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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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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礼在婚礼后再次见到陈宁许,是在医院。那是时陈被时清霜扔下楼梯,不知道第几次住进医院。周礼刚好来医院看望朋友,在门口遇上,陈宁许说待在医院很不舒服,问她能不能陪他聊聊。

    周礼说可以,就近找了个咖啡厅,等咖啡上来,她看陈宁许喝了一口,眉间的疲惫散了大半。

    周礼看着他手里的报告,也听共同朋友说了些他家的事情,于是问道:“小孩没事吧?”

    陈宁许摇头,“没事了,这会睡着了。”

    周礼笑着问,“小孩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陈宁许端咖啡的手轻微一颤,眉头重新皱起来,片刻后轻声说:“时陈,随清霜姓,取我的姓。你可以叫他小名,辰时的辰。”

    取父母的姓,组成名,赋予孩子一份独一无二的爱,这在中国是很常见的取名方式。周礼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好听,而且和你还有宁远的名字有一样的寓意,要不要我给小孩封个红包?”

    她是开玩笑说的,她曾跟他在一起五年,对陈宁许的了解还在,能看出来他说时陈的名字时并不是高兴的表情。其中的内情她不了解,不过根据当年的事情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应该是家庭不太和谐。

    毕竟谁被拆散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块都会闹的。

    但周礼小看了这个闹。

    “你父亲说,原本不打算你叫这个名字的,你未出生前,他就给你想好了名字,单字一个生。”

    陈宁许喜欢孩子,因为家庭的影响,他取名字只有那一套,就是要包含父母亲名字里的字,至少,和周礼在一起时,他是这么想的。

    当时周礼还嫌陈周,陈礼这样的不好听没新意,后来和他分开,也就渐渐忘了这件事。

    而陈宁许,随着分手、父母相继过世,他的想法也开始慢慢改变。

    那次和周礼见面,他说过,无论男女,他只想要一个,起名为生,一生繁华,生生不息。

    陈宁许幼时读书,《了凡四训》上面有一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他希望自己的小孩不要像他一样。他已如昨日,再不可改了。但他希望他的小孩如今日,有明日。

    他要给这个小孩所有的爱、最好的生活,希望小孩能一辈子顺利平安,快乐长大。

    只是很可惜,造化弄人。

    陈宁许当时想过,如果时清霜想给孩子取名字,那么“生”字也可以作为小孩的小名,或者跟她姓也是可以的。

    最后却定下来了“时陈”二字。

    那时候时清霜状态刚好了一点,陈宁许顺着她,定下来也就定下来。可是,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陈宁许原先还抱着希望,他们两家世交,未结婚前他和时清霜也有兄妹之谊,因此他总还拿她当以前的小妹妹哄,以为只要对她好,就能抚平她与林君那一段在年少时无疾而终的感情缺憾。

    因此孩子也随着她取名。

    直到林君寄来请柬,直到时清霜一次又一次的发疯,伤害时陈,直到林君离婚,时清霜也执意离婚。

    陈宁许无数次看着时陈的时候都在想,他的妈妈不爱爸爸,他的妈妈恨他和他的爸爸,那他的名字怎么可以由爸爸妈妈的姓组成。

    他在医院外面,对周礼说,他当初承诺的,到最后好像什么也没做到。给了爱,小孩却同时承受了母亲带来的痛苦,给了好的物质生活,小孩也没有很快乐。至于顺利平安,只沦为美好祝愿。

    周礼看着陈宁许,一时无言。

    “你爸爸和小叔的名字你应该知道由来吧,陈是你爷爷的姓,宁是你奶奶的姓。你出生的晚,未见过你爷爷奶奶,他们两位都是很好的人,白手起家,一路扶持,伉俪情深,是到死都相护珍视的爱情。所以你爸爸才会有这个执念。他认为你不该叫这个名字,你即使不姓陈,也应该有美好的一生。你爸爸很爱你,他和你妈妈要离婚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不找别人的打算,对你倾注所有的爱,只是可惜”

    周礼对时陈,也说不出更多。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陈生。”

    时陈念了两遍,他很少回忆父母,一是因为和父母相处时年纪太小,二是因为,他在父母身上感受到的爱确实少。他有时候都会怀疑,爸妈都不喜欢他,何苦当时要生下他呢?

