈总原本是庆大的清贫才女，最后却因为某些桃色原因远走他乡，并在她的合伙人的帮助下在m国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医药帝国。
如今功成名就，自然就想衣锦还乡，抱得美人归。
该说不说，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对钱权色的贪欲都是如出一辙的，就连少年英才也不例外。
燕廷甚至对沈嘉有一种微妙的惺惺相惜和不以为然。你瞧，当初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人物，这不也和他一样陷进了这世俗的关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