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救醒
回程无事耽搁，栖真掰指头数，预计再过七日可抵万丈城。
那日行至最后一座城池，风宿恒却下令安顿，要求所有人沐浴更衣，明日一早衣鲜光洁地回宫！
此时不过晌午，明明再过两个时辰能回皇城，他偏来这出，栖真也是气闷，只得随队伍至官驿落脚。
晚膳时山遥闲聊，道此地乃上林繁华城，该是一年四季繁花似锦的所在。谁知午后和太子出去逛，花没见到，到在归途买回两个孩子。
栖真心里一动，边食边听。
原来是他们在集市上遇到两个插草为奴的小孩，一问才知死了爹，家里没人了，兄弟俩无力自养才出此下策。太子动了恻隐，说大容哪容忍这等贩童为奴的事，便把人买回来。
相胜问：“后面怎生安顿？”
风宿恒喝了口汤：“没亲没故的，年纪又小，放哪里都可怜，带回宫吧。”
相胜搁筷：“大容从无此等鬻儿卖女之事。人呢？”
山遥道：“带下去好生洗着，一脸乌漆嘛黑，头发都结成块，不知多久没洗了。”
隔日终于回到万丈城入朝复命，宫中自大摆宴席为众人接风。相胜话少，一路见闻皆由太子叙述，说得满殿频频点头，甚至连明明亲历的九部相都听得一愣一愣，偶尔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席散回宫，天色已晚，栖真瞅着太子欲言又止。风宿恒放山遥回家团聚，眼神示意栖真跟他一前一后回太子殿，又让她在门外稍候，自己入殿屏退左右，找到先回来的戦星流道：“来护法。”
栖真进去太子寝殿时，风宿恒已经开了异度空间，将两个孩子抱出，放到床上。
栖真忙将项坠取下递来。
风宿恒坐在床边，打开项坠，两粒小球色泽微弱，巍巍颤颤浮到空中。
栖真紧张：“这颗三殿下的。”
风宿恒闭眼，双手结印，蓝色印记在空中笼络住其中一颗神识，将其越缩越小，旋入小包子额间。
栖真咬唇，紧盯小包子面容，待风宿恒将剩下一颗灌入另一个孩子体内，未免急道：“怎还不醒？”
桌边啃枣的戦星流道：“好歹一大半神识离体，哪会那么快？”
“那要多久能醒？”
“至少三四日吧！”
“三四日……。”
风宿恒收印睁眼：“也就这几天，今晚让他们这里歇，沈部像先回萤蕊宫吧。”
这话似在提醒她，别热血上头，想在太子殿守一夜。
栖真踌躇，在床头站片刻也不走，问道：“他们睡这儿？”
戦星流吃完枣，起身伸个懒腰：“当然送回里面，否则殿下睡哪儿？”
栖真想小包子醒来发现自己关在密室，还不知怎么害怕！可把人放在这儿太子又睡哪里好？若把小包子移去厢房，无人看顾，醒来乱跑也不行！真是左也不好，右也不好。
风宿恒却道：“不送进去了，让他们睡这里吧，我守着。”
戦星流苦笑：“殿下，至于吗？”
风宿恒道：“我在，不敢有人进来。”
栖真松口气，又添新烦恼，在戦星流的掩护下悄悄溜出太子殿。一晚没睡着，天未亮便在院里枯坐。
离宫时还在夏末，转眼都仲秋了，夜露侵身，栖真紧紧披风听着梆声，好不容易挨到辰时过半，忙收拾停当去太子殿。
戦星流将她迎至厢房：“殿下守了一夜，五更后才送来，我看着呢。”
见她一句不问风宿恒，又多嘴一句：“殿下一早去了晨阳殿。”
栖真道：“麻烦戦公子了，我陪一会儿吧。”
戦星流点头出去。
听人远去，栖真关紧门窗，打水润了房中干净布巾，替两孩子擦脸擦手，衣服拉齐整，被子盖严实，才守在床边。
小包子瘦了，原本粉嘟嘟的脸颊凹下去，更显眉眼深刻。栖真描摹他的浓眉，挺鼻，小嘴，大耳，在手上脸上亲了又亲。
