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坏人
泸州城位于燕国南北交界之地，是一座极其重要的商贸交易城市，又因为其地理位置奇特，千百年来，任凭朝代更迭，也甚少会牵连到泸州城。不得不说是一块风水宝地。
在这里，各行各业都被挖掘得到了顶力发展，又因为足够安全，吸引了不少从西域大漠来的商人。走在街上，五步一个外族人稀松平常。
傅凌，冬儿和周乐三个人从绣坊里出来就直奔街尾的王记铺子，此时正值傍晚时分，斜阳要落未落。路边的烧饼铺子，馄饨摊子都坐满了人。
路边卖什么的都有，卖脂粉的，面具的，还有卖字画，算命的，替人写书的。
傅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还真的没有好好逛过呢。
万家灯火，也不过如此了吧……
三人走在人越来越多的主街上艰难的前行，等走到王记点心铺子时，太阳也落了山，不过主街上的灯笼早已点起，亮堂之余犹如白昼。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比她们从绣坊出来时还多，而且，王记糕点铺子前也是人满为患。
傅凌是个宁不吃也不愿意排队的人，奈何冬儿却是个嘴馋的，没有办法，三个如花少女就只能等在一旁。
王记糕点铺子临水而建，一条宽约百丈大河贯穿了泸州城，百姓称这河为凤凰河，传说这河里曾孕育出过一只水凤凰。
凤凰河水质柔软清澈，也养活了不少人，常见钓鱼老者撑着一艘小木船，行在水上。
当然这河中也不缺才子船娘，更有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们最喜在这船上举行小宴。
天已临晚，银月树梢，就听见一串银铃轻笑从河中央传过，等在河边的傅凌三人顺着笑声自然而然的看向了河中。
就见一艘两层大舫船就停泊在湖中央，船上花灯之精美，直把整条凤凰河都照亮了，把周围飘着的孤船映做了小辰，而那轻快的女音便从那艘大舫船中传出。
河边不少人都把视线移向了河中，岸上是人间烟火，那么水中就是这世间的诗情画意。一条河确是两种人间态。
又闻一阵悠扬琵琶声荡过河面，紧接着一缕小鼓之音与之缠绕，那乐调窜耳直入，不由让人心神震荡，摄人心魄。
岸边众人感叹之音不断，越来越多的人向那舫船中看去，直想看到底是哪家丽人。
“噫，冬儿，你看那船上挂着的是不是邵府的牌子……”
周乐眼神极好，将还在一心一意等吃食的冬儿拉了过来，开口问着。
于此同时，舫船一群穿着美艳的舞娘们从舫船中齐齐涌出，就着这夜色，翩然起舞。
“唉，好像就是……”
冬儿听了周乐的话，眼神从那王记糕点铺子收回，自然转身顺着视线看去。
“那，那船上的那位是……”
“好像是三爷……冬儿，冬儿，……”
周乐叫着。
“是，是三爷……”
冬儿有些激动的说着，虽然离得较远，但三爷那一身的漠然清冷，只看一遍就让人难以忘记。
而傅凌也闻声看去，舫船中有几个与舞娘寻乐的公子哥，而舫船中央的茶室里，则坐着两位富贵人。
一人穿着金色云纹长衫，斜靠在矮椅上，张扬不羁，满面王霸之气，而另一人穿着玄紫色大袖衫，腰背挺得笔直而通身清冷矜贵，正在喝茶。
傅凌把眼神落了过去，那人似有所感，不过侧头回望一眼，眼神淡漠无物，看着甚为高傲。
四目相对不过就是一瞬间之事，傅凌有些猝不及防，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挪走了视线。
“你们看，快看……”
“三爷是在看我嘛！”
“三爷看我了，看我了……”
耳边是周悦兴奋的嬉笑，却惹了冬儿一个白眼。
“三爷看你啥……？……”
“是看你像只猴儿吗？！”
“猴儿～～～”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冬儿含了一块孙记的茯苓糕，毫不留情的对周乐输出她的嘲讽奚落，末了还朝着周乐扯着面皮做了个猴脸。可是把周乐给气坏了，追着冬儿就要去打。
一人躲，一人追……
女儿家无所顾忌的笑声参入了那悠扬曲调，整条凤凰河面都荡着冬儿，周乐两人的笑闹音。
傅凌跟在后面也是心中暗笑，她看这两人都像只猴儿。
这夜市才刚来，傅凌兜里装着常素青昨儿个给她的银子，三人前后脚一头扎进了那人群里。
