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提亲
她被退婚了。
怎么就被退婚了。
傅凌从如意坊出来,带着刘凤儿到城门口租了一辆马车,就朝着家的方向赶去,她是一路上都在想自己竟然被退婚了这个问题。
前些日子不是还给她传过书信吗,不是说好了等着日子到了就成婚,她倒也不是真的像这个时代的姑娘般,只是想想家中那个为她操碎心了的娘亲,傅凌就觉得有些头疼。
她是在原主十八岁那年穿越过来的,正是那年,原身本来是要成亲的,却因为男方家出了白事,那便宜未婚夫按照律例得守孝三年。
男人需要守孝,这婚事自然搁置,她当时在顶替原身之时也偷偷松了口气。毕竟她当时还真的没有做好准备。
等男人守孝期,三年之后过了再说……
今年冬日就该是她们成婚之期,她娘忙前忙后又是缝喜被,又是让她绣嫁衣,她也做好了准备,怎么现在就这么毫无征兆,突然的被退婚还真的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呢……
对于那个未婚夫她虽没有了解多少,只知道是邻村的一户读书人家,是村长做的媒,说那家人养了三只大黄牛,更是有良田十余倾,这个时代,能供养一个读书人的家庭,底子不会差。
她当然不稀罕他那点家当,只是这一遭下来,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只怕会更多。她娘平日里身体不是多好,这回头再被气病了……
光想这些,一路上,傅凌的眉头就没松快过。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马车赶到牛家村口时已经是大半下午了。
傅凌付了车钱,带着刘凤儿直奔她家冲去,还没到家呢,就见那院门大敞,院中呆坐的一个妇人,她双目无神,精神何止萎靡。
可不就是她现在的娘吗。
默默叹了一口气,傅凌刚踏进一家院子,柳氏看着她就是一阵抽噎的低泣。
“我苦命的儿啊,是娘对不起你……”
“这周家欺人太甚,为娘却不能为你做主……”
“若是你那死去的爹爹还在,断不能让他们给这么欺负了去……”
柳氏边哭边说便抽噎,傅凌对这个动不动就哭的娘已经习以为常了。
“娘,莫哭了,当心哭坏了眼睛!”
“那周郎不想娶这婚事便做罢吧……”
傅凌蹲在柳氏的跟前边说着边抬手替人顺着气。
“傻孩子,你今年都二十有一了,周家就这么退了婚,还让你怎么嫁人啊!”
“我苦命的儿啊,都怨娘亲,都怨娘没本事啊……”
柳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尽数都抹到了傅凌的衣服上。
柳氏一通嚎啕,顿时就让傅凌闭住了嘴,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她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朝代,如果不是她前生继承了她们家的家传手艺,现在她大概会比柳氏哭的更惨。
其实嫁不嫁人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她这些年在如意坊里做活计,每月往家里寄点,几年下来已经攒了不少银钱,她早就想好了,等在攒点钱,她就在泸州城里买个小房子,到时候就把母亲从这犄角旮旯地接过来。
她还苦恼过那真与那周郎成婚了,她还能不能去城里的绣坊工作了,担心过万一成婚了怀了孩子怎么办,周郎是个读书人,这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
退婚这一出倒是把她这些多余的担忧都打散了。
只是这个时代对女性何止苛刻那么简单,傅凌知道,她在这村里的名声算是毁了。
不过等她带着娘亲搬到城里的时候,谁还会记得这事呢。傅凌心大,左右想着,她还真的不是多在意。
刘凤儿陪傅凌回到村里后看她们母女两人相聚后,就识趣的回自己家了,末了还贴心的关住了大门。
“别哭了,别哭了……”
傅凌轻轻拍着柳氏的背,看着哭包娘亲,心中满满关心之余还泛着暖意。
她前世八岁之时,父母就离了婚,各自成家,她是个小多余,打小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
后来爷爷奶奶在她十六,二十岁时相继去世,留下了一大笔遗产,还有个奶奶用的刺绣作坊,足够她无所事事的活完一生。
她因为飞机失事而意外来到这里,代替原身,虽然家徒四壁,总是穷的揭不开锅,却有了柳氏这个娘亲。
柳氏是个寡妇,为养原身自然是吃了不少苦,又因性子软,时常被村里那些泼皮无赖欺负,原身也是个胆小的主,相依为命的娘俩像极了大怨包。
原身是在一次上山挖野菜滑落山崖去的,不过幸好她来了,要不然丧女之痛,寡妇柳氏如何承受。
无论如何,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她现在有一个很爱她的娘。
柳氏哭了好一会儿,许是女儿在身边,欢喜总是冲淡了那些糟心事。收拾好了情绪,摸了摸傅凌的脸,想起来傅凌还没有吃饭,抹了抹眼泪爬起来就要去给傅凌做饭。
傅凌也没拦着她,做饭分分神也好,夜畔,玄月升,篝火旺起,稻米香从厨房里溢出,此时此景,一如她初到这里时。
傅凌心中挂念柳氏,就在家了多住了两三天,不得不说,各种流言蜚语对一个被退了婚的二十有一的“大龄”女还真不客气。
就连傅凌这么不把流言放在眼里的人都有些扛不住,什么难听话都能被传出来,竟然有人说她在城里有个相好的,她是因为私会奸夫被那周郎君撞见了才会被退亲的。
那流言传的是有鼻子有眼,说的好像他们亲眼见了似的。
“哎呦,那么大的闺女真是不害臊……”
“这下子被退婚了,谁还敢娶她呀。”
那些传闲话的人也丝毫不避讳,就差到她家大门口说了,傅凌默默谈了一口气,只想着她得快点赚钱早早带娘亲搬出去才是……
吃过了早饭,听见那些闲言碎语有些担心傅凌的刘凤儿踩着凳子整个人就探出了墙头,朝着院子里正在傅凌嘴里安慰着。
“凌儿,你别生气,村里人说什么你别放心上!”