直到午后戦星流来敲门，说蓝心来找，栖真才发现外面天色阴沉，冷风席卷，出门不禁打个冷战，忙掩门步到太子殿外。
蓝心见变天，赶着来送披风和伞，栖真谢过回房，一推门便愣了。
小包子坐在床上，听到声音，一脸茫然地望过来。
伞啪嗒掉在地上，栖真紧紧关门，未到床前已泪流满面。
“小包子！”栖真一把抱住他，语声哽咽，被失而复得的喜悦淹没。
小包子初时呆滞，稍后推她，力气还挺大，声音很是戒备：“你谁啊？”
栖真知道换了身体，他醒来必不认识，忙放开道：“我是你妈！”
小包子又气又急：“我妈比你漂亮多了！”
栖真又哭又笑，小兔崽子！
“小包子，你听好了！我下面要说的话，你可能一时没法相信，但现在必须认真听我说。”栖真抚摸他的肩膀，正色道：“那日你从天台掉下去，我拉住你，但最后我们两个都掉下去了，这个你还记得吗？”
小包子侧头，似乎在有些混乱的记忆中寻找最后的片段，稍时点点头：“我妈妈拉住我的，天台上栏杆断了，我就摔下去了。你怎么知道的？”
栖真道：“掉下去后，我醒过来时，就在这个身体里了。所以现在你看到的人不是你妈妈，可是这个身体里的灵魂是你妈妈。这个你能明白吗？”
小包子显得茫然，稍后又很惊恐，大眼都瞪圆了：“你……你骗人！我不相信！”
栖真道：“你大名叫栖凡心，2015年1月14日出生，摩羯座。我们家住在上海永嘉路99号y栋。家里还有一位陈阿姨，天天照顾你。你在附小读书，一年级三班。最后一次语文考试得了d，因为写的一手烂字。日月照今古的‘照’，咏鹅的‘鹅’家默多少遍，考试还是写不出，那日卷子拿回来你嘴硬，说老师说过，这些不是必考字，不会又怎样？被我揍了一顿，当时我跟你说，你难道为考试而学习？是为自己而学习啊！你不喜欢洗脸，每天早上让你好好洗，就弄点水声给我听。你喜欢吃红烧肉，跟你说了多少次把肥肉剔掉，你偏盯着肥肉吃。从小到大，非钩子牌运动鞋不穿，现在鞋子要买35码，内裤140。你最不喜欢我加班，有次还威胁我，说再加班就不给我烧面条吃……小包子……我是妈妈呀！我真的是你妈妈！”
“妈妈……！”小包子不敢置信。
栖真抱住他，他忽然像明白过来，紧紧回抱，哇一声哭出来！
那么多天的焦虑和担心，为这刻重逢，都值了！
栖真眼泪收不住，还急着帮小包子擦泪：“别……别哭那么大声，让人听见！”
“妈妈！”小包子满脸惶急：“你穿这个衣服，是穿越了吗？你现在又丑又矮又小，我没法接受啊！”
栖真一噎。
你特么还知道穿越！
小包子哭道：“唐宋元明清，我们现在在哪个朝代？你穿的衣服都不像唐宋元明清的？是春秋战国吗？不对，这床也不是春秋战国的啊！”
栖真捂他嘴！
“一个都不是！我下面说的话，你也得听好！”
小包子希翼的小眼神亮晶晶地对着她看，栖真擦干彼此眼泪，柔声道：“大班的时候，姚老师带你们演儿童剧，让你演灰太狼，你还回来跟我闹，说不要灰太狼，要喜羊羊，记得吗？”
小包子点头：“你说我要不想演，就什么都别演，我后来只好演灰太狼啦！”
栖真道：“是啊，你只好演灰太狼啦！后来你说你不喜欢灰太狼，但特别喜欢儿童剧，因为可以扮演不同角色，很好玩的对不对？现在我们就要玩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可好玩啦！你演的好呢，嗯，妈妈就能一直陪着你，还有好多红烧肉吃。”
小包子敏感地拉住她：“演不好呢？妈妈就不能陪我了吗？”
栖真撸他后脑勺，温柔道：“不会演不好，我们小包子这么聪明，一个小角色怎么可能演不好？放心，妈妈不会离开你，妈妈一直陪着你！”
