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心
睡在屋里的乐之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只觉得头昏脑胀快要炸裂开来，不由得恨上了乐雅，前世便是百般忍让，如今绝无可能了，她睡梦中握了握拳头，玥青守的心惊，这一夜也到平安无事的过去了。
二日一早，雪梅雪枫竟又来了，乐雅也随着一起进来，乐之睡醒看的开心，也不在意她，连忙让玉珏拿了软毛凳子放在床前，方便说话，雪枫摆手不要，扭头坐到了她的床边逗趣道：“真真是不能放你回来，这在府里住了三日身体康健，怎么一回家便如此脆弱，莫非你家里有鬼哈哈哈哈。”
雪梅拍了一把雪枫，连忙同乐之道：“乐儿莫要害怕，这糊涂孩子总是口无遮拦，”话里带着笑意，眼睛却看着乐雅，乐雅不屑，拧嘴说道：“可不是，将军府煞气颇重，大抵是战场亡魂居多，自然没有小鬼，不像我们侯府，姐姐可不是将军府的人，自然不似表姐们如此好体魄了。”
乐之挑了挑眉毛说道：“乐雅这是何话，将军府斩杀之人皆是贼寇，死有余辜，正气浩然，如何来亡魂一说，再者说了，我母亲生于将军府，来到侯府却早逝，若妹妹这样说，岂不是我母亲也是不幸了。”
乐雅大惊，不敢再回话，连忙告退，眼角带着恨意，乐之看都未看，差了玉珏送她出去，又与表姐们说话，雪枫笑道：“往日瞧你弱弱滴滴，生了病果然大彻大悟，今日这番话我都说不出来的。”三姐妹又嘀嘀咕咕笑了起来。
雪梅看着时辰差不多，自袖筒里掏出一封信说道：“母亲要我交给你，等我们走了你且看看，怕是有要紧事。”雪枫虽然好奇，也不探问，跟着点了点头，乐之收了信压在枕头底下，想着大约是事成了，雪梅任务完成，告别了乐之，也带了雪枫出去，临出门道：“乐之你快些好起来，公主设宴我们再细谈。”说罢便带着丫鬟走了。
乐之看着锦瑟送了回来，连忙让她守住屋门，强撑着半坐起来掏了信来看，信纸上话也不多，李万春的字龙飞风舞，霸道十足，写道：
“事已成，万庆不日出发南海，勿念，你舅母帮你照看铺子，你且安心养病，择日再谈。”
乐之把信放在胸前，闭上眼睛认真祈祷了菩萨，保佑小舅舅平安归来，又高兴舅舅未把她当作孩童，如此详细珍重的同她商量，她的胸腔里又满满的感动，擦了泪光，然后差了锦瑟将信同铺子庄子地契锁在一起，这才踏实的躺了下来。
玉珏这时也进来了，大抵是乐雅说了什么，脸上喜色掩不住，玥青端了药进来，问道：“玉珏姐姐可是有高兴的事？”
玉珏脸色稍红，答到：“乐轩公子快回来了，我看着小姐那安神香木没有了，再去讨要些吧。”玥青没说话，锦瑟瞪大了眼睛，乐之看着玉珏如此样子只觉得好笑，抬了抬手说：“不必了，若我需要，我自会同轩弟讨要，你去想什么样子，如今屋里没事，你且出去吧。锦瑟去给我拿碗蜜饯来，有玥青伺候着就够了。”
玉珏不满的回了身出去了，玥青看着她叹了口气，乐之安慰她道：“无须担心，她自己选择的路，总要付出些许代价的。”
玥青这才点了点头，又拿了帕子给她擦脸，正好大夫也过来了，赵侯爷居然随着一起来了，那关切的眼神看的乐之一阵阴郁，大夫替她把了脉给侯爷回话道
“大小姐身体亏空厉害，加上大雨，这怕是要落下病根子了，若不好好调养，以后生育倒是难事了。”
“多谢大夫了。”赵侯爷皱眉看了看乐之，似看一个不顶用的棋子一般，乐之也不在意，生育不了，再好不过了，生育的痛苦她早就承受了，何苦再承受一遍，赵侯爷不会如此想了，嫡女便是他的一颗有用的棋子，若不能开枝散叶还有什么用途，草草嘱咐了两句，就出去了。
玥青看着心疼，乐之毫不在意，她这一世万不会嫁给江澜，也不想做什么人上人，她只愿找一个平凡夫妻，度过此生，甚至青灯古佛，她也无所畏惧甘之如饴。
丫鬟们不知她的心思，只觉得自家小姐处境愈发可怜了，乐之晚饭时候吃了碗米粥，便再也咽不下去了，吴氏懒得过来对付，差了外院的绿素来过来看她，祖母那边依旧是李妈妈，冯氏跟林氏毫无动静，乐之也不责怪，毕竟未选好阵营，依然是吴氏最大的，敬慎些没什么不对。
