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雨燕
罗舒躺在修楚齐的腿上，看见手举米吉乌孜管呆呆发愣的修楚齐，小心地问：“怎么了？”
修楚齐端详着手中的米吉乌孜管，自言自语说：“它有两个声部。”
“什么两个声部？”
修楚齐把米吉乌孜管放到罗舒的眼前，说：“你看，它是两个管并在一起，高音和低音共同和声演奏的。”
罗舒盯着米吉乌孜管说：“它确实是两根管子并排在一起，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两个和音声部，两个频率相位差，不就相当于两个时空自限的曲率差吗？”
“曲率差？”
“对，马穆舒当时一定是按米吉乌孜管演奏的规律，设定了符合和声的两组电流电压频率的参数，于是产生了两个曲率不同的时空自限，才使神灯号低曲率向高曲率时空流动，这就是曲速引擎。”
“你是说马穆舒造出了曲速飞船？”
“我相信他还不知道其中的缘故，都是因为米吉乌孜管两个声部的设置，才使得他无意中输入了两组频率共振的参数。”
“那也不对啊，假设神灯号是通过扭曲时空的方式来到这里，那它又怎么可能穿透南极厚厚的岩层和冰原？而且我们也没有任何航行的感觉呢？”
“这一点我还没想明白，明天跟我再回去一趟。”
罗舒想去拦住他的想法，但又一想以修楚齐的性格，既然已经想到了，他是一定要去印证的，索性就依了他。
第二天两人谁也没通知，独自又回到神灯号所在的沙漠。六个月过去了，神灯号依然如新，硅聚合物的艇身在一片沙海里，幽幽发着青光。修楚齐和罗舒来到艇里，实验室里设备还都可以使用，电力也正常。修楚齐按照设想的参数输入到实验设备上，启动做了五分钟的延时，然后两人出了潜艇，躲在一处沙丘后，静静的等待。五分钟过后，两人从沙丘后抬起头，奇迹又一次出现了，神灯号消失了。眼前除了一望无际的沙海，空无一物。
罗舒疑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时空曲率，这就是曲率引擎。”修楚齐激动地说，没想到曾经苦苦思考的问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可我们都没感觉到它的移动啊？”
“这就是时空曲率，不在我们的时间观测之内，就像宇宙早期的时空暴涨，是不能以时间为单位计算的，它是时空的膨胀不是物质运动的速度，在膨胀时空中的物质可能根本就没有运动，只是所处时空的涨落相对于静止时空所产生的移动。”
“时空也可以连续的涨落吗？”
“只要神灯号实验舱里的硅聚合物可以连续提供两个同相位的时空曲率，时空曲率之差就会一直存在，神灯号就会从低曲率时空向高曲率时空跃迁。”
“可我还是有一件事想不通，它是怎么做到可以穿过南极地层的呢？神灯号难道和地层不发生碰撞吗？”
“这个问题我也没想明白，按理说前端的高曲率会使岩层物质涌向神灯号，可我们当时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碰撞，也没有时间感，就是突然坠地的感觉。”
“是啊，好像时间中断了一样。”
“时间中断，时间中断。”修楚齐不停地自言自语。
罗舒望着爱人，安慰说：“好了，不去管它了，反正这些和咱们也没关系了。咱们还是过好当下的生活吧。”
回到瓦西村，吉思尔达姆神色紧张地说：“村子东边的波巴树林里来了一大群鸟，村子里从来没见过这种鸟，族人们没有人认知这些鸟。”
“走带我们去看看。”
修楚齐和罗舒跟着吉思尔达姆来到村口，罗舒看见波巴树枝头栖息的鸟儿。一眼就认了出来，说：“那是燕子，学名雨燕。每年春季都会飞回中国北方。”
“可我们在这生活很多年了，从来也没见过啊？”
“也是啊，雨燕的迁徙路线不应该经过这里啊。每年都是从欧亚大陆过阿拉伯，再到东非最后抵达南非，我们这里是西非，怎么会有雨燕呢？”罗舒也有些疑惑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雨燕改变迁徙路线。
“会不会和气候变化有关？”
“这些年感觉到气候有变化吗？”
“没有啊。”