面具，玉钗，糖葫芦，馄饨，烧饼，茯苓膏，再加胭脂来三盒……
舫船顺水而下，茶室里，平南王世子看着眉眼突然染上笑意的邵仕谦，感觉很是惊奇。这平日里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今儿是怎么了。
“想什么呢，怎么这么开心……”
“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一个人……”
主街极其热闹，三人一路逛下来，身上已经大包小包了，因为这银子是额外赏下来的，傅凌从来也大方，就没有藏私的想法，花钱花的还真一点没有克制犹豫。
但凡冬儿和周乐说开口想要，她便也眼也不眨的要三份。
终于三人也是逛累了，也不知是心境的缘故，还是什么，傅凌率先觉得走不动道，眼看周乐和冬儿两个人仍旧兴致勃勃，傅凌不禁觉得自己灵魂果然是个老的。
“缘故斋～～”
周乐走着走着就停了脚步，看着她那眼巴巴，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的模样，傅凌就知道是个什意思了。
她出来逛街的时候少，也知道缘故斋的名字，是一家百年字号的酒楼，听说这店里的八宝鸭最是味美。
这一路下来她也感觉饿了，朝着周乐点了点头，三个人边进了这酒楼。
在店小二的招呼下，三人坐了一处雅间。
夜市热闹，这酒楼里的生意也红火的不得了，周乐说了一声想要让小二上点茶水就跑了出去，傅凌和冬儿也没在意。
“凌儿，这里的饭菜可不便宜，刚刚一通花销下来，已经花了不少了，这里我带了些银子……”
就见冬儿走过来就给自己塞了一包银子，傅凌惊愕之余也明白了冬儿的意思。
冬儿是邵府家生子，在绣坊除了额外做些活计能赚些外快，是没有月俸的。而她在邵府的月俸也没那么多，这些银子也不知她攒了多久呢。
知道冬儿的意思，傅凌低头笑了笑，常师傅给她这些银子只说是额外赏的，让她们姐妹几个玩乐就玩乐了，哪还用得着冬儿悄悄贴补啊。
将冬儿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傅凌开口道：
“什么时候跟我这般客气了！”
说完，也不等冬儿开口在说话，傅凌起身就跑到了窗户边。
夜风穿过窗户，灯火通明的长街比白天看着更多了几分乐趣。
冬儿知道傅凌的性子，默默收回了银子，这事也不往心中记挂，也随人趴在了窗户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俱都面色带着沉醉，能像这般无拘无束的出来玩耍的时候少，如意坊也是有夜禁的，如果不是常师傅开口，她们还真不好出来。
许是逛累了，傅凌整个人趴在窗子上迎着晚风，懒洋洋的眯着眼，正打着盹呢，一阵嘈杂的声响就传了过来。
傅凌细听之下，好似有周乐的声音，整个人精神瞬间清明了，和同样一样疑惑的冬儿对视了一眼，就出了雅间的门。
却见大堂处已经为了一群人，正在指指点点，几个被奴仆簇拥着的华服男子正满身放荡轻佻的跟周乐说着什么，那姿态好不嚣张。
“知道我是谁吗！惹着爷，爷可能问你大不敬之罪……”
男人的声音很是尖利，被他叱呵调笑的周乐整个人只气的脸色发红，她下午出来时身上新换的蓝色布衣裙也不知道被撒了什么，油乎乎的一片。
“明明是你们撞人再先，现在却怪我，真是好没道理……”
“道理，什么道理……”
“跟我们讲道理，你知道你冲撞的是哪家的公子吗……”
“今儿，我们就教教你规矩，省的你以后再冒犯了贵人……”
众人看着热闹，各种窃窃私语响起，只是谁都没人敢上手去管。
眼看着与那身着华服的男子随行的一个狗腿子竟然朝着周乐伸出了手，傅凌连忙跑了过去。拉着周乐的胳膊，躲开了那人的意图不轨。
冬儿也跟着跑了下来，侧着身子，半遮掩着周乐。
“你又是从哪跑出来的奴才……”
刚刚准备抓人的狗腿子嘴里骂骂咧咧，又从上至下的打量了傅凌一圈，眼中却又充满了意味不明。
“这位大人，也不知道我们家姐妹得罪你什么了，我先代她赔个不是，还望大人高抬贵手，莫要与我们计较才是。”
傅凌腰背挺直，看着那群人脸上不带丝毫惧色，口齿极为伶俐。
“呦，又来了俩小美人……”
“今儿一并带回府吧！”
被簇拥的华服男子突然站出来说话了，傅凌一抬头才是看见人，穿着一身锦缎衣衫，身形胖硕，身边出了家丁狗腿子还带着几个跟班。