    如今,迟了这么多年,他从周礼的口中得知父亲对他那些些微的爱,他才得知,他曾经也是被期盼着的。

    他对那些久远的岁月又有了印象,脑海中模糊的父亲画像是忽然有了具象,是由爱组成的,永远留存在他记忆里的父亲的画像。

    “谢谢周姨,我知道了。”时陈扯唇笑了笑。

    周礼再次环顾这个不大的办公室,想到曾经陈宁许说的那些话,她言语间有欣喜,“小辰,今天我见到你,其实很开心。能替你父亲看一看长大后的你,长的很帅,看你这间办公室就知道你选的工作不仅好,你也很喜欢。这我就放心了。”

    只不过,时陈的职业是心理医生,周礼脑海中有些记忆飞快投放出一个模糊影子,又渐渐被别的想法压灭。

    倏地,她一瞬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知性优雅全然不复,稍稍前倾着上半身,手肘撑在桌子上,很是八卦的问:“有女朋友了没有哇,周姨给你介绍!”

    时陈被惊到,诚恳回了她:“没有,但是有喜欢的人。”

    周礼点点头,眼珠转了转:“喜欢的人不是女朋友,她看不上你啊?”

    “不是,我对她有愧疚。”

    周礼一愣:“这算什么理由?”

    “你对她有愧疚所以喜欢她,还是喜欢她才对她有愧疚?说不通啊。”

    “我先喜欢的她,后来又对不起她。”

    或许是周礼真的是一个很适合倾诉的长辈,这些已经许久未对人说过的话,时陈轻易就开了口。这一刻仿佛他才是一个需要治疗的人,而眼前唯一与过去有关联的周礼是他的心理医生。

    他需要有人给自己解惑,非常需要。

    周礼皱了下眉头,“你有点不可爱了,喜欢人家还做对不起人家的事,我有点不喜欢你了啊!”

    说是这样说,可周礼这人,大半辈子都是好生活,所遇之人皆良善,年近五十还和丈夫时不时搞小浪漫,少女心在,好奇心八卦之魂也丝毫不减退。于是没过两秒又忍不住问时陈:“你做什么了?”

    什么都没做,但是我姓时。

    这些以往只能在时陈心里想的话,他今日似乎是寻找了解脱,看着周礼不设防的眼神,全部说了出来。

    “姓时?这姑娘有啥仇人姓时还是姓氏歧视?”

    “姓时”周礼捉摸着,可能她刚才给时陈讲了她遇见陈宁许的事,脑海中都是关于那年那天的回忆,于是这样轻轻一扯,她立刻有了一个不太可能,也不太好的想法。

    那天聊起名字之前,她以为陈宁许会说时陈或者时清霜。

    谁知,陈宁许说了一个别的人。

    这和她与陈宁许的过往联系不大,而且也不是什么好事,周礼犹豫了一下,若是她猜错了呢,若是时陈不知道呢。于是她小心地问:“你知道孟美文这个人吗?她是你妈妈当时的医生。”

    孟美文,原先是一名妇产科医生,后面出了意外休息几年,回到岗位上之后一直在学习心理学。十几年过去了,周礼还有她的消息,她现在还在从事心理医生工作,也会定期给各大学校演讲。

    时陈知道,他面上情绪很淡,几年过去,他已经从一个不能接受事实的男孩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是可以给很多人带去希望的心理医生。可面对有关于何见的曾经,说出口的话,嗓音里,仍旧带了些哑和颓:“知道,她就是,我喜欢的人的妈妈。”

    程向凌爱咬文嚼字,尤其在女生面前,一分的情能拽三分的文墨最后说给姑娘效果能值五分。时陈在他面前说过很多遍爱,他爱何见。现在,他不说爱,也没说前女友,而是说了喜欢的人。

    周礼明白了,她全部明白了,原来这里还有一条命运的红线,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好像是听说她生了个小女孩,没想到你们能有这个缘分。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时陈的目光落在那盆仙人球上,“在一起又分开了。”

    周礼开玩笑道:“虽然我猜孟医生能认出你,但孟医生看着可不像棒打鸳鸯的人。”

    时陈摇头:“没有,是我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主动跟何见分开了。我妈害的她早产,害的孟医生出意外,这对她来说不是缘分。”

    提起何家,提起何见,时陈总是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千分万分的沉着,到了这里,全部被打回。在何见面前,他还能稍微掩藏那份无措,不在何见面前,他不自觉地压低自己:“是我们家欠她的,所以我不应该再去祸害她。”

