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讨人
“小姑娘,踹得好!能耐,训起人来不手软!”直来直去的声音道。
“早知她能耐,用得着老夫帮忙?”妖里妖气的声音道。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栖真嫌弃地拿帕子擦额头,擦出一片红。
说明书明显憋屈:“我这纸叶刀,居然被你唤出来教训登徒子,唉唉!”
栖真一面往太子殿去,一面嘀咕:“任您什么大场面,召不来也是无用啊!”
大砍刀好声好气道:“上次不是不帮你,更不是有意食言。咱们一入海上金门就被蛮力压制,是真地没法应你召!”
说明书道:“哎呀刀兄,说一遍是解释,道二遍是理亏!小娃娃,那真怪不到我们头上!”
栖真道:“一出金门两位前辈便解释过了,兰珍并无责怪之意。”
“雪夜孤舟,孤男寡女,小娃娃哪是怪我们不救,分明嫌我们两个老家伙窥了一场春宫。”说明书语气很不正经。
栖真冷笑:“前辈看得分明,当知没有春宫!”
说明书切一声:“都裸裎相对了,还不春宫?”
栖真咬牙道:“前辈以出世高人自居,说话还请高风亮节!”
“救人没错,不过那刻小娃娃也非心如磐石!你想什么骗得了别人,瞒得过我们?”说明书抑扬顿挫,矫揉造作:“老夫以为你弱不禁风,没料能抗飓风,难怪人惦记!适才那男的是猛浪,但我听他船上争论,倒也句句向着你!”
“有情便能做猛浪?”栖真冷哼:“他若守礼,我以礼还之,动手动脚就不能忍了。”
说明书道:“小娃娃,猛浪的不要,操心的不要,唯一一个懂你的,为啥也不要?”
太子出宫期间,香在无心处开始修复,栖真听着前方叮叮当当的修葺声,回道:“我志不在此。”
说明书:“哦,你还志在开天辟地、匡扶天下不成?”
栖真苦笑,这世上确实无人懂她诉求,也不奢望有人能懂!
跨入太子殿,便见太子殿的常侍姑姑站在廊下,戦星流带着两个孩子和她说着什么。吩咐完,戦星流便让姑姑把人带下去。
栖真知道这位五十开外的常侍姑姑是太子殿的大管事,她上去对戦星流见礼道:“另一个也醒了?”
戦星流见她来,笑道:“今早醒的,可惜是个哑巴。”
栖真意外:“哑巴?”
“听得见,不会讲,也不记事,经历更无从问起,许是神识离体时间太长所致。”
常侍姑姑带两个孩子转过游廊,很快不见踪影,应该是去殿后宫人住的小庑房。
栖真收回目光:“也是可怜!”
“殿下说既然三殿下自个儿起名凡心,另一个便叫冀望吧。家中情况已与他们叮嘱两遍,也该记住了。往后遇人问起,只说殿下宫外买来。管事的也关照过,分派点洒扫的活儿,累不着他们。”
栖真道:“两个长得不像,说一家的,怕没人信。”
戦星流笑道:“殿下早想到了!冀望是养子,被凡心爹爹收留。他们长在上林繁花城,家址、左邻右舍、家乡情况也给两人交代过。上林那边安排好,查不出伪的。我们买回来的两个孩子确是孤儿,已安排到别的城镇落脚。殿下说唯一疏漏是怕两人年纪小,一时记不住那么多事儿。冀望不会说话还好,凡心多练,说熟也便好了。”
栖真听着一项项安排,惊喜道:“都是殿下提前布置的?”
戦星流见她眼睛都亮了,忙为太子说好话:“他信你所言,自会用心相待。你们去海上时我帮他跑了两次腿,也就妥了。”
栖真笑着嗯了一声。
一想到明日便要离开大容,戦星流就恨不得问明白,也好解他近日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抓心挠肝:“沈部像觉得殿下这人,嗯,怎么样?”
栖真一听,好嘛,电视剧标准相亲提问!便收敛兴奋,抿了抿唇道:“殿下乃大容之主,大容上下对其拳拳臣服,兰珍也是一样的。”
戦星流瞥了眼她身后,索性刨根问底:“沈部像和殿下这趟也算同生死共患难,到头来只有拳拳臣服之心?”
否则呢?栖真眯了眯眼,谨慎道:“殿下是尊上!圣上可评,神宫可评,史书可评,为人臣者,背后乱议实乃僭越!且朋友间历险叫同生死共患难,兰珍怎敢和殿下攀亲带故?这次能全须全尾地回宫,全得殿□□恤。将来兰珍回去司军府,为殿下这份体恤,也得日夜焚香祷告才是。”
话谦卑,也撇得实清,够拒人千里!
“难为沈部像有这个心!”背后有声冷然。
风宿恒负手走近,话对她说,视线投的却是戦星流。
栖真见他金玉色朝服穿得板正,明显从外头回,心里即尴尬又庆幸,还好刚才没不得体。可即便这般自我安慰,仍垂首躲开他的视线。
风宿恒也不理她,只对戦星流道:“殿前为你吵成一团,真该让大神官和司文来听听沈部像这番话,若每个为人臣者人前人后都如此恭谨,尊上不知省多少心。”
栖真不知殿前为何为戦星流吵成一团,也不敢问,忙说去后面看看三殿下,行个礼步履匆匆走了。
风宿恒看都不看她一眼,对戦星流道:“收拾收拾,明天送你出去。”说着不等他回应,自回殿内。
戦星流跟着进殿,见风宿恒大马金刀往正位一坐,无甚表情,心道完了,这是气上了!立马倒茶,只挑无关紧要的问:“大神官和九卿不想放我出去?”