妥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纨绔子弟。
看着男人那肆无忌惮的模样，又见围观众人的低语，傅凌心中就是一咯噔。
看来这种强抢民女的脏事，这胖子真没少做，然她们三人出身过于卑微，不是农女就是婢子，正经想讨个公道怕是难上加难。
“来人呐，还不赶快给我把这几个小美人请回我府上去！”
那些家丁听了胖子的命令，竟真的向傅凌她们擦掌捉来。
“你，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大厅广众之下强抢民女！”
冬儿朝着那男人开口骂着，只是她声音带着轻颤。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看什么看，快把人捉住！”
那男人一声令下，四周围着的奴才们竟真的要将傅凌她们捉走。
一个家丁正要拽傅凌胳膊时，突然间那家丁不知怎么了，就倒地不起，抽搐着。连着其它几个家丁也是。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时。
却见一道穿着黑色长袍，手执长剑的男子就从二楼围栏出一跃而下。稳稳的跳落在了傅凌她们旁边。
大侠风范十足……
“你是谁，竟敢管爷的闲事，知道爷是谁吗？”
那纨绔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家丁，一时间也真的慌了神，他确实看不出这突然蹦出来男人的来历，又不想失了面子，开口怪喝道。
“咻”的一声，黑衣男人二话不说，手中长剑就那么一甩便出鞘半截。
“奉我家主之命，犯夫人者，杀无赦……”
“我管你家主人是谁，敢坏我好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胖子朝着男人骂到，只是他话音未落，就见一道利影闪过，“咻”，“咻”，“咻”的几声，胖纸的头发已经被削掉了好多，赤露出都能见着头皮了。
刚刚还有点人样，现在是一点人样没剩。
“我家主人，你可惹不起，再不滚，刀剑无眼，摘你脑袋……”
“啊……”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那胖子边跑边回头骂着。
在旁边站着的傅凌三人也终于松了口气。三人虽不知男人是谁，却是真真实实感谢这仗义出手。
只是道过谢之后，男人挡在傅凌三人前面，却没有一点放人走意思。
“主子说了，让夫人吃完膳食再走……”
“壮，壮士……”
“我们，我们这儿没你夫人！”
“你就，你就行行好，放我们走吧！”
冬儿一人一句，说着说着都快哭出来了，都这种时候了，她们哪里吃的进饭去，她们只想回绣坊。
奈何挡在身前的男人，站在那里，就像一根柱子般，一动未动，眼神更是直直的落在了傅凌的身上。
傅凌心中很是慌张，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留下来回了雅间。
雅间里面，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吃食，什么银丝卷，百年烤鸭，芙蓉鸡，还有几盘叫不出名字的菜……
“夫人且吃着，吃完了，胡二自然会送夫人回去！”
男人在门外说着，雅间里面，傅凌三人却大气不敢出一声。只得用眼神互相问询，不知他家夫人到底是谁，只能做他认错了人……
三人一通胡塞，吃的心不在焉，毫无滋味，终于感觉差不多了，才是出了雅间的门。
胡二也是没有食言，也当真把三人亲自送回了绣坊。
回去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商贩们也都关了铺子。
傅凌等人一见着绣坊的门，再不管身后的胡二，飞一般的窜回了绣坊。
抱剑再外的胡二看着三人逃也似的背影，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朝着绣坊外墙处的那道黑影点了点头，又转身朝着他主子所在地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