    “不能这样算。”周礼摇头,她的神色很认真,声音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我作为当年事件的一个旁观者,不能去说些谁对谁错这样的评判,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说,就是大人怎么样,也和你们这两个小孩没关系。”

    “外公告诉我,如果没有我,我妈不会认识孟医生,她或许不会有那无妄之灾。这些已经让何见够不幸了,我还去招惹何见,我和她在一起,她好像只是会受到伤害。”

    周礼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但不管什么,上一辈的恩怨在这里,时陈都是放手的那一个,他和他爸爸一样,所有的责任都自己承担。

    时清霜生下时陈一年后,失手推了孟美文,见了血,她自己也彻底崩溃了,一直住在医院。后续的事情都是陈宁许解决的。他去给孟美文道歉,给何春林道歉,给孟美文所在医院捐钱捐器械,给何春林的小公司揽生意,三番五次去病房看望。

    时清霜的状态忽好忽坏,有一次一块来给孟美文道歉,整个人很颓废,站在陈宁许后面低着头,像犯错后的小孩。

    孟美文看着眼前这个害的她和她的孩子遭受这么大罪的人,几乎已经记不得时清霜怀着孕,温和温柔来做产检时的样子。那时,她还很真心地期待时陈这个小生命的降生,不过一年,再不复以前的光彩。

    孟美文九死一生,生下何见那年,也不过刚做医生没几年,救死扶伤这个道理依旧深以为铭,她一直不忘,但显然她还没学会什么叫做,置身在医院之中,置身于苦难之外。

    因此对时清霜,她格外上心,时清霜孕期抑郁,是她找的心理医生,时清霜控制不住情绪,她怀着孕还不免担心,最后,倒霉的也是她。

    大概也是在那一刻,孟美文是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造成她和自己孩子悲剧的罪魁祸首。

    原谅很难,恨也不想。

    何春林不松口,何见的检查做了七八遍,医院才保证没有致命的大问题,孟美文最后还是说算了。所以这可能也是她认出时陈却没有阻止的原因,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孟美文又是那样宽和一个人。

    听陈宁许说完,周礼才知道他提起孟美文的用意,对于一个外人都不能避免的痛,身为她的丈夫,儿子,平日里遭受的,根本不能想象。

    “你妈妈造的因,我不敢说你爸爸全部还了,但是小辰,你妈妈欠了何家,你不欠。”

    “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小女孩有怎样的过去,但是小辰,我能看出,只要提起她,你的目光就会不自觉地落在这盆即将开花的仙人球上,你把它摆在这里,你应该是没有忘记她的。”

    年长者的见识不敢说有多高,但在看透一些为爱为情困扰的小年轻时,往往是一看一个准儿的。

    时陈扯了下嘴角,声音低低的,但很坚定,“是,我还爱她。”

    周礼轻轻的笑:“那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可以那样做吗?”时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怎么不能,我家母上大人就这个意思,你要真觉得自己欠了那谁,何家的小女孩,就去把人追回来,一辈子对她好,就是那种,她就算要打死你你也要提前找一个让她趁手点的工具给她打,这样的好。”

    周礼进来时并没有关门,苏楷坐门口听半天了,对于他老妈以往的爱情故事他听个新鲜,听过就忘,毕竟那都是过去式了。倒是这医生,看着未来更堪忧。于是真忍不住提醒一下。

    “臭小子,把门关上,出去等我。”周礼笑着训他一句,苏楷没皮没脸地接:“小的遵命,但小的快饿死了,能快点吗?”

    周礼说尽快,她回过头,该说的能说的她都说了,也没有遗憾了,她站起来,“我家这小孩,我是不相信他有轻生意识的,但他爸爸把他交给你,以后怕是要多来烦你了。我今天话也说完了,也该走了。哎,小辰,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吃饭?”

    时陈跟着她一块站起来,摇头拒绝了,至此,关于上一辈糊涂的过往,时陈才算是真的知晓。

    心里隐隐有了冲动,但他还有些茫然,需要平复一下,他婉拒了周礼:“下次吧。”

    周礼和苏楷走之后,时陈坐在办公室里,久久不能回神。

    方铭进来看人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打趣道:“那小孩那么难管?我苏叔就是说在他房间里发现了小刀,我看就是小孩的玩具,他我也看了一眼,没什么毛病。倒是你,我说b大你到底去不去啊?院长昨天又给我打电话了。”

    半晌时陈才开口,“我去。”

    “但是我要先回一趟洛城。”

    “不逢年不过节的,有事?”

