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说教
一番说教之后，萧岳平静下来，不过语气还是不太好：“你说去观摩天才武者比武，那个天才武者是谁？”萧岳是了解自己家孩子的，虽然懒，但也是因为懒，所以懒得撒谎，大概是因为谎言需要动脑子，圆谎也需要费很大的力气吧。
“就是今天下午在闹市里头摆了个比武台的，我没有上去打听，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萧百川现在非常苦恼，他的手里只有一碗白饭，反观母亲还有大哥，碗里的菜堆得冒尖呢！至于萧岳……他现在气得暂时吃不下饭。
“父亲，孩儿有些担心这件事，按照坊间传闻，这家伙搭的比武台没有妨碍到闹市的正常秩序，我们护卫队没有理由出手，但是孩儿又担心这家伙是来试探我们维克托城青年一辈的强弱情况的，若是如此，怕是有人惦记上了咱们。”萧百弘本想把饭放下来再说话，不然总觉得谈这件事时不够正式，但是没地方可以放碗啊！
萧岳刚听到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时就想到了这一点，沉思片刻后道：“这件事不必护卫队出头，暗中探一探，查一下那人的来历和目的就好了。”
萧百川比较傻，问道：“父亲，为什么不让大哥去砸那人的场子……啊不是，我是说，和那人比试比试？”
萧百弘握着筷子的手一紧，筷子不小心被他掰断了，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亲弟，亲弟，要忍！
其实倒也很容易想明白，今天下午是第一天，很多人还是抱着看戏的态度来看此人摆下的比武台，一整个下午都是连赢听起来很厉害，但是维克托城里头真正排得上号的武道好手还没有上台呢，这连赢的含金量实在不高；更何况维克托城里虽然皆传年少一辈以萧百弘和叶菱最为出色，但是绝不是只有他们二人拿得出手的意思，诺大一个城市，难道还赢不了一个神秘女子吗？
这么容易为什么萧百川想不明白呢？他懒，懒得动脑，嘴巴跑在脑子前面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萧岳被气得无语，起身离开了饭桌：这饭吃不下去了！
城主夫人看着夫君离开的背影，转头看向年少的小儿子，把碗放在地上后道：“百川，你随我来。”言罢，往庭下走去。
萧百川只是不想练武，在其他方面还没有叛逆到不服管教的地步，不过按照此前的经验，他大概猜到了母亲想要对他说的话，无非就是少惹父亲生气，好好习武之类的话，他早就听腻了，但那是他的母亲，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跟着往庭下走去。
城主夫人一回头看到萧百川垂着头，立时板起了脸：“这是做什么？抬起头来，虽然没有练武，但也不能丢掉你的精气神，一低头你的精气神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萧百川依言抬起头，看着母亲的眼睛，十三四岁的少年身高增得快，突然就发现他可以平视母亲的眼睛了！
等待良久，萧百川都没有等到母亲开口，看着母亲的眼神，总觉得今天晚上母亲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没有了此前父亲眼中的希冀和恨铁不成钢，反而多了几分其他的东西，也不是失落，但总之是现在的萧百川不理解的东西。
看着萧百川好一会儿了，城主夫人慨叹道：“一转眼你就这么高了，再长两年就要超过你母亲喽。”
这难道是什么新的劝他修行的话术？萧百川心下疑惑，打算静观其变。
“再过几天就十五岁了，百川，母亲留不了你多少年了。”城主夫人伸手摸着孩子的脸。
常常被圈在城主府里修行武道的少年不曾经历过生死，哪里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母亲话语中有些失落，萧百川连忙说道：“母亲这说的什么话，孩儿要一直留在你身边的。”
