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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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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从戦星流手里接过沈兰珍,风宿恒发觉她入手火烫。

    “她体内好像有神识!”戦星流察言观色,见风宿恒抱着人不置可否,明显早已知晓,不免腹诽两句:“怎么降温?”

    两人回到太子殿,就见太子抱着人径直往荷花池去。

    “不是吧!”戦星流赶紧拉住:“殿下醉糊涂了?昨日多少泥灰落池里,你还把人往水里扔?”

    风宿恒好似这才清醒些:“回殿,弄水来。”绕过废墟回到太子殿,一脚踹开寝殿门,把人放床上。

    戦星流赶紧扶住砰一声反弹的门,压低声音道:“要把全殿人都吵醒吗?”

    风宿恒不耐烦地挥手,兀自坐到床边,目下一扫。适才一路黑灯瞎火,如今才发现床上人嘴唇破皮,泛着血迹,脑里立刻浮现刚才相胜的情形,也是嘴唇磕破,雪白脖颈上浅浅红印。

    两厢映照……

    风宿恒狠狠捏了捏眉心,心道:我究竟在做什么?

    戦星流手脚快,从浴房弄来水桶置在外间,几次进出将桶灌满。风宿恒如上次般将人放入,过了片刻果见沈兰珍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断片的脑瓜终于连线,栖真迷糊睁眼,见两道高大身影罩在桶前,十足吓了她一跳。

    风宿恒对戦星流道:“无碍了,回吧。”

    戦星流看看风宿恒,又看看水里人,想走又不放心:“殿下……?”

    “去!”

    戦星流只得走人,还不忘先帮他们把门关实。

    风宿恒也不在桶前杵着,见戦星流走了,自回内间,只留声音往外冒:“泡好就出来!”

    栖真在水里泡了很久,任燥热渐渐冷却,理智也跟着回笼。

    她缩在桶里不敢动,一面竭力回想,她明明在地牢里吧?好像相胜要伸手拉她出笼,然后呢?然后她怎么到太子殿来了?

    内间声音听起来不太愉悦:“……还没泡好?”

    不管怎样,半夜三更赖在太子寝殿的大桶里不是个事儿,栖真踌躇:“有布巾吗?”

    风宿恒出来,把干净布巾搁在桶边,没等她谢一声,又转身回去里面。

    栖真只好追问:“有替换衣服吗?”

    不一会儿,太子把一叠衣裳放到外面椅子上,又是一刻不留,转身走人。

    栖真听着内间响起洗漱声,想人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了,忙脱了湿透的宫衣,擦干,抖开衣服一看,居然是套亵衣。雪白的衣料透着檀香,又大又长。她没办法,只好套上再说,一穿果然像小孩偷穿大人的,浑身上下无一处合身。

    栖真有些脸热,站在外间举棋不定。

    很想看看孩子,但此刻进去并不合适,况且她看出来,太子今晚明显低气压,浑身上下写满“莫挨老子”四个字,还是离远点好!

    可问题是,昨晚香在无心处倒了,今晚她去哪里睡呢?

    回萤蕊宫?

    路有点长,况且穿成这样也不适合在宫里走。

    留在太子寝殿?

    不不不!

    栖真本能抗拒,她真的一点不想待在这里。

    眼睛一转,忽然想到上次腿伤时住过的那间偏殿,趁夜过去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便卷起裤腿,蹑手蹑脚准备溜出去。

    手没摸上门呢,就听背后寒声:“去哪儿?”

    栖真吓一跳,转身,就见风宿恒在身后直楞楞对着她瞧,忙解释道:“我去偏殿睡。”

    “偏殿覆灰,还没收拾。”

    太子倒没诓她。昨日楼塌烟尘四起,偏殿离得近,被透窗而入的灰覆了厚厚一层,一时半会儿是住不了人。

    栖真一时无语,和风宿恒大眼瞪小眼,直到他下令:“进去睡。”

    栖真咬唇:“那殿下呢?”

    “外间。”

    栖真听他多蹦一个字都不愿意似的,忙扫了眼外殿。

    说白了外殿就是个客堂,大则大矣,陈设却不具备任何睡觉功能——一张八仙桌,八把硬质椅,并几件博古架,如何睡人?忙摆手道:“殿下进去休息吧,我把椅子拼一拼将就一晚,明日就回萤蕊宫。”

    风宿恒顿了顿,明明还想说什么,终是一点头直接回去里间。

    栖真见他干脆,到底松了口气。他真坚持让她到里面睡,只怕她还得费心思拒绝。

    于是轻手轻脚将四把椅子并在一起屈身躺下,她当真累极,没多久真睡过去。

    风宿恒初回太子殿时裁过人手,留下的宫人都知规矩,不经传唤不会前来打扰。是以第二日自宿醉醒来,步出内殿,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在椅上蜷缩而眠时,风宿恒还着实楞了一下。

    走近一瞧,见人两手侧枕脸下,睡得像个畏寒的猫。身上还套着不合身的亵衣,长袖耷拉,裤腿倒是卷上去,露着一双雪白的足。

    风宿恒避开视线,转首看室内。

    桶还在,脱下的宫服挂在桶壁,湿淋淋的穿不得。

    他轻轻推门出去,在园里逮着戦星流,开口就是让他弄套女装来。

    “我去?”戦星流指着自己,见风宿恒眼风扫来,忙道:“我去我去!”又凑近神秘兮兮问:“殿下,是不是……啊?”

