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苦
时陈在病房里陪着何见,谢白给他发消息,说他先把许昭昭送回家了,明天再来看他们。
许昭昭也给何见发了消息:宝贝妞儿,给我好好爱惜你的身体,明天再来看你。对了,刚才我已经把你的老底完完整整的告诉时陈了!
何见惊了一下,她本来是要考虑把她晕倒的原因告诉时陈的,但转念一想,昨天落水已经害得时陈担心恐惧了,这只是一次寻常的晕倒,还是不要让他为自己的身体担心了。
于是她决定缓缓再说,这下好了,她已经能预料到以后管着自己的人又要多出来一个了。
她尝试性地问时陈:“你都知道了?”
“嗯。”知道你这么多年所承受的痛苦,也知道你记性差的根本原因。
以前不知道,只觉她热烈又勇敢,现在才知,她有多坚强,只要一提起来,时陈心里总是一阵抽痛,“这次是我的错,苦了我的宝贝了。”
何见安慰他:“不苦不苦。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就算小时候疼,现在都过去了啊。而且我十几岁之后身体其实都差不多好了,每年体检也都没大问题。”
“许昭昭说了,这是你十几岁后第一次晕倒,是我没护好你,再没有下次了。我发誓。”
何见自然听出来他浓浓的愧疚,也不想话题聊着聊着又回到起点,“我真没事,没有昭昭说的那么严重,再怎么不好也是出生后前几年了,你不用太在意这次的意外。”
何见刚醒过来,父母那边过了一关,时陈这里她也不忍他太愧疚。其实这真的不是一次太严重的犯病,更早之前,应该是她上高一的冬天,有一次甚至昏死在医院好几天。
那次,连医生都说她呼吸微薄,心肺功能都急剧衰弱,她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机。
那次,何春林和孟美文在她病床前不眠不休守了三天,一刻都不敢离人。许昭昭的父母找了全国各个医院的医生专家来看,全部都是摇头。身体太弱了,又失血过多,只能靠自身的存活意识。
靠自己的求生意识,她最终还是奇迹般的活了回来。
也奇怪,自那之后,倒是没有特别严重的情况发生。以至于一晃四五年过去,何见都忘记自己是个体弱的病秧子了。
但这何见不想说,时陈自从进了病房,就努力把刚才在外面的悲伤情绪隐藏,不过何见还是感受到了他失而复得的颤抖。
当时那三天,何见只觉睡了一场漫长的觉,结果醒过来之后,看见父母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也真实把何见吓到了。
为人子女,孝道为先,那时何见便发誓以后绝不再冲动了,绝不再让父母担心。
不让爱的人为自己伤心,这是何见的一个人生守则。
只是,都知道的,她的记性,只能记得不让父母伤心就好了,下一次遇到什么事,第一个冲上去见义勇为的还是她。
所幸,她刚睡醒不能说太多的话,时陈给她倒了杯水,话题在此处停下,一时只听外面风声和淅淅沥沥的小雨。
何见眼里有温柔的光,时陈眼里有疼惜的情,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对视着,偶尔低语几句。
时陈待到何春林夫妻俩来了他才走。
陈可可比何见严重一些,现在还在重症室观察,陈宁远和赵珊瑚都在一边守着。
时陈过来看她,陈宁远看到他,问:“那孩子没事了吧?”
时陈跟他们说过何见在手术室外晕倒的事情,他点头,“醒了,没事。”
陈宁远面上有些疲惫,这些年他越来越稳重,于时陈而言,他一直都是兄长一般的存在,有了陈可可之后,又有几分父亲的样子,因此说话也多了很多考虑。
“可可是八个月生的,身体还这么弱,我刚刚听医生说,那小孩才满七月,一定受过不少罪,你对人家好点。”
时陈答:“我知道。”
陈宁远低声说:“知道你还让人进医院?连喜欢的人身体好坏都不清楚,要不是你跟我说你喜欢她四年,我以为你喜欢她四天糊里糊涂就在一块呢?”