    “改名字。”

    时陈改完名字回来已经是一周后了,方铭看着他新的身份证,“陈生,陈医生。还挺配。”

    陈生拿了抽屉里的文件夹,看他没正形地坐在对面,问道:“今天没病人吗?”

    “没有,今天专门空出来找你。”

    “有事?”

    “失恋了,陪我打球。”

    方铭比时陈还要大上两岁,是他在英国读书时的学长,和女朋友谈了好几年,据说今年过年要见家长的,时陈抬头看他,方铭还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样子,“她要去法国接着读书,不想结婚,我俩就和平分手了。她眼里自由比结婚重要。”

    时陈犹豫了一下,“我下午要去一趟b大,院长说给我安排了住的地方,有些东西要收拾过去,可能忙完四五点了。”

    “你不是有地方住吗?”方铭把他的身份证放下,又去玩他桌子上那盆已经开了花的仙人球,说着忽然开始文人感叹:“啧啧,这国外的月亮啊,就是没有国内的让人魂牵梦绕!”

    时陈好笑道:“搞什么,你一个搞文学的不知道咱们看的是同一个月亮?”

    方铭神秘兮兮地,“我听老程说,你初恋现在在b大做老师。我还听说,b大有老师住在学校教师公寓。我又听说,院方给你安排的就是教师公寓,所以你不会是要去再续前缘吧?”

    方铭满脸揶揄,陈生坦然承认:“对,去找她结婚。”

    “我靠!”方铭惊呼,反应过来又觉得不对劲,“结婚?不是,你让我捋捋,我记得你俩分开五六年了吧,你刚从英国回来,每天都跟我待在一块,形影不离的,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跟人偷偷见面了?又是什么时候决定结婚的!”

    时陈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他扬了扬眉,起身准备离开,“多关注自家,女朋友都跟你分手了还惦记着我结婚呢?”

    “那她觉得结婚束缚我有什么办法!哎,你听我说,哎!老陈!”

    陈生最后还是被方铭拉着去打球了,他们这里离b大很近,方铭喊了不少人,在b大后面商场前的篮球场集合。

    b大的事情陈生也知道了一点,经济学院的一个心理老师家里出了事情,心理健康课课时不多,但这个老师走之后有几个系没有老师来上课,暂时有一个月的空缺没有人补上。加上b大之前有新生跳楼,院方很早就想多邀请一些专业的心理人士来开讲座,其中有一个名额,给了相宜诊所。

    方铭的这个诊所已经成立好几年了,之前陈生在英国就已经确定了要加入他,虽然目前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背靠公立医院,在冰城还是很有分量的。

    这件事方铭当时答应下来,想的就是让陈生去。

    陈生知道何见研究生毕业后留在学校做老师,从他研究生出国,两个人已经有两年未见了。

    他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总是想,能多见她一面就好了,后来去了英国,忍住不见面,只要有她的消息就好。

    可是他高估了他自己,只要他回来,只要他和何见待在一座城市,只要有机会到何见身边,他一定会去见她。

    无论是否亏欠。

    那天见了周礼,听了那些话,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那颗大石好似减轻了些。回洛城那段时间,陈生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何见小学的学校巷口,十几年还是原来的样子。

    高中校园,何见的叔叔还在那里当教导主任,他去的时候赶上大课间,何冬叶和几个男老师站在政教处门口,指挥学生去操场跑步。

    他站在高中的门口,这里的一切和十年前毫无变化,校服永远是蓝白条,老师仍然站在政教处的门口,看着一茬一茬的学生跑步。校外的书店文具店,老板依旧会在结账时随手送你一颗水果糖。

    用塑料桶装着的,一大桶五颜六色各种口味的糖。

    一切都没有变化,甚至空气中的冷风也是一样的冷,这次他不是十年前那个跟何见同一所高中的普通同学,也不是六年前跟何见一块来接妹妹下学的男朋友了。

    他现在对于何见,是真真正正的陌生人。

    他真的很久没见她了。

    他想去b大,是存了私心的,哪怕何见不记得他,他也想再见见她,再和她有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只是他没想到重逢来的这么快,他打完篮球下场,一转头,篮网外面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正用一种陌生却热烈的目光在看着他。

    但命运也许就是会和他开玩笑,一次又一次地向他验证,只要他靠近她,她就会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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