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出院
1月10日。
雾霾。
李刚的情况不太好,开始低烧,母亲有点担心,去买了推荐的退热药、止疼药以及感冒药和抗病毒的药。
母亲把药拿给李刚,“我也看不清记不住是怎么说的,好像是有的药不能一起吃,不好。这年纪大了,记忆力不行了,眼神也不好。这药的名字也长不好记。唉!你自己看看,查一查,看看该怎么吃。别挺着啊!
现在药能买到了,价格也下来了,吃完了我再去买。”
“嗯,我自己看吧。也该降了,前一阵大家都需要,供应不上,所以贵,现在都不用吃了,药店压着也占资金,肯定得降价销售。”李刚接过药,打开看说明书,字很小,李刚现在也有点看不清楚了,眯着眼睛换着角度仔细地看。
“你这眼睛也不行了。到底是年纪也不小了。”母亲感叹,“也没降多少,我别的记不住,这种感冒的药原来十几块钱一盒吧?现在也二十多快三十了。”
“你就满足吧!你不知道,前一阵子,都七八十买不到。”李刚说,“药店进的也贵,不全是药店把钱赚了,各个环节都要加一次,现在这个价格还能随便买,已经很好了。”
“唉!”母亲又叹气,“这也不知道是到底哪来的细菌,防了这些年,也没防住,一下子都病了一遍,得多少人多少药啊?这医院都忙不过来了。听说,之前那些搞医药的,有昧着良心的,不知道赚了多少钱,为了钱造假,唉!人命关天啊!怎么能下得了手!不过说是被揭发出来了,该抓的抓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所有的资本家的第一桶金,都沾着血,没一个清白的。”李刚说,“这都是正常的, 你就别抱怨了。”
“你说的吓人,你们算不算资本家?你们也沾着血?”母亲不高兴了,有些怀疑儿子。
“我们哪算得上资本家?”李刚笑着说,“我们都是穷人,是打工仔,就我们老板,也不算资本家。我们都是工人阶级,我们只是从事的行业不同,就跟你们那会儿开药铺弄个作坊是一样的,就是社会进步了,多出来了一些新的行业,说到底都是服务行业。
我们老板算得上是个富农。嗯,也就差不多了。”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就记得当年评的时候,雇工超过多少人,超过了就算是资本家。”母亲说。
“行了,咱也别关心那些了。我们自己管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了。”李刚说。
母亲帮着收拾李刚的房间。
“你别弄了,万一我真遭了,别传染你。”李刚说。
“我这么大岁数了,还怕这个?我之前担心遭,也是怕拖累你,现在你要是真的遭了,我反倒不担心自己了。”母亲无所谓地说。
“能不传染还是不传染得好。”李刚说,“虽然说是没有大的危险,但是老年人体质弱,注意点还是需要的。”
“那行,你吃了药,就他躺着吧,感冒就需要静养。我一会儿做了饭,你吃点,吃饱了才有抵抗力。”母亲说。
“行,我胃口没问题,你做完了喊我就行。”李刚说。
母亲出去做饭,黑豹趁机进来溜达一圈,想凑近李刚,被母亲唤出去。
房门被轻轻关上,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还好有母亲在,不然生病都没人管。