城主夫人没有接萧百川的话，而是转过了身往城主府的大门走去：“你的爷爷十五岁加入了护卫队，几十年前维克托城和元都打仗，维克托城节节败退，被打到了城门下，最后是你的爷爷带队奇袭敌军后方，和前方的维克托护卫队包围敌军，打赢了保卫维克托城的战争；你的父亲十五岁时，你爷爷病重逝世，他接过了城主的担子，花了五年的时间把维克托城治理得井井有条，二十年前你父亲大婚之日，狼人族大举来犯，你父亲收到战报立刻离府跨马，率领护卫队死守城门三天三夜，扛住了最开始的压力，后来打拉锯战打了半年，最后率军主动出击，将狼人族打到卡尔维亚防线以外七百里，打到狼人族二十年不敢再犯；你的兄长十五岁被你的父亲放到了护卫队，从最低层的侍卫做起，花了三年时间，坐到了护卫队总队长的位置，凭借自己的实力赢得了护卫队所有侍卫的拥护，若是未来有战事，你的兄长就是维克托城的先锋，他要首先抗住所有的压力，若是未来没有战事，他会是下一任维克托城的城主。”
一大段话说完，萧百川已经低下了头，父亲和兄长向来低调，更何况吹嘘之事在兵者看来毫无意义。
城主夫人已经到了城主府的门口，此时侧身看着少年：“百川，你的十五岁呢？”
萧百川心中震撼，原来他萧家有这么多人才，那他为什么还需要努力呢？平平安安地做一个纨绔子弟不好吗？
城主夫人似是猜到了少年的想法，又道：“萧家在你的祖父一辈共有三位将军，唯有你的祖父在战争中幸存，你祖父的两位兄弟在维克托城和元都的战争中牺牲；你的父亲一辈，有七位将军，唯有你父亲和你姑姑在与狼人族的战争中幸存，你父亲在那场战争中牺牲了四个兄弟还有一个妹妹。百川，这世界上没有人是不会失败的，你现在记得的名字，都是在战争中幸存的人，他们战功赫赫，是因为他们活着，这样才有机会去做更多的事情。”
“抬起头来！”城主夫人看着少年，声音突然就变得威严了，“我们并没有多厉害，我们只是刚好在战争中幸存，也只是这世上的普通人，有生有死，会伤会残；如果明天就有人打上门来，你的兄长就要站在前线，如果你的兄长倒下了，你的父亲就要上前线，如果你的父亲倒下了，下一个就是你。”
萧百川抬头看着母亲，原本他是直视着母亲的目光的，现在却好像仰视着母亲，维克托城的繁华就在大门之外，那是他被留在城主府里做功课时最为渴望的，现在那繁华的光要照到萧百川身上，被城主夫人挡住了少许，但少年却感觉自己就站在母亲的阴影之中。
“如果你也倒下了，我将会披挂上阵。”城主夫人看着孩子的双眼，认真的眼神告诉孩子她没有开玩笑。
很多事萧百川都不知道，比如他的母亲，名为墨仟鹤，她的大哥是七剑宗的掌门墨千城，她的二哥是现任天阙的城主墨延风，她本人在大婚之夜，与萧岳在战马上饮了交杯酒，萧岳死守维克托城正面城门时，墨仟鹤带一队人直插大漠深处，一把烈火烧了狼人族半个营地；最后追击狼人族时，她就骑着战马，与萧岳齐头并进，时至今日，维克托城里老一辈的护卫队提起城主夫人时语气总是尊敬。
“你可知晓我为何要对你说这些话？”城主夫人的语气软了下来，走出了城主府。
萧百川跟上，就走在母亲的身后侧，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十五岁对别人而言是一个还小的年纪，未经世事不通变化，但是我们不一样，萧家的孩子十五岁就要成熟，你背着很多东西，现在你感受不到压力是因为你的父亲和你的兄长在抗，也是因为现在战火没有烧到维克托城来，所以你还有时间。你的祖父，你的父亲，你的兄长在他们的十五岁就决定保卫维克托城，这是他们的十五岁，孩子，母亲不希望你的十五岁在逃避和玩乐中度过，现在的你也许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快乐，但是以后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会想到之前你荒废的时光，如果你利用起来，可以做更多的事。”城主夫人有好多话想要对这个孩子说，她好怕，好怕这孩子因为不懂得，亦或是晚懂得某个道理而命丧战场，可是道理从来不是语言就可以传达的，唯有亲身体会才能有深刻的领悟。
回想曾经，她何尝不是在失去中懂得珍惜，在战火中懂得和平，在生死之间懂得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