她倒是看了眼绿素，这丫头上一世被赵三叔看上，硬是强了她，哪曾想被吴氏看见救了回来，绿素感恩戴德待吴氏更是好的不得了，可谓是得力助手了，何况绿素善于经营，吴氏手底下的铺子成为这京城独大，与绿素是分不开关系的。
只听着后来吴氏娘家外甥要了绿素，便没了消息，如今看来，这一桩事没发生，乐之打定主意收服绿素，这一切就来得及，她手里人不多，待舅舅归来，免不了铺子忙乱，绿素就是个最好的人选。
乐之也不着急，吩咐丫鬟们善待了李妈妈，她便唤了绿素过去：“我朝姨娘要你如何？”
她也没拐弯磨角，直接说道，绿素眨了眨大眼睛连忙跪下：“奴婢是奴才，单凭小姐吩咐。”
真是个通透的人，乐之也不肯多说了，只挥了挥手让她回去，这收服人心，总是需要个契机的，就是不知道契机什么时候来了。她今天见了许多人又折腾了不少，七岁的身子哪里经得住，立马睡了过去，倒是次日醒来，丫鬟们说，苏沫小姐看乐之来了，看她睡的香甜，放了礼物便走了，只说改日来看。
乐之看了桌上摆着的礼品，上好的鹿茸，参，还有几瓶白玉膏，又带了好些吃食补药，他暗中想到，这苏小姐倒也值得结交。便吩咐锦瑟分了礼品，带给祖母一份，吴氏一份，各方姨娘倒没分，她将那些药材补物仔仔细细指挥锦瑟放了起来。
祖母看着桌上的礼品，脸上带了几分颜色，对李妈妈道：“真是转性了，倒也难为她了。”
李妈妈连忙点头说：“大小姐待奴婢也极好，没有架子，我看啊，老太太你可以少操心了。”
祖母听着李妈妈的话，似是听进去了，微微点了点头，也由着翠儿扶进去睡了。
祖母这厢发生的事情，一转眼乐之就知道了，给了玥青银子，玥青马上就明白了，乐之躺在榻上，微微的笑了起来。
她这破败身子好了又折腾，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她又思量起来，算算日子，再有一年，许良便要出现了，她搭上自己的脉，中毒尚浅，如眉勾了勾嘴角，只待他出现，自己便寻个由头拜了师傅，她这见不得光的毒术便有了依附了。
玥青进屋，看她心情尚好，也跟着开心起来，难得小姐开心，她也带了喜气问道：“小姐可要用膳，老太太差了李妈妈过来。”
如眉点头，外头丫鬟揭了帘子，李妈妈走了过来：“乐之小姐可安好？”
“劳烦妈妈了，谢祖母关心，乐之再躺几日便生龙活虎了。”她浅浅的笑着，李妈妈见此，赞叹点头道：“不过二日功夫，昌平公主设宴款待京城女眷，吴姨娘拿了布庄新出的薄尼布，小姐可要好好挑选。”
说着站起身，深深看了乐之一眼走了，乐之点头，李妈妈意思这布有问题，得让她留心，玥青锦瑟也听出来了，连忙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小姐。”
乐之敛了心思笑道：“且看她们如何计划吧。”
到了晌午，果然管事妈妈抬了布匹送了过来，玥青抬到跟前说到：“这布倒是好看的很。”
乐之点了点头，锦瑟扶着她靠在床边，她拉扯着布，轻轻一下，哧的一声，布开裂出来，锦瑟大惊，乐之让众人不要声张，看着玉珏进门，乐之随手点了匹黄绿金丝棉说道：“就留下吧。”
玥青拿了布，放了下去，她柜子里衣服不少，一匹黄棉罗裙自然拿的出来，颜色亮丽，又不会突兀占了风头，用来代替再好不过了。
玥青聪明，马上吩咐下去做成衣裳，而此时的乐雅也拿了布匹仔细挑选，吴氏在一旁看着慈爱说道：“我儿莫愁，这布自然是没问题的，母亲会给你报仇的。”
乐雅心满意足的收了布，大红的布配着白色的缕衣，更衬的乐雅肤白如雪，母女俩这边谋划的高兴，一想到宴会上乐之身败名裂，乐雅就高兴的不知所以，恨不得那一天早早到来才好。
乐之也是想到了这一步，玥青试问：“要不要告诉冯姨娘一声。”
“不必。”作为同谋，就拿这宴会试试能力也不是不可，否则她怎么放心，乐之想了想，又低声吩咐了锦瑟，锦瑟连忙点头去了。
玉珏近日越发往乐轩那边跑的勤，真是不知死活，忘了自己是谁的丫鬟了，乐之看着外头叽叽喳喳同玥青说话的玉珏，默不作声的捏紧了拳头。