晚上一些胆大的雨燕飞进了村子里，开始在房檐下筑巢。这让罗舒不禁想起中国的北方，想起了北京，那些灰蒙蒙的天空下砖瓦的平房，那些围在煤火炉边的尼人，那些早已不去仰望星空，苟且而自由的尼人们还好吗？
罗舒抬头望着瓦西村上空的月亮，修楚齐搂住爱人的肩膀，轻轻地说：“想家了吗？”
罗舒默默点了点头说：“燕子都知道每年要回到栖息过的地方，何况是人。爸爸妈妈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行，我们就回去吧，反正在哪都一样，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我们而改变。我们在与不在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今天我们所知道的，他们早晚有一天也会知道。人类不管经历多少年，必然会走到这一天，人类的命运是早已注定了的。”
俩人正说着说着，罗舒不经意间，看见屋檐下的一只燕子正盯着自己。她赶忙拉了下修楚齐的胳膊说：“你看那只燕子，总是看着我们。”
修楚齐抬头果然看见一只燕子，正看向自己。而且那只燕子的眼神显然与众不同，其中左眼虹膜下有明显的光亮。一个念头在修楚齐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想到了北京马路上的摄像头。他赶紧拉上罗舒的手，钻进茅草屋里。
罗舒不解地问：“怎么了？”
修楚齐并没有理会她，进屋就在书包里找出一只强光手电，又拿起门后抄鱼的网子。看到这些，罗舒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拿出头巾把两人缠了个严严实实。
一出门，修楚齐装作要走开的样子，等离那只燕子已经很近了，猛地打开强光手电，照向燕子的眼睛，乘着燕子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用渔网罩着了燕子。燕子在网子里拼命地挣扎，扇动着翅膀，可怎奈越扑棱网子缠得越紧，最后被裹在里面动弹不得。修楚齐用手电照着燕子的眼睛，果然它的左右眼有明显的差异，右眼是正常的，而左眼是一只假眼，是一个隐藏在虹膜下的人工镜头。
修楚齐抓出燕子，仔细检查后说：“脑机接口。”
“真没想到，就连动物们也被他们利用上了，”
“看来这地方咱们也待不了。”修楚齐说着放了那只燕子，
“不，我不想再逃亡了。”罗舒平静地说。
晚上罗舒在灯光下，给瓦西的孩子们上了最后一堂中文课，课上她给孩子们讲了那首古诗。
第二天一大早，刚果保护区的军警和人类共同体的宪兵包围了瓦西族的村子。罗舒和修楚齐被带到金莎莎的军用机场，一架地球命运共同体的专机停在停机坪上。罗斯威尔从飞机上走了下来，他看到罗舒和修楚齐，先是一脸的高兴，然后一愣。罗舒见到他也是一愣，怎么才不过两年，面前的这个胖子已经老了许多。
罗斯威尔上前，盯着两人的脸，上下打量着，象是不认识的样子说：“怎么你们还是这么年轻？”
罗舒也感觉奇怪，就问他：“是啊，才两年不见，没想到您老了许多。”
“什么两年？我们整整找了你们二十年。”
“二十年？你们的效率好低啊！”
罗斯威尔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诧，从口袋里掏出“微我”说：“你们看看，现在的时间。”话音刚落，“微我”的激光影像在罗舒的面前呈现出时间：2051年1月12日11时13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罗舒不懈地说：“要是2051年，按你们的末日通告，地球早该飞了，这不它还好好的吗？”
“已经发出了第二次末日通告了，你们不知道。好，你们会知道真相的。”
上了飞机，罗斯威尔小声地问罗舒：“你们是怎么做到返老还童的？”
