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白骨灼心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数日时间转眼即逝，任逍风再无一言，入定后犹如死寂，徒留一龟泅水咽风。
寿老第一日方提心吊胆，生怕任逍风玩爆了识海，后几日只得听之任之，只是离真诰灵境挪地的时间越来越近，时日无多。
灵境随时可进，但要是所入洞天不在东齐境内，自己就难以交待了。
这百年来看似在各处周旋，左右逢源，实则东躲西藏，在各方夹缝里处个平衡而已。
不要说在稷下学宫，在南海珞珈山也有自己的踪影，甚而魔尊虞渊还把截教所在山门，称为金鳌岛。
老龟的故事多着，但这所处的人多了，人情世故就得还。
入海口在即，任逍风的气息开始复苏，这小子不会真的成功了吧。
一艘破烂的小船从入海口驶入，船身破损严重，就像是几块木板拼凑而成。船尾拖着一条巨大的鱼骨架，其大胜船，白骨在阳光下发冷，突兀的刺眼。
何处煮骨香，谁在釜中泣。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渔夫，手上血迹未干，正竭尽全力，颤颤巍巍的摇船入江。
看任逍风也是乘着一块木板，顺水而下，微笑着点头示意，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并非江湖人士，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老渔夫，这般情景，想必是捕获一条大鱼后，却被海上的凶兽吞噬了。
实难想象，老渔夫是经历了何等惨烈的九死一生，才得以逃生。
突见老渔夫一个踉跄，似已筋疲力尽，就要跌入水中。任逍风一个闪掠，把老人救到了龟背上。
“小伙子，多谢相救。我这人老了，是太不中用了。出海打条鱼，都差点葬身于鱼腹。”
任逍风敲敲龟甲，寿老很自觉得奉上一枚丹药。
“老人家，先服下此丹。”
老渔夫也不多问，服下丹药后，顿觉身上所有的伤势，都悉数消退，更有了只在年轻时，才拥有过的力量。
“小伙子，是要入海？”老渔夫拜谢一礼，“近些日来，海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是近三个月的时间，都没有打到一条鱼。这回入了深海，好不容易打上一条大鱼，回来途中却被鲨鱼啃食精光。”
“打了一辈子的鱼，从没见过此等情况。在近海区，所有的鱼类都消失匿迹了。这个区域好像有大危险，鱼类最是警觉，定是已先知。小伙子，你要是出海，可要多加小心。”
“面对无可抗力时，奈若何。”
“你这老儿，真会唠叨，我等武道高手，岂是与鱼同类。”寿老插了一句，浑然不觉，身为一只乌龟，虽非鱼类，这品类也相差不远矣。
见突然响起的话音，不是传自任逍风，老渔夫先是茫然四顾，待看清自己竟然是在龟背上，顿时脸色大变，更是勃然大怒。
寿老虽身有数十丈大小，但为了给任逍风代步，沿途不至于太过招摇，也就把身形控制在三丈大小，乍一看，就像是一块巨树截枝飘流而已。
“你是妖族！”老渔夫不是惧怕，而是悲愤，“都是你们这些妖灵，害得我家破人亡，真是作孽！”
看向任逍风的眼神，也变成了七分痛惜，三分悲怆，“小伙子，为何要与妖灵为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横看竖看，老渔夫都只是一个普通平民，为何会与妖灵，有不共戴天之仇。
“老人家何出此言，此龟只是我的代步之物，不伤生灵。”
“都是那个任天行造的孽。”老渔夫仍是悲愤难息，“原本我等平民生活，苦虽是苦了些，但都安分守己，生老病死，亦顺天意。”
“但自从那个任天行放出了妖灵之后，想我儿、还有我孙，都起了不敢有的贪念。再也不事劳作，整天舞刀弄枪，叫喊着快意恩仇，不甘于现状。”
“结果都被人杀了。独留我一个老头，白发人送黑发人。”
是被妖灵附体，还是因世间灵性改善，有更多的人有志习武，拥有强大的力量，野望掌控命运。
当年任国公府就是因此事，而被天下人诘难。如今，却是任逍风第一次，从一个神州普通人口中，听得对此事地评价。
“老人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因妖灵习武是一回事，若因习武后参与了江湖争斗，却死于非命，当是另一回事。”
“你这小伙子，看你相貌堂堂，怎可如此不讲道理。”老渔夫冷哼了一声，“若没有习武之因，何来生死之果。”
“我们老百姓就没有这样的命。天地造物，各就其位。不是我们该掌握的力量，就不该让我们拥有。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任逍风不由语塞，高高在上的武道宗师们，有谁问过神州百姓，愿这天地大变。若得灵性丰盈，自强不息，人人如龙，在这过程中，必然是优胜劣汰，弱肉强食。
谁又愿成为那块被吃掉的肉，但必然又会有一大部分人，只能成为被吃掉的肉。
“如拥有了武道力量，出海捕鱼将不再是难事，大家应是有更强的谋生之能。”任逍风答非所问。
“唉，小伙子，你终是太年轻了。”老渔夫平复了下来，“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是觉得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
“但到从心之年，方明了，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当我们强大了，万物也会强大。”
“这就要打破既有的平衡，在不断的较量撕杀中，再形成一个新的平衡。”
“食物链岂可轻逆。就像我捕到了鱼，但又被鲨鱼吃掉，甚而要吃掉我。环环相扣，一物降一物，才是自然，才合天道。”
“你们想要逆天而行，独善其身即可。为何未问过天下人，就为天下人做了主。”老渔夫叹了口气，“此为私心，并非为众生谋福，只为一己私欲罢了。”
“万物有灵，人为万物之灵。视万物为刍狗，枉为万物之灵，此等之辈，皆是其心可诛。”
千年前，神州各路绝巅人物，为何要绝地天通，为何不惜千年以降，让神州进入末法时代，让众生变成了最普通的人。为何又要向死而生，先开西游，再行北游。
如今自己这些人所做的事，孰对孰错。自佛道西游开始，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从没想过的念头，在任逍风心里窜起，一道剑气挥向了老渔夫，“你成功了。”
中剑后的老渔夫就势一个翻滚，跌进了江里。
“你杀了他？”突如其来的一剑，让寿老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