随着宴会将近，老太太更不可能让她们出去，乐之想探舅舅消息，也毫无办法，好在昌平公主设宴的时候终于到了。
这一日清早，便有丫鬟送来各式各样首饰供她挑选，玉珏放了玫瑰花瓣，乐之试了试水温，抬脚走了进去，心下一动，默不作声的撒了些许粉末，这才安心躺了沐浴，穿了那身鹅黄罗裙，罩了白丝外衫，配了条萌绿面纱，看起来倒也清秀可人，这才随着丫鬟婆子们去了前堂。
乐雅乐水早就到了，林姨娘没有女儿，看的嫉妒都挂在脸上，乐雅着了身红裙白衫，美则美已，太过张扬，发间插了碧金簪，隐隐有种气势，乐之倒也没说，过去假意和善称赞道：“妹妹这身真是可人。”
乐雅抬了眉梢，喜意乍泻，颇有骄傲对着乐之道：“姐姐今日也美。”乐之浅浅笑了笑，回头看了看乐水，乐水着了一身水蓝长裙，配的蓝白耳链，头顶插着玉簪子，看起来亭亭玉立，很是清新美丽，乐之暗暗点头，不张扬又低调，真真是聪明。
众人到了，也不用早膳，一起出门了，吴氏出门喊道：“大小姐可要带好妹妹们，莫要蒙羞。”乐之揭开马车帘子，静静地看着她，吴氏看着乐之眼中隐约的杀气，连忙咽下话尾，这才姊妹三个去了昌平公主府邸。
乐轩乐哲大抵是早早去了，三人同坐在一个马车内，倒也相安无事到了，一下马车，众多女眷纷纷下车，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玥青搀着乐之下了车，雪枫就急急跑了过来：“可算把你这个病美人儿等来了。让我们好等。”不等她回话，急急拉了她过去，流云郡主，雪梅，苏茉儿，到齐了，柳三娘倒是没了影子，乐之连忙告饶道：“辛苦各位姐姐等我了。该打该打。”
众女又脆声笑了起来，乐之拉过乐水，乐雅已经进去了，乐之也不恼，向众人介绍了乐水，这才一起进了公主府。
进了院子，女眷来了个全，大抵京城贵女都在此地了，莺莺燕燕，好一派热闹，乐之看着满院子的少女，不由得叹息，如今真是欢乐年纪，待再过两年定亲结派，众殿下群雄逐鹿纷争开始，只怕没有今日的无忧与欢乐了，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苏茉儿笑道：“你这是何意，统共见了你两次，一次认错人，一次病的不轻，今日也不高兴，莫非不喜欢我。”她故意嘟起嘴巴。
乐之见着可爱，苏末儿今日穿了白裙更是温婉，这份姿态可爱极了，她笑着打趣：“是是是，姐姐赎罪，不如姐姐也哭一个好了。”
雪梅见状连忙笑道：“你俩可不许胡闹了，快随郡主进去吧。”
两人这才收了笑意，丫鬟扶着走了内室，昌平公主念着大家没有用饭，便用饭以后再去院子赏花，初秋金菊开的美丽，众人连忙称是，团团入座，因是随意聚会，倒也不必按份为入座，相熟的都坐到了一起，乐之与苏茉儿流云，雪枫 ，雪梅，加上乐水，刚好坐了一排。
乐之这才打量公主府，乐雅竟和柳三娘坐了一起，乐之不由得叹息，真真是命中注定，看着她们你来我往的欢笑，乐至几乎快忍不住自己了，正在这时，公主随太子众人出来了，江澜也在后面，众人连忙起身：“拜见公主太子殿下。”
免了礼，众人坐下，菜品也端了上来，乐之面前摆了四喜丸子，乐之看着喜欢，夹了一个慢慢吃到，突然殿内一声哎呀，众人的眼光都被拉了过去。
柳三娘低低哭到：“公主恕罪，是臣女不小心洒了酒水，扰了宴会。”说罢又哭了起来，看着好不委屈冤枉，她本就生的貌美，这样一来，更是博的了不少男子怜香惜玉之心。
昌平大度的让了她起来问道：“这位是哪家小姐？”
身边婆子连忙回道：“禀告公主，是柳县令之女。”
昌平若有所思，乐之这才打量了昌平公主，十一二岁的年纪，贵气无比，相貌更是不必说，奈何上一世没有过多交集，也不知道性子如何。
江澜看着柳三娘果然眼里冒出惊艳，乐之嗤笑，可一回头，江澜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且笑里带着一丝玩味，乐之心经，连忙低下头吃饭。