平时一个人倒是没什么感觉,病了的时候,人就脆弱,想得多。
母亲之前的话,让李刚想起了不久前认识的一个人,韩阳。
见到韩阳,李刚完全没有办法把他跟介绍人描述出来的人物重合。
韩阳看起来很普通,个子不高,大约一米六七,偏胖,穿着t恤运动裤拖鞋,抽二十几块钱一盒的香烟,用一部国产的手机,车子是合资的商务车,带一个司机说是表哥,一个模样中等偏上的女人说是准备结婚的,二婚,母亲已经见过了,满意。
没有一起吃饭,随便一个有空调看着还算干净的茶楼,李刚两人没有点东西,表哥在另外一张桌子,点一瓶冰水,韩阳自己点一杯十块钱的沙冰,给女人要了一杯十几块钱的奶茶。
跟李刚得到的信息,描绘的人物形象完全没有相同之处。
韩阳,富二代,父亲刚刚去世半年,死于肺癌,说是本来查出来是早期,正常活个几十年都有可能,没想到一年多就没了。韩阳跟医生交流,二人怀疑是他老爹太怕死,拼命地补,结果补得过了,身体里面的癌细胞也跟着受到了大补,分裂生长的太快,等发觉不对的时候,医生已经没什么办法控制病情的发展。用韩阳的话说,老爷子是把自己给补死的。说这话的时候,韩阳还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在嘲讽早逝的父亲。毕竟才五十多不到六十岁,还是英年。
韩阳的老爹是国内第一批矿老板,趁着当年管理混乱,搞了一个矿,乱采乱挖,赚了第一桶金。那种野蛮开采,矿井里肯定是埋过人的。只是当年人命不值钱,一万两万就打发了。
那个矿产量高,韩阳他老爹开了十多年,中间也去其他地方搞了一些,有些贫矿,没多长时间就撤了,有些富矿,难免出点纷争,能用钱摆平的用钱摆平,靠关系背景的比关系背景,摆不平比不过的,武力解决都解决不了的,就只好吃点亏,当然,他所谓的吃亏是本来计划赚一千万实际到手一百万。
后来私矿管的严了,韩阳他老爹看到房地产开发一个个赚得不比挖矿少,风险小不说,还能洗白。于是转场房地产开发,靠着资金雄厚和拖欠农民工,成功地折腾了十来个楼盘。最后留下十几个亿的资产给韩阳母子二人。
韩阳从小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好好学习考大学改变命运,跟韩阳没什么关系。
一路花钱读最好的学校,成绩太差了,韩阳他老爹不得不巨额赞助学校,换取韩阳进去读书的资格。
以至于韩阳从小就明白钱可以解决诸多问题。花钱读大学,从来没有上过课,靠着赞助不仅顺利毕业,还加入了民主党派。那党派据说只收高学历人才。
毕业后韩阳没工作,也不需要工作。先是给一个什么朋友投资开了个高档茶楼,又跟一个什么朋友合伙开了一家高档餐厅。
两个店对于韩阳来说,就是他喝茶吃饭招待朋友的地方。分红?韩阳还在乎那点钱?
靠着一圈朋友,两个店的生意还不错。一来社会整体繁荣,二来店里负责经营的人,能力足够并且用心。
韩阳的生活是这样的,每天睡到下午两点以后醒,洗漱后,约朋友们去喝茶,吃晚饭,晚饭喝酒喝到打晃,然后去夜总会,接着喝,然后吸粉,连醉酒带吸粉,人还能清醒?
迷迷糊糊地打牌,据说是输赢不大,一个晚上也就是几十万。累了,叫个妹子扶着回去睡觉。日复一日。
用韩阳的话说,当时觉得钱花不完啊!
