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以后你就叫楼兰
拥挤的流浪者集中营，秩序在这是死亡的代名词；道德在这里不如一块咸菜值钱；善良换不来一句谢谢。
“少爷～少爷？看看啊，回家养养就能用，绝对不骗人～”熟悉而尖细的声音再次传入司月和老白的耳朵里。
远处拥乱的人群里，尖嘴猴腮的人贩子继续卖力的宣传着自己的商品，铁笼子被踹的哗啦直响，脏兮兮的少女半死不活的依靠在生满铁锈的铁栏杆上。
双目无神、凌乱的头发、破烂的衣服，骨瘦如柴的身躯，无一不在彰显着对这个世界的控诉。冰冷的脚铐、手镣束缚着少女逃出铁笼的梦想。
可能，她已经不知道梦想是什么东西了。
“混账东西！”老白双手捏的关节发白，双目似乎能喷出火来。
司月踏出一步，一把抓住了人贩子的手腕“我说的话……你还是没往心里去啊～”随即邪邪一笑，将人贩子拉到面前，卡通面具几乎要贴到人贩子的脸上。
“你他么谁呀？王八犊子！不买就赶紧滚！”人贩子使劲挣脱着司月钳制，但是自己的手就好像被焊条焊住了一般，任他怎么挣脱都纹丝不动。“我艹，你个王八犊子！给你爷爷放开。”
人贩子早就认出了眼前的两个少年。不过，在他的生意经里，既然不能做客户……那就毫无价值，说话都嫌浪费力气。
“人我带走，这个给你。”司月懒得搭理这种货色，随手给丫的甩开。掏出提前准备好的一根金条丢在地上“滚！”无形的念力犹如巨石一般砸在尖嘴猴腮的人贩子身上。
“哇～”
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但是这仿佛都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一般，野狗一样的爬到金条面前，慌乱的塞进了怀里“钥匙～钥匙～”丢下钥匙连滚带爬的捂着衣服窜进了人群。
老白都懒得去捡钥匙……
“咔嚓～”
左手黑刀闪过，直接将牢笼劈成两半，奋力向两边扒拉开。对着笼内蜷缩的的少女伸出了双手。
少女空洞的眼神终于落在了老白手上，只是短暂的停留便转移开，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发呆。
一时间老白不知所措的收回手掌，求助的看向威慑着周围宵小的司月。
被砍的张牙舞爪的铁笼前，司月蹲下身子，看着已经木讷的小姑娘，满腔怒火不断的上涌，握着铁栏杆的双手越发的白惜。
“跟我走，进高墙，管吃住。”司月低头钻进笼子找个角落蹲下，慵懒的靠在铁栏杆上，扭头看着同一片天空。
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旅行包里掏了掏，终于长舒一口气，拿出来一包散发着香辣气息的零食。
辣条～
这是司月和老白野外生存的必备产品之一，好在还剩下半包。
香辣的气息顺着撕口飘了出来，在女孩面前晃了晃，小丫头抬抬眼皮。兮兮的小鼻子轻轻地皱了皱，空洞的眼神稍微挪了挪，最终落在辣条上，盯了一会再落在月光下司月白皙的脸颊上。
司月瞅了一眼女孩脏兮兮的双手，无奈一笑，搓出来两根喂到她干裂的嘴唇边。
小姑娘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晃荡着铁链子往前凑了凑，似乎要用手去拿，却被司月挡住，示意她直接用嘴吃。
女孩稍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用脏兮兮的小手抓过了辣条，塞进了嘴里，无神的大眼睛不知道是因为辣条太辣还是什么，终于泛起了一丝丝的波动。
“有名字？”看着狼吞虎咽的小丫头，第一次，司月懒散的心有了波动。
另一边的老白紧绷的身体也松垮下来，全神贯注的盯着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
小丫头摇摇头，她已经记不清了，她的记忆停留在了这个铁笼里，停留在了这个集中营，停留在手脚的铁链和人贩子的打骂中。
司月没有继续问，试探性地伸出双手抱住了小丫头。没有任何的挣扎，小女孩就这么任由司月紧紧的箍住她，没有回应。双手垂在司月的身侧，干瘦的身体动了动，最终将下巴抵在了司月的肩头。
“刀！”司月轻柔地推开小丫头，抓着满是铁锈的铁链冲老白示意了一下。看着铁链上的斑斑血迹以及满笼子的粪便和馒头残渣。心中压抑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头顶！如若不是场合不对，司月绝对能手撕了人贩子。
