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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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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宁鹤的伤势还没痊愈,就急不可耐地带王钟儿一起去到了断月楼。

    此番劫后余生,他心中重新有了计较。

    他是君主,是皇上,他总有一日要娶妻生子,与其让那些朝臣送来制掣他的女子,倒不如就将这王钟儿带进宫,堵住丁昔山那干人的嘴。早前,他便派人查探过了,王钟儿乃是孤女,在爹娘死后才沦落到了这断月楼,成了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宁鹤哪里看不出来王钟儿明里暗里的,都是想要攀附于他,但无论如何,这个女子毕竟是真的救过他,而且又来自于民间,背后并无其他势力,好掌控。

    可为什么……

    偏偏宋南裕就不愿意攀附他呢……

    思及宋南裕,宁鹤只觉尤其的躁郁烦闷,其实自从昨夜醒来之后,宁鹤就偷偷去过宋南裕所住的寝殿。

    他的先生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胸膛的起伏异常微弱,如水的唇瓣如今已完全失了血色,那道横亘在鼻梁上的狭长伤疤仍残留着淡淡的痕迹,足足有一寸长,在这张苍白绝美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宁鹤一言不发地走近,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仍在发烫。

    看守的太监小心翼翼地来到宁鹤跟前,禀报说宋大人其实日前醒过一次,但他烧得太厉害了,神智都不大清明,整个人都有些愣,也不说话,喝了点粥就又昏睡过去了。

    那太监对宁鹤道,“陛下,要不要让御医给宋大人诊治一下?他好像病得很厉害。”

    宋南裕勾结叛贼的罪名未除,皇上不发话,谁也不敢逾越行事。宁鹤的手顿了顿,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问同样的话了。

    “他一个通敌戴罪的臣子,哪里有资格看什么御医?他若是再醒了,就把之前常给他备的那些个汤药熬上几副,给他灌下去!”

    宁鹤俯下身,坐于床侧,从被褥下拉出宋南裕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你先下去吧。”

    小仆识趣地退出了寝殿,还掩上了门。

    空荡的房内,终于只余下他们二人,哔剥作响的孤灯,摇曳在深夜,就如同一把利锥,尖利地割破了隐匿在黑暗最深处的心。

    只有血和着肉泊泊流淌,碎了一地。

    得不到的爱,势必会在这日复一日的煎熬中生成了恨,反复拉扯着那仅剩不多的理智,疼得撕心裂肺,再难…回头。

    宁鹤眼眸猩红,执拗地将宋南裕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扣到自己手上。

    就装作……

    他们是相爱的……

    昏睡中,宋南裕的眼皮滚了一滚,许是宁鹤的手掌带了些微的凉意,神智朦胧的他,竟靠近了宁鹤,想依偎到宁鹤怀中。

    宁鹤张开手臂,刚想搂住他,可视线,却落到了他身上的痕迹。

    那是被宁玦吻出来的痕迹……

    精心的伪装终是被彻底揭开,宁鹤飞快地甩开宋南裕的手,落荒而逃。

    宋南裕不爱他。

    宋南裕自始至终,都不曾爱他。

    可那又怎么样呢?

    宋南裕,总归会是他的。

    *

    晨间的断月楼,门庭冷落,王钟儿带宁鹤自后门进厅时,那断月楼的老板似是料准了他们会来,正端坐于堂前,恭候大驾。

    “草民拜见皇上!”

    沈月怀现下既已知了宁鹤的身份,礼数自是周全,面若春花的脸上漾起了一抹讨好的笑容,吩咐仆子们奉茶看座,好生伺候。

    宁鹤挥挥手,拉过王钟儿,开门见山地道,“她的卖身契在哪儿?孤要为她赎身。”

    沈月怀并不开价,只是好脾气地赔笑道,“陛下,钟儿没有卖身契,她当初来我这断月楼,签下的,是死契。”

    “什么意思?”宁鹤的声音沉了几分。

    “意思就是……”沈月怀笑容不变,可态度却意外的坚定,“她不能走。”

    “沈月怀,你这是什么意思?”王钟儿一听这话,立时恼羞成怒,冲上前去质问道,“这些年,我为你断月楼赚了多少银子?当初我来这儿时可是同你说好了,若我遇上了真命之人,便可以赎身从良,怎的如今,你还不放人了?!”

    “可我们之间也有约定,若你没有遇到真命之人,就还要一直留于此地,至死方休。”沈月怀不卑不亢地道,“皇上,非是你的命定之人,难不成王姑娘你要背信弃义?”

    “你……!”

    “放肆!”宁鹤终于出声,“孤来问你,是念在你这些年照顾保全钟儿的份上,给你几分面子,你当真以为孤怕你?孤今日非要带王钟儿走不可,孤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小倌子还能拦住孤不成?”

    “陛下要人,草民自然不敢阻拦,但陛下若要强行带走钟儿,必然会落下话柄,为了个清倌大闹烟花之所,传出去,只怕您的名声也实在难保!”

    “你别以为孤不敢杀你?!”

    “杀了草民,这话,又不是不会传出去了,草民方才已命人开了大堂门迎客,现下,来围观的人,怕是不在少数了。”

    果然,断月楼白日开张本就稀奇,百姓们又听得风声说微服私访的小皇帝来了断月楼,门外早就黑压压的聚集了一众好事的群众,虽这些人被宁鹤的亲卫拿刀挡在了外边儿,但仍伸长了脖子七嘴八舌地正朝里头张望。

    好个沈月怀,他这是抓准了宁鹤一个微服私访的帝王,必然不能直接当着自己的子民面,滥抓无辜!

    宁鹤为着宋南裕的事本就心焦气烦,又被沈月怀摆了一道,只想快点解决此事,于是,便压低了声音咬牙质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才肯放人?说出来,孤都答应你。”

    “皇上说话算话?”

    “君无戏言!”

    沈月怀这才悠悠地叹了一声,“我不要钱,亦不要财,只想向皇上讨要一个人。”

    *

    郡守府尹的大牢甚是阴暗腐朽,沈月怀直皱眉头,提住衣摆,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了关押顾飞璟的那间牢房。

    “喂,木头,我来带你出去了。”沈月怀得了皇帝的赦令,此番就是过来救他的,可顾飞璟岿然不动,满脸冷漠地坐在地上,看都不看沈月怀一眼。

    沈月怀难得吃瘪,只好捂了口鼻,走至顾飞璟跟前,“木头,我问你,那个宋南裕…后来怎么样了?”

    那场白梁湖的混战,沈月怀依稀也听说了一些,他心中牵挂宋南裕,语气也不由得急切起来。

    顾飞璟这才闷声答道,“宋大人无事,他落水后,我救了他。”

    沈月怀的面色缓了下来,又扬起了一抹轻浮的笑容,“可你之前分明跟我说过,你是宁玦的人啊。”

    原来,自那日在断月楼初逢后,沈月怀留顾飞璟盘问了整整一夜,顾飞璟本就是个木讷性子,又禁不住沈月怀的一些风月场上的挑-逗手法,结果就这么把自己的底给和盘托出了。

    顾飞璟懊丧得很,又气沈月怀平日里就是那般轻浮,对个陌生男子都能投怀送抱,以至于现下,都懒得同沈月怀多说话,被这么一问,就淡淡地回道,“各为其主罢了。”

    “那你为何又在最后关头背叛了你的主子,救了那宋南裕?若我没猜错的话,宋南裕,该是宁鹤的人才对。”

    顾飞璟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直直地望向沈月怀,认真地道,“因为宁玦从没有把我当做人来看待。还有…还有你说过,宋大人,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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