闹了这一出，众人安生下来，柳三娘的目的也达到了，确实出名了，正在这时，外面奴才唱到：“安南王世子到～”
殿内鸦雀无声，大抵都是没见过这位世子，不由得都探头好奇了起来，乐之也是如此，哪怕很多年后想起，她都记得这初次见姜聿修是何等的惊为天人。
帘子揭起，一位公子走了进来，乐之看着那双莲白靴子心跳加快起来，今日的姜聿修穿了莲白金丝靴子，暗黑袍子别了金色腰带，看起来贵气十足，眉眼自是不必说，若江澜生的张扬俊俏，他便是内敛沉稳又带着生人勿近，果然，殿内一半的女子芳心暗驻了。
乐之看着好笑，大抵是姜聿修看多了这般场景，丝毫不为所动，规规矩矩上前行礼：“臣拜见公主，各位殿下，公务来迟，还望恕罪。”姿态嚣张丝毫看不出恕罪的念头，昌平果然呆了，痴迷看了半天，才回神念到：“赐座。”
雪枫见此低头说道：“不过皮囊人物，这群眼皮子浅的，”苏茉儿也微微点头，只有乐水，也是一副痴迷之作。
殿内加了姜聿修，更是热闹起来了，公主更是脸红心跳，一副小女儿姿态，太子同诸位殿下就不会如此高兴了，安南王手握兵权，这世子如大敌一般，如何高兴的起来。
吃了半会儿，太子提议道：“如此时间，众位公子贵女在此相聚，不如展现才艺，互相切磋，增添乐趣也好啊。”
“是啊，是啊，太子说的是。”一群人附和道。
姜聿修还是那般安静坐着，仿佛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杯一杯的饮酒，乐之也不担心，上一世嫁给江澜，她什么没学到，如今这帮贵女也不过十岁之多，更是不怕，想来也是轮不到自己的。
“我看这位柳姑娘初来乍到，不如就柳姑娘吧。”殿内一圆脸女子推荐。
众人都称好，美女养目，谁都是愿意看的，柳三娘也不推辞，微微福了一礼，差丫鬟拿了古筝，正经危坐，白衣飘飘，真如仙人一般，周围男子都看呆了，太子同江澜也不例外，自古男子食色性也，她好奇的看了看姜聿修，还是那副模样，波澜不惊，倒是好像感觉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来，深深看了一眼。
乐之微微抬了酒杯，多谢他救命之恩，姜聿修又喝酒去了，不理会她，乐之也不在意，柳三娘今日竟弹了《凤求凰》，拨转低鸣，应人入境，连她都有些痴迷了。
“好，赏！”太子颇为赞赏，看她的眼神也带了情欲，江澜也目光灼灼，柳三娘见此，喜不自禁，微红着脸道了谢。
还未提名，乐雅就急巴巴的跪倒在前说道：“柳姐姐琴弹得好，可我侯府自然不能落后了去的，我姐姐舞跳的极好，殿下让姐姐先来吧。”众人听着她这番小女儿姿态都笑了起来。
太子点头，公主自然也无异议，只是看着同自己一般红衣的乐雅厌恶的皱了皱眉头，，雪梅担心的看了眼乐之，乐之站起来几乎快笑了，这乐雅好心思，送了自己破布易烂，又让自己跳舞，外人看着姐妹情深，难道她就不怕自己身败名裂嘛，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乐之行礼道：“臣女献丑了，只是我这舞需配乐曲，不知诸位在座哪位可会琵琶？”
众人脸色微变，这琵琶大多乐女弹奏，寻常人家都是琴瑟筝笛，琵琶是万万不学的，乐之看着众人尴尬，微微得意，让你们叫我跳舞，这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不知赵小姐要听那一曲？”姜聿修还是那副模样，眼底却带了笑意，乐之懊恼，没好气的说：“便弹那春风破吧”
这下姜聿修更出名了，翩翩公子还有什么不会的，多数女子脸色红润，看都不好看他了，乐之看着讨厌，原本拒绝的了，偏偏他又出头，连他救命的恩情都顾不得了，姜聿修哪里看不出她生气，只觉得她嘟嘴眼里带着讨厌格外可爱，眼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乐之无奈，只能退下换了衣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