老白手掌一翻，黑刀闪现。随着哗啦一声，小丫头手脚上的铁链应声而落，露出了那被磨的鲜血淋漓的手腕脚腕。司月腮帮子毫不察觉的鼓了鼓，眼睛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群，尤其是人贩子离开的方向。
“衣服！”
老白赶紧把已经准备好的备用大黑褂子盖在女孩身上。
司月对着女孩的微微笑了笑，伸出双手将披着大黑褂子的小丫头背在后背，弯着腰走出了这一方天地，这一方囚笼。
老白魁梧的身躯在前面开路，司月背着小丫头轻柔的走在后面，女孩双手抱着辣条……
……
城门口
荷枪实弹的士兵和机器人翻看着来往人群的行李和身份证件。
老白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司月以及后背的女孩。
“身份证件！”守卫士兵黑着脸堵住了城门，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两人的胸口，士兵身后两个机器人枪口更是直接怼在了小丫头的脑门上。
显然人脸识别已经将这个小姑娘排除在外。
“让你领导找林静雨，说司月找他！”司月反手搂过来小女孩，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直接绕过机器人，对着面色不善士兵说道。
士兵将信将疑的拿过证件，狐疑地瞅了一眼司月和老白“等着！”说完一路小跑进了值班室，就要接通某个电话。显然小本本上的钢印很让士兵紧张……
“不用去找了，我就在这。”忽然城门内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就是熟悉的黑色身影。
身影路过士兵的时候掏出证件递给了门口的大头兵。大兵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顿时扣死证件恭敬的交回“敬礼！”
咔嚓～
齐刷刷立正声震慑了整个城门，顿时引来一阵侧目。
林静雨摆摆手“我的人，外出执行任务。”没有任何停留，直接留下清冷的声音在大头兵耳边回荡。
看着走来的林少将，司月把小女孩交给老白照看，简单的行了个歪歪斜斜的军礼。“好久不见！”
林静雨只是冷淡的点点头，眼神扫过两人，最终将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眉头微皱“外面捡的？”
“买的。”司月苦涩地摇摇头，摸了摸抱着辣条发呆的小丫头。
“想让我带进去？”林静雨歪着头仔细打量着老白后背的上的小姑娘，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递给了小丫头。“给你。”
司月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对视的……姑娘？忽然觉得林静雨也没有那么的冷酷了，最起码现在不是那个第九局的冰冷少将了。
小丫头傻傻地看了一眼诱人的棒棒糖，扭过头看着司月……司月略微差异的眯眯一笑，对着小丫头点点头。小丫头才接将林静雨手里的棒棒糖接了过来，紧紧攥在手里，大眼睛看着漂亮的林静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出来。
“这个代价够吗？”司月从旅行包里掏出一块红里透着蓝光的石头递到林静雨面前。
林静雨略带震惊的接过能源石，打量了两眼“半步a级，异株？你杀的？”
司月咧嘴尴尬的笑了笑，不愧是第九局的少将，一打眼就看出了品类。
得到司月肯定的回答，林静雨愣了愣，随手就将能源石抛给了司月“不用了，欠我一个人情就行。”说罢，头也不回地朝着城门内走去。“放行吧，我的人。”
司月差异地把玩着手里的能源石，暗道一声：这个姑娘会做买卖啊～无奈的摇摇头随后跟上，老白背着小女孩紧随其后。
“谢了！兄弟！”路过大头兵的时候，随手抛出一个银镯子精准的落进了士兵的口袋。
士兵挑挑眉看着无动于衷的林少将，才尴尬的笑了笑，将其安心收下。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司月和林静雨并排走着。老白推着熟悉的哈雷，后座坐着脏兮兮的小丫头……老白全程唾沫星子横飞，讲述着路两边的稀奇的玩意儿。小丫头一言不发的随着老白跳动的手指不断地扭头。看着路边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灰蒙蒙的眼神也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宽大的黑袍下，娇小的身躯微微的颤抖着。
司月和林静雨没有打扰这两个“小孩子”的快乐时光，倒背着手，安静的朝前慢悠悠的走着。