“哼,他们肚子里那些弯弯绕!”风宿恒不屑道。
“气这个不值当!”戦星流就差打扇子给他扇扇消消火,又觉得能看太子殿下吃瘪太难得,憋着笑捡正事道:“结界撑不了几日了,倒是那真的炼魂鼎,殿下放回皇崖塔了吗?”
“一回来就换回去了。”
戦星流感叹:“原本只当南柯一梦,没想往前闯,一步步成真了。有了炼魂鼎,殿下要找的人也快出现了吧!”
风宿恒忽然一个不爽的眼神扫来,语气不善道:“即知道,逼问沈兰珍做什么?”
戦星流双手投降,大大喊冤:“我没问什么啊,何况她死守严防,我也问不出什么!”
常侍姑姑听说两个孩子是殿下外面买的,都没去司官监验过身,揣摩太子不过给口饭吃的意思,便找了间最偏的小庑房让落脚,扔两套宫服让他们换上。
两个孩子瞧着不过七八岁,战战兢兢的样子,嘴又不甜,顶什么事?于是敷衍着讲了遍宫规,叮嘱以后别往前殿跑,只需把庑房打扫好。
太子刚回宫那会儿,司礼监也是给太子殿配足四常侍三十宫人的,比东宫原有的配置还多一成。没想到太子只留一个常侍、两个膳房嬷嬷,外加六个年老的杂役。年轻宫女全部退回,一概不要。
可苦了留下的这帮老人!偌大太子殿,前后多少进,九个人怎么顾得过来?
可太子让撤人他们也没法!所以下人住的庑房向来疏于打扫,正好扔给两孩子。
栖真走得急,转过游廊,见常侍姑姑在房前训话,于是站在院外听。
等她训完离去,院里就剩孩子了。
就听小包子对冀望道:“我扫这里,你扫那边。”说着拿扫帚从角落开扫。
小包子低头扫两下,又抬头看看四周,又低头扫两下,又看看,倒不多言。
小家伙还算沉得住气!
不确定房里有没有人,和身边人也不熟的情况下,能做到闭嘴、做事、暗中观察,对一个七岁小朋友来说,实属不易!
再瞧冀望,还挺服从小包子分配,直接去庑房前的长廊。他地扫得认真,到房门口时会慢些,大概在听房内动静,判断里面有没有人!
从星流引荐,到姑姑训话,这孩子始终垂头缩肩,怕生懵懂的样子,此刻一个小动作,却舒展开,露出底下的机敏。
栖真在外观察,思量片刻,决定不进去了,返身回去小膳房。
进去时,只听两个膳房嬷嬷在里面窃窃私语,栖真说借灶,在两道饶有意味的眼神中忙碌起来。
住在香在无心处时近水楼台,还有理由借膳房,如今她老动不动跑太子殿,难怪背后流言蜚语。
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等鸡汤炖好,栖真端去正殿,碰上从里面出来的戦星流。
戦星流看她手中,笑地颇有深意:“殿下在,进去吧!”
栖真敲门,见风宿恒坐在堂上喂身边的大鹰,见她进来也不招呼。
把托盘放到桌上,栖真举炖蛊递到他面前:“听说殿下回来还没传膳,大概在晨阳宫用过了,小膳房钝了鸡汤,殿下趁热喝。”
风宿恒瞥了眼炖蛊,并不抬手接。
他不问她来干嘛,脸上也没多余表情,瞧着是由内而外得冷!栖真打了满腔腹稿,在这份冷淡下竟起不了头,只得讪讪地把炖蛊放回托盘。
两人一坐一站,殿内冷场片刻,终是栖真轻轻叫了声:“师父。”
风宿恒在这声中转开眼。
栖真咬唇:“师父别往心里去,我对别人才那么说的。”
见风宿恒不理,只得继续道:“回了宫,不比外面,兰珍不想给师父惹麻烦。”
风宿恒这才转头看她,语气平平:“什么麻烦?”
栖真道:“师父身份尊贵,再多风言风语也说不到您面前。但兰珍不想听到任何一句对您的□□,不想您堂堂太子之尊,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想师父明明光明磊落,却被人肖想出不尊重的遐思。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因为我老往太子殿跑!”
风宿恒倏忽眉头一皱:“你想把孩子领回萤蕊宫?”
栖真实在惊讶!
和风宿恒说话太省心也太糟心!这人为何总能立刻get她言外之意,还不绕弯,一刀飞来正中靶心!
他问得太直接,潜台词便成了:你别给我灌迷汤,口口声声为我着想,不就要孩子吗?
栖真耳根都烫起来,再次认识到这男人惊人的洞察力!他愿眷顾,别人如沐春风;不愿迁就,简直句句戮心!
她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证明,没错,我就存了这个心!
原本的腹稿是这样的:三殿下年纪小,要人照顾,您日理万机,不方便时时看顾。他们在太子殿住下人房做粗活不是个事儿,受委屈也无处诉。我受娘娘所托,不光救人,还得让他过得好,不如让我带回去照顾……以下省略一千字。
可风宿恒注视她的这一刻,迂回是虚伪,解释更多余。
他就问,是不是?
其他不用废话!
栖真只好死皮赖脸:“是!”
风宿恒道:“好!”
栖真点了点头才反应过来……好?
风宿恒像懒得多言,挥挥手:“带回去吧。”
一千字无用武之地,幸福就像砸中地球的小行星,把栖真砸得晕头转向。
风宿恒道:“去吧。”
栖真面红耳赤地行礼:“多谢殿下,兰珍会照顾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