“不要觉得你是第一次谈恋爱,就觉得不好的地方以后可以改,一些大错小错就可以忽略,不能拿这个做借口。爱情这个东西,遇见了什么都能无师自通,挖空心思去了解她的曾经和喜好是最基本的,但凡说要好好学习再对对方好,都是狗屁!”
赵珊瑚打断他们,喊了一声:“陈宁远。”
陈宁远看她,两人相知数十年,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赵珊瑚皱着眉,病床上还躺着昏睡着的陈可可,她握着陈可可的手。
这样的情况何其眼熟,曾几何时,病床上躺的是幼年的时陈,昏睡不醒,衣衫之下还有些伤。那时,可没有一个如赵珊瑚般慈母一样的人来握着时陈的手,焦急的等他醒过来,只有陈宁远站在一边,无措又担心。
这也正是赵珊瑚想说的话,陈宁远说的是没错,可时陈没有到他们身边之前的人生,陈宁远平时老说着弥补,现在却忽略掉。
从最初有意识,到成为一个小大人,时陈接受过的爱几乎寥寥。
经历过磋磨和曲折,又在年少失去双亲,内心用千疮万孔来形容也不为过,好容易在他们身边待了几年,被好好对待,养的性子温和温柔。
即使已经20岁了,成年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在她眼里,也还是一个小孩,还是一个并没有感受过太多爱的小孩。
怎么能要求他把一份完美无缺的爱给另外一个人。
陈宁远语气放轻:“你在高中的时候告诉我你喜欢她,现在和她在一块我自然高兴,也是把她当做陈家未来的一份子,所以说话有些重。她很好,她父母也很好,若身处其境,以后有个人对可可这样,我是不会再想见到可可跟他相处的。”
“如果你觉得你只是喜欢她,没想过以后在一起生活,这些话,当叔叔没说过。”
时陈把话都记在心里,抬头与陈宁远对视,坚定地点了点头。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时陈还是要承诺:“我想过,从很早以前,我的未来计划里就都有她的存在了,这次是我不好。叔叔你说得对,我以后会更加珍重她。”
赵珊瑚看他们两个这样子,下了逐客令:“医生说陈可可今晚不一定会醒,陈宁远,你回去拿东西,把公司里遗留的工作处理好。小辰,你回家睡觉,明天再来。”
时陈点头:“我去看看她。”
陈宁远同时陈一块出来的,等电梯时,陈宁远还是忍不住道:“你知道的,你爸妈当年所以,我只希望能护你和可可周全无忧,等有一天,你们各自找到自己的深爱之人,也能看到你们幸福过一生。”
时陈看着他的背影,熨烫妥帖价值不菲的西装,陈宁远驾驭的毫不费力,他是公司里运筹帷幄的陈总,陈宁许走后,他担起了陈家,也一直是时陈的支撑柱。
他是时陈童年的陪伴者,是把时陈从时家接回来的人,他教时陈做人的道理,给予时陈衣食不缺的爱和庇护。
后来,又把父亲这一个身份做得很好。
时陈想,他何其有幸。所遇之人尽良善。
时陈把陈宁远送出医院,又回到了何见的病房,他站在病房外隔着窗户看了一眼,何见已经睡着了。有个护士刚拔了她的点滴,出来后看到时陈,时陈小声说不用管他,他就是来看看。
护士走后,孟美文把何见的手臂收进被子里,何春林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一份文件。
时陈在外面看了许久,看何见安静的睡颜,清澈明亮、灵动与小鹿般的眼睛沉沉闭着,床头灯还没关,脸颊处落下清晰分明的睫影。
他微微勾起嘴角,转身坐到病房外的椅子上,后脑勺磕着墙,手心是凉的,手背上却有温热的残留。磕一下,手指的温热顺着血管爬进心脏,磕了三下,他突然停下来,手背上的温热慢慢散去,像一种感应在消失一般。
时陈怅然许久,到走廊上灭了灯,不再有人走动,在这一刻,他才体会到医院安静的氛围给人的无助感。
他靠在椅背上,头枕着墙壁,就这样睡过去。
外面雨已经停了,风声也轻缓,明天一定是一个好天气,他还要陪何见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