    风宿恒拍开他搁到肩上的手:“不是!”

    戦星流嘿了一声:“又不是坏事。”

    风宿恒默了一瞬:“惯得你!”

    便也不要戦星流弄什么衣服了,他兀自回去殿里。

    栖真睡醒后发现身上盖着松软的棉被,桌上有净水、布巾和隔水温着的吃食,昨日穿的那套宫装叠得齐整放在桌上,而风宿恒在园里已等了她一个上午。

    没等开口,太子就像知道她要问什么,带她重回寝殿,施了个法术,推开墙上出现的一道小门:“里面。”

    于是在经过奇遇纷扰的一整日后,栖真终于在这间太子设下的异度密室里,再次见到两个躺在榻上的孩子。

    风宿恒解释道:“留了三分神识便是活体,他们不用进食,也无需照顾。我施了一层安眠咒,不出意外的话,可保他们在此睡上三月无虞。”

    栖真眷恋地看着小包子,撸了撸他的发,又给两个孩子把被子掖好,问:“有意外呢?”

    “这间密室为我所创,我将口令留给星流。万一我出事,他也能打开这里。”

    言下之意,若此趟公差他回不来,还有戦星流,所以她完全不必担心。

    可栖真担心的根本不是太子,他那么强一个人,怎么可能出事!她担心的是:“若这间寝殿也塌了,密室还能打开吗?”

    栖真话音刚落,风宿恒脸更臭了——那是想翻她白眼,又碍于身份不至于真翻的闹心,片刻才道:“我会在外面加固一层结界,保其地震不塌,无人能进,行了吗?”

    栖真这才放心:“多谢殿下!”

    风宿恒关闭密室,见沈兰珍行礼要走,终是嘱咐一句:“此去神明大宫路途遥远,人多眼杂,没法每日指点你,按学自行打坐吧。”

    栖真笑着打包票:“徒弟不敢偷懒,必定勤加练习!”

    她一脚即将跨出殿门,又听身后补来一句:“遇上热症再犯便来找我,别像……。”

    话行此处,戛然而止。

    栖真转首等他说完,却见太子只是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栖真丈二摸不着头脑,再次道谢,告退回萤蕊宫去。

    照说觐见神明大宫,贵卿尽出,该是举朝大事。仪仗整肃、随行配给都该秉承最高仪制。

    但相胜提醒嘉和帝,之所以有此行,盖因炼魂鼎失效所致,大张旗鼓反增民间妄议。且时间紧,他们一路缓行不打紧,皇后神识却等不得。是以圣上拍案,最终一行队伍收缩为九主十八仆,在护神大殿行完践礼,拜别尊上并九卿,于嘉和二十三年仲秋皇城偏门出,向东行。

    即便如此仍是长长一队车马,相胜和太子堪称双壁,并行于前更是亮眼,一出宫便遇百姓跪拜,直到傍晚才挪出城。

    皇城百姓不知何人出宫,为何出宫,但路遇车队皆满心欢喜,自发行礼,看得栖真啧啧称奇。

    及至出了皇城,栖真撩开车帘向后望,高耸的城墙上着有“金光万丈城”五个大字,纯金筑身,暮色下灿灿生辉,简直闪瞎人眼。

    原来大容皇城唤做金光万丈城,名字起得好不气派!

    栖真遥望视野里越来越小的城门,默默与小包子道别。

    初落大容,她在黑暗森林中独自摸索,及至今日虽有缺憾,但说实话,已然受了天大眷顾。而这次无论前路如何,她定会将小包子神识带回!

    beafighter!

    栖真默默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

    尊长不在,一群小的出了宫,脱了肃穆的皮,出笼的鸟般唧唧喳喳。领头的相胜和风宿恒受了感染,眉角眼梢也是轻松的。

    当晚队伍入住城外官驿,栖真默默一估,今日好像都没行出十公里。

    若是徒步,她一天都不至于只走十公里!

    晚膳时众人聚在大堂围坐一桌,常璐居然拿出宫里的神仙酿,引得赖俊青和英迈叠声叫好。

    大容压根没有守丧的习俗,国丧期间也不禁酒,全当节庆对待。即便神官长和太子殿下身上担着责,只能浅尝一杯,都没能阻止少男少女们开怀畅饮。栖真旁观,只觉十六七岁的青春如此明烈,离她却很遥远了。

    席上常璐问起后路,相胜说此地一路往东千里,二十日左右可至海边换大船,再往东去七八日便是神明大宫。

    常璐一听不乐意了,说路程太短不够玩,引众人一阵哄笑。

    栖真一听,也不乐意了。

    陆路一千里也就五百公里吧,她自驾的话,满打满算只需一天好吗!如果骑马,打个折,四五天,不能再多了!

    蜗牛爬呀?

    他们居然要走二十天?

    照这个速度,一来一回差不多要两个多月!万一哪里再耽搁,三个月都未必赶得回来!

    栖真满头黑线,转着心思,加之菜不合口,到成了席上吃的最少、最沉默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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