“她们都是乱讲的!”
她边说还边用小眼神偷瞄着傅凌。
“话说,凌儿,你在城里有没有相好的……”
刘凤儿开口问着,那挤眉弄眼,八卦的样子跟村里那些婆姨一模一样。
“对啊,就是有个相好的,比那周郎更俊更有才的!”
“满意了吧!”
傅凌朝着地上撒了一把米,看了一眼刘凤儿,自嘲的调侃了一句。
“真的!?”
“真的!?”
刘凤儿一时间还真有些分不清傅凌说的是笑话还是真的……她连连追问……
“假的……”
傅凌撇了撇嘴,对着刘凤儿说道。刚说完,大门口就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在不理刘凤儿,傅凌将喂鸡的碗放在窗台上,就去开门了。
“凌儿姐姐…呼…”
“可算是找着你了…呼…”
“常师傅…派我过来接你回绣坊呢……”
来者不是别人,是绣坊里的杂役,小福子。
“凌姐姐不在,坊里那副双鹤寿松图,两只白鹤还没有开绣,常师傅不放心别人……”
“这两天生了好大的火气呢!”
小福子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说着。
傅凌一听见这话,眼皮子就是一跳,她可没想到常师傅竟然在等她。
一想到常素青那张能把脸拉到鞋底上的模样,傅凌忍不住扶额,她这回去也少不得挨两句了。
“姐姐快些收拾东西!”
“快与我一同回去吧!”
小福子着着急急的说着。
双鹤寿松大绣图要在月底送过去,距现在也不过十多天的时间了。
傅凌知道这事中深浅,转身回去和柳氏打了一声招呼就着着急急的坐上了小福子赶过来的马车。
傅凌走了,刘凤儿还在墙上趴着,正准备下来,又听见了敲门声。
这次是柳氏出去开门。
柳氏一身碎花棉布衣,头上一只梅花银簪,手腕藏在袖口里的还有一对小拇指粗的银质凤镯子,那都是傅凌给买的,虽说简单素净了些,但并不失体面。
柳氏因为是个寡妇,平日里谨小慎微惯了,开门也只掖了一道小缝。
她还没开口问是谁呢,一张抹了不知多厚□□的脸就从门缝贴了上来,可是把她吓了一跳。
紧接着那大门就不受控制的被硬推了开来,柳氏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身材圆润,一身紫金缎面裙的妇人就那么推门闯了进来,她头上扎着一朵红花,脸上那颗媒婆痣是那般醒目。
“来,来,来……”
“快进来,快进来……”
“放这,放这……”
“对,对,对,哎呦,轻点,轻点,磕坏了你可赔不起……”
柳氏被推到了一边,就见那个媒婆引着一队家丁模样的人抱着各种礼盒进了院子。
没一会儿,不算小的院子里就被摆满了挂着红绸的礼盒。就像,就像是谁家姑娘的定礼。
这……
“哎呦,柳妹子,我是从泸州城里过来的媒婆,就算我托大,你叫我一声兰姐姐就行……”
自来熟的兰媒婆使唤人将定礼放好,转身很是热情的就挽上了柳氏的胳膊,那姐俩好的模样就像是有着认识多年的交情似的。
柳氏仔细的回想了一遍,她确实不认得什么兰媒婆,更别说是泸州城里的媒婆了。
从牛家村去城里做牛车脚程再快也得走大半天,她从出生起去泸州城里的次数那是一把手都能数出来的。
“好妹妹,好妹妹,你坐下来听我说!”
兰媒婆边说,边热情的将柳氏拉进了屋里,一点都不客气。
趴在墙上的刘凤儿也是呆住了,满脸不知所云,这,这,这是有人上门提亲了!
刘凤儿心里是好奇的紧,眼神扫过院里的那些扎着大红绸子的聘礼,不断的猜测着,究竟是什么人会过来。
村里人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都是本分的庄户人家,就算是相对了哪家的女儿下定,也就是包些从省城里带回来的糕点,再扯点什么花布,表表心意。
还没见哪个村里有这么大的阵仗呢。
难不成,凌儿真的在城里有个相好的。
想到这,刘凤儿更是趴在墙头上不愿意离开,只竖着耳朵,想着能不能听到什么有意思的。
虽然就是不认识这么一个兰媒婆,但是做为主人家,柳氏还是往桌上泡了茶水,又摆了一碟子糖,一碟子瓜子。
都是傅凌从泸州城里拿回来的,平日里,她都舍不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