“你竟然还是个流浪者？流浪者还敢找我帮忙？”林静雨率先打破了这一份安静，锃光瓦亮的皮靴在石板上踩出韵律一般的步伐。蹬蹬的声音混杂进了路边的叫卖声中。
“没办法么……这不是。”司月尴尬的笑了笑，看着身旁英姿飒爽的林静雨，怎么也没办法把一个和自己差不了几岁的大美女和第九局的少将联系在一起。每每想到这都感觉自己的前几十年活到了狗身上去了。
人和人真的不能想比。
“你们第九局还管流浪者？”
“这倒不！”林静雨愣了愣，摇摇头“我们很大一部分的资源就是从流浪者身上买来的，换句话说，很多物资的最终走向都是国家层级……”看着吃惊的司月，林静雨摇了摇头，仿佛她已经猜到司月会是这么个表情。
“你以为这么暴力的行业国家会不管？国家也缺资源，但是明面上颁布条例去实行的话……你可以想象会有多少人死在外面……”
“所以你们就找了部分代理商来替你们收购？”司月恍然大悟，一旦国家明面的开放城门，无论是念力师还是普通人都会在巨大诱惑下冲出琼崖城！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言而喻了……那种恐怖的画面。
国家的手段实在是高！
“你怎么会在这里？有暴乱？”一阵沉默之后，司月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第九局出现的地方必然有着普通人解决不了的问题，城门出事了？但无论如何，这次赶的挺巧的，省了他不少麻烦……
“有点小事要处理一下。”
看着林少将不愿多说，司月也就识趣的没有多问，国家的事情还是少问吧……
林静雨上前接过了哈雷，小丫头没有继续让老白背着，而是乖巧的站在老白身边，扭着头看着戴头盔的林静雨，手里攥着棒棒糖。
“想坐的话，以后会有机会的。”林静雨似乎是感受了小丫头的目光，头盔下传来瓮里瓮气的声音“还有……我给你的证件，少用，避免给你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嘟嘟嘟～
哈雷拖出一道黑色的浓烟消失在街道尽头。
司月看着手里的证件，这是在之前走出第九局的时候少将大人给他的，临时证件！一时间没明白林静雨的话，堂堂第九局还会怕麻烦？既然林静雨说少亮出来那还是听话吧～
38号胡同，38号院。
38号小院是瞎子李留给他俩的唯一念想，在这个寸土寸金的世界，一栋带院子的二层小楼是常人无法企及的仰望。
曾经，司月就在幻想着瞎子李以前是不是富得流油，家里有什么大企业，后来到了瞎子李那个酒鬼一代……完犊子了？可惜每次司月去问，都会被老爷子一顿臭骂……
现在老瞎子带着巨额财产不知所踪了……
“催催～催命啊～”司月气愤的撕掉门口的电费单子，揉成一团丢在一边。烧饼都吃不起了，还催催催～臭娘们！
小丫头跟在司月身后好奇的看着不停在地上打旋的纸团，她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被揉成一团……
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司月慵懒的走进屋内……干干净净！八九十平的客厅仅仅摆放着一张茶几、三个板凳、一个双人沙发……其余的一概光秃秃。
“以后……你就住这了，最里面的是我的房间，老白住边上那间。”司月随手把旅行包放在地上，指着空荡荡的房间说道“你就住那个吧～将就一下……以后家里会好起来的。”
三室一厅一卫正好。
老白撇撇嘴，自从老爷子走了以后，家里能卖的都被你卖了个干干净净，你还有脸说会好起来？
小丫头瞪着大眼睛看着空旷的房间，一时间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老白，你去把东西分一下类，我带着小丫头熟悉一下房间。”司月踢了踢地上的旅行包，然后自顾自地拉着小丫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会说话吗？”看着抿嘴不说话的小丫头，司月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堵得慌。
“会～”在司月准备放弃的时候，小丫头忽然抬头，干裂的嘴唇轻轻翁动，灵动的声音在房间内传开。
另一房间内的老白也浑身一震，紧绷的神情突然间变得轻松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低头继续摆弄着手里的金银物件。
司月瞪大眼睛，使劲地揉了揉小丫头乱糟糟的头发，满是宠溺“会说话就好，会说话就好。”随手一把按住小丫头的肩膀，将其按坐在了软绵绵的床垫上“坐着说话，坐着说话！老白，别装聋子，赶紧滚过来。”转头对着门外大吼一声。