小包子这才问：“要演什么呢？”
栖真清了清嗓：“你要演一个失去记忆，不认识任何人的小朋友。”
小包子：“哦，演个呆瓜？”
栖真笑出来，捏他脸：“不是呆瓜，是扮猪吃老虎，表面很傻，其实很聪明的小诸葛亮。”
“诸葛亮！”小包子眼睛一亮：“好啊，我喜欢的！”
“每个游戏都有规则对不对？”栖真循循善诱：“就像我们下象棋，士不能出九宫，相不能过河，如果乱走，棋就没法下，游戏就玩不了！所以我们今天玩的这个rollplay呢也有一些规则，不管你怎么演，有三条规则一定要记住：第一，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是穿越来的，这条一定一定不能说；第二，你不知道怎么回答人家问题的时候，就说你不记得了，不要为了回答问题自己瞎编；第三，你不能在别人面前叫我妈妈，你要装作不认识我，所以不能叫我妈妈！就这三条，能记住吗？”
“好的！”小包子重重点头：“如果告诉别人我是穿越来的，我会被抓到动物园关起来。如果乱编故事，人家发现对不上，会叫警察叔叔把我抓起来。如果我在别人面前叫你妈妈，你就掉马啦，就没法演啦！”
栖真头痛，憋不住笑：“这里没有动物园和警察局，嗯，看来还要再加一条，你别把我们那个世界的东西在这里乱说。你想想，你要回到秦始皇那个年代，跟别人说动物园和警察局，人家听得懂吗？”
小包子嘟起嘴：“听不懂不是正好吗？”
“不是的！”栖真道：“如果你说的话人家一直听不懂，人家就会想，这个小朋友到底哪里来的？为什么他说的东西我们这里没有呢？时间一长，大家就会开始怀疑你，就要去查查你到底从哪里来的。所以你在外面少说话，每句话出去前要动脑筋想一想，会不会有问题。要实在憋不住，关起门来偷偷跟我说，明白吗？”
小包子严肃点头，表示懂了：“这是个什么故事？我要怎么才能演好呢？”
栖真仔仔细细把大容和三皇子，以及她来后做过什么讲了一遍。
小包子听得晕头转向，最后总结道：“我的魂灵头离开身体，现在醒过来就什么都记不得，三皇子的事情，还有我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对不对？这个事对外保密的，知道这个事情的还有两位叔叔。一位是太子，三皇子的哥哥，不对，现在是我哥哥；另一位是他朋友，叫戦星流。我还有一个哥哥，当大神官的。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早就死了，所以太子，也就是我第二个哥哥，应该不会把我又活过来的事情说出去。”
“是这么一回事！”栖真爱怜地揉了把他的头发：“反正你现在就是一个刚醒来，谁都不认识的小朋友就对了。”
“太子……。”小包子笑起来，俊挺的眉眼瞧着比初醒时精神多了：“我只在历史书上读到过唉，你以前说历史上很多太子都是倒霉蛋，要么被皇帝杀掉，要么被弟弟杀掉。我这位太子哥哥，是不是也很脓包？”
“不是啊。”栖真轻咳：“这位太子哥哥是我到这里以后见到的最厉害的一个人，他能不去欺负别人就挺好了，没人欺负他的。他会武功，会法术，还会拆房子，以后你尽量离他远一点，别让他套你两句话，就老老实实什么都说了。”
小包子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戳戳身边人：“这个小朋友是谁啊？为什么睡在我旁边？他也是穿越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