罗舒看着罗斯威尔苍老的脸，脑子里也是一边空白。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让这个胖子变得如此的苍老，还是自己的时间和他的时间不在一个同步的时钟上，或许这些又是个什么阴谋。她看了一眼身旁的修楚齐，见他一脸的无所谓的样子，她也就不再想这些事了，谈谈地对罗斯威尔说：“多睡觉，少操心，可以使人长寿。”说完靠在修楚齐的肩膀，不再理会那个胖子。
飞机经过五个小时的飞行，降落在锅盖镇。飞机打开舱门，罗舒走出舱门，眼前的一幕让她震惊了。只见飞机悬空停在天上，下边是飘动的白云和山川河流，远处的一架架飞机和往来的工作人员也都在天上。罗斯威尔从身旁走过，嘲笑的说：“看看吧，没有你们，科技一样进步。”说着他走下悬梯，站在了天上，向罗舒招手说：“下来吧，这是我们新的科技，隐身涂层。”
罗舒和修楚齐小心翼翼地走下悬梯，才发现脚下是实在的，只是实在物体背后的影像如实地显现在这里，罗舒疑惑地问：“这是可以透光的吗？”
罗斯威尔看着她笑着说：“这是一种涂层，可以使光线延着涂层折射到它的对面，因此这里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是透明的。”
罗舒心里一下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晚上看见的新月没有了红线的踪迹。两人下了悬梯，初次站在隐身的锅盖上，身体还是十分的不适应。走在空荡荡的停机坪上，脚下滚动的白云，云层和云层之间是山河大地，叫罗舒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她战战兢兢地拉着修楚齐的胳膊，紧张地说：“怎么现在也不用磁力靴了吗？也不用氧气面罩了吗？”
罗斯威尔大笑着回头看着他们说：“看看我们这二十年的成就还是不小吧，这都要多亏了你的时空自限，我们造出了人工重力场，现在即使在月球的基地内，也有一个g的重力。有了重力场大气也是可以自限的，所以这里和地球的环境一样，没什么好担心的。”
“二十年？人工重力场？”罗舒心里更加疑惑了，自己明明才从望舒来到地球二年都不到，怎么就二十年过去了？可要是时间只过了二年，这眼前的变化也太大了啊？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修楚齐和罗舒再一次被眼前的奇迹整懵了，他们如履薄冰地跟在罗斯威尔的身后，向月球电梯的方向走去。通向月球的太空电梯，就是那红线，如今也是隐身的，表面的隐身涂层把对面的实景都折射到眼前，只有在入口处的显示屏和操作按键，才能看出它的存在。
进入入口的安检大厅，罗斯威尔从工作人员那里拿过两部“微我”，分别交到罗舒和修楚齐的手中，说：“你们的微我已经离开他的主人二十年了，如今你们终于回到他们身边。”
“羞羞”和“舒舒”两个虚拟影像又出现在两人的面前。望着眼前这个“羞羞”，罗舒一面的厌恶，说：“我才不要这个。”
“那恐怕不行，没有他们，你们一分一秒也无法在我们这个世界存在下去。”罗斯威尔说着，把两个“微我”塞进他们手里。
罗舒明白他的意思，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需要“微我”的验证，这里的人们需要他们的“微我”与世界联通。罗舒接过“微我”对“羞羞”说：“退下吧。”
本来还想向主人表达再次相见欣喜之情的“羞羞”，捂住嘴巴消失在空气中。
太空电梯，共分为三层，上层是人员座舱，底下两层是货物仓。电梯内部并没有隐身涂层，涂层只在外部，为了隐去整个红线工程的外部影象，使月球看起来仍是完整。人员座舱像个电影院，一圈圈的座椅前是一块屏幕。电梯启动了。罗舒并没有感觉到加速带来的重力变化，他想起刚才罗斯威尔说的人造重力场，这可能是通过调正人造重力场来抵消加速度产生的重力感。
电梯启动后不久，大屏上开始播放地球命运共同体的宣传片。画面从地球的诞生，再到一次次的劫难，小行星的撞击，宇宙伽马射线爆，最后是人类一次次自相残杀的战争画面。
大概四十分钟后，太空电梯停在了地月之间的拉格朗日点的天空城。罗斯威尔站起身，说：“走吧，一个老朋友要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