嗖的一声，老白憨憨的出现在房间内，还带来两个板凳递给司月一个。随后两个大男孩就这么并排端坐在板凳上，直勾勾的看着委委屈屈的小丫头……
“他～老白！我～司月！”司月指了指老白然后指了指自己，随后满怀期待的看着小丫头。
“没名字，我只记得铁笼子。”小丫头眨巴眨巴眼“记不得了～”宽大的衣服下的双手紧紧的扣在一起，灵动的大眼睛瞬间变得一片朦胧……棒棒糖和辣条从口袋里滚出来，落在了司月的腿上。
一时间，房间陷入了沉默。
“一人马踏星河，刀剑挥斩妖魔。塞外沙漠寻遍，终见世外楼兰。”
司月捡起掉落的零食，嘴唇轻轻蠕动。一首优美的打油诗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司月的脑海中，随即抬头看着小丫头那明亮的眸子轻声说道
“以后你就叫楼兰，高楼的楼，兰花的兰。”说罢，微微探身在小丫头的眼角抹了抹“倘若别人问你住在哪，你就说家住琼崖城北城区38号胡同38号院。”
老白使劲地点头“对，你就叫楼兰，这个名字好听。额……这不是你给你女儿留的名字吗？？？”看着某人杀人般的眼神……老白蹬开板凳一溜烟跑了出去，不一会又窜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些床垫子之类的物品
“我去铺床，你带楼兰洗个澡，外套……就先穿你的吧～你比较瘦～”说完又火急火燎的窜进了最外面的一个房间，随后就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司月无奈的笑了笑，随手指着外面“老白就是个憨批，以后你习惯就好，傻憨憨一个。”
楼兰看着门外，嘴角勾起了一个美妙的弧度，抬起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自己“楼兰，家住38号胡同38号院。”又指了指司月“司月。”最后将目光投向门外“老白。”
司月惊喜地点头，这是楼兰说话说得最多、最完整的一次了，他真的没想到楼兰能这么迅速的把这么多信息记下来。
宽大的黑色外套被小丫头卷起来仔细的端详着，嘴角不断的重复着这几个字眼。忽然抬起头盯着司月的脸庞“老板说，我十七岁了，吃得很多所以把我卖了。你会卖了我吗？”
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司月，似乎想从司月的脸上看到某一个自己想看到的细节。
司月不说话，掏出一根烟。
“啪嗒”
“咝～呼～”仰头吐了一个烟圈，浑浊的烟气在房间内弥漫开来，目光从楼兰的脸上移开，看着床头柜上摆放的一个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爷子，满头花发，双眼灰蒙蒙一片，右手倒背在身后，左手手里拿着一个冒着青烟的烟袋锅子。老爷子似乎很开心，满脸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笑嘻嘻的冲着镜头傻笑。
反倒是那一身黑色整洁的中山装给老爷子平添了一份老干部的感觉。
楼兰也看着向照片，看着那个傻笑的老爷子。
“他是老爷子，人们都叫他瞎子李。”司月深吸一口烟“我和老白就是二十年前被他收养的，他现在已经死了个球的了。”
“老爷子说，我俩那时候也被人贩子关在铁笼子里……”司月仰着头，撇了一眼楼兰“和你差不多，老爷子说心疼我俩，就花二十块钱把我俩买了下来。”
司月顿了顿，看着楼兰亮晶晶的大眼睛尴尬的笑了笑“老爷子开玩笑说，就当两个小狗崽子养着了，从此我俩在这个小楼里一住就是二十年。那个年代一个馒头比一条命还值钱，老爷子是怎么把我们养活的，我不知道。每次问老爷子这个问题，老爷子都会磕哒两下子烟斗子，慢悠悠的说：一个馒头可以掰成三份嘛。”
“现在，我和老白也不是很富裕，但是……一个馒头可以掰成三份嘛～”
烟圈散开，楼兰眯着眼，似乎被烟圈呛到。揉了揉眼，嘴角弯起一个可爱的弧度，像个吃到了糖的小孩子一样开心。
司月缓缓起身依靠在门框上，使劲吸了一口手里的红将军，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瞬间房间内云雾缭绕。背对着楼兰说道“我虽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是现在你就是楼兰，我和老白带回来的楼兰！”
“你以后也是楼兰，家住琼崖城城北区，38号胡同38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