当然也有清醒的时候,一般都是下午到晚饭前这段时间,不一定都是喝茶,有可能去飙车。
能在国内搞到手的车,他都买过,开一段时间卖掉,然后再去买。
李刚心里对韩阳的画像 应该是个大手大脚,不求最好只求最贵的人。
中间被老爹送去强制戒了三四次,没过一年再复吸。
如今老爹不在了,韩阳做为一个三十了的男人,必须成为顶梁柱。
所以这次据他自己说,彻底戒了,人也从八九十斤胖成现在的一百四十多斤。
老爹除了留下钱,没有任何东西。
韩阳知道自己没了赚钱的能力,强迫自己改变,按照正常人的方式,那些遗产自己这辈子花不完。
李刚对韩阳的了解仅限于此,认识这个人,是因为韩阳想从李刚这里获得一些关于投资和经营方面的建议。
初次接触,李刚是谈生意,韩阳是做试探。李刚没有追着签单,韩阳也没好过多地就想咨询的项目提问。
两个人都保持一个基本的原则,不急,这类合作,是水到渠成的,否则后面会出问题。
李刚他们公司是小公司,接的项目也都是小项目,小公司小项目,意味着不那么规范——不是合同上怎么写就怎么执行,往往都会不停地变化,直至停止。
想到韩阳,李刚觉得,这些人,就是自己作,有点贪婪了,财富,从开始的时候,是满足韩阳老爹的生存需求,然后就变成为了生活得更好一些再好一些。
本来是不得不铤而走险,但是当巨额财富出现在面前,已经忘了最初只是想趁着铡刀落下前,拿一点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就跑。
但是当发现那悬在头顶的铡刀,迟迟没有落下,胆子越来越大,拿得越来越多。
如果,韩阳从小不是被老爹一路用钱开路,踏踏实实地学习,哪怕是学门手艺,管它是理发是修车当厨子,总是有个谋生的手段。如果想着能保着这份家业,好好学习企业管理,也不见得不行。李刚就遇到过很多依靠着父辈资金创业成功的年轻人。
过于贪婪,使一部分不够清醒的人,除了在没有监管的灰色区域获得了相当的财富,无限放大了他们的野心、贪婪、无知之外,并没有给他们及家人带来精神上的富有。
在中国刚刚改革的时候,他们被称为暴发户。
他们的特点就是,貌似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可能是偷是抢是捡是投机,总之不是靠着努力得到。这笔钱在他们看来是巨大的,跟他们之前生活的环境中的其他人比较,他们突然从被鄙视、训斥的物业游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变成了有钱人。他们一定要衣锦还乡,一定要让以前看不起自己的人在面前低头,他们会大肆铺张,彰显财富。
人的欲望是非理智的,无止境。
李刚知道自己也是如此。
所以李刚不会因此嘲讽别人,乌鸦落在猪身上。
同样都不是什么道德情操高尚的人,蝇营狗苟的小人物,没必要非得出淤泥而不染,搞得自己活不下去。
真正的白莲花,是不该存于这个时代的,不该展露于人前,那些标榜高洁单纯的,都是披着浓妆走秀而已,信了,就是傻子。
李刚知道自己就是个在世俗里打滚的猪,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过跳出泥坑,也跳不出去。
想到这些的时候,李刚总是情绪低落得很。其实如果一个人真的无知,如老薛如韩阳,或者如老板,心满意足地在泥淖中钻营,也怡然快乐。而那些脑子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偶尔会突然有个声音告诉你,你们这样是不对的,真正的猪不是这样的,应该是清洁卫生,而不是吃残羹剩饭腐败食物,应该可以给自己插上翅膀,而不是在粪便淤泥里打滚,应该可以创造和改变命运的……这些人是痛苦的,能够理解那声音的意思,但是去做吗?为什么去做?会发生什么?结果怎样?值得吗?
那需要勇气,需要坚持,需要耐心以及狂热的坚定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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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我跟医生讨论了一下,可以出院了。”乔高兴地说。
“哦!医生说可以了吗?那好啊!”李刚说,终于可以解脱了吗?也不见得,回去之后他会让谁照顾,估计还是缠着我,那其实是不是在医院也没有不同。
“你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乔说。
“没有,我很开心,很高兴你能顺利出院。”李刚说,“恭喜恭喜!”
“难道你喜欢这里?”乔问,沉吟了一下,“你是担心回去之后不能跟我独处?”
“我是担心回去之后就一定要跟你独处!还不能?!”李刚念叨,“不能才好,那就谢天谢地了。”
“唉!我知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乔说。
“你不要自做多情。我是觉得你回去之后,应该也一定会缠着我,所以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李刚说。
“既然你有这个觉悟,我一定满足你。”乔点头,“其实我已经安排了护理的人,但是你习惯了照顾我,我一定不会拒绝。”
“说得比唱得好!”李刚说,“就你那小心思,我还能猜不到?”
“我可没有骗你,我是觉得你可能需要花时间去准备婚礼和慈善的事,所以已经让阿云安排了护理人员。”乔解释道。
“好吧!我道歉!误会你了。”李刚说,“请接受我真诚的道歉!”
“是我的错,我应该先跟你说的。而且这几天我确实孩子气了一些,让你感觉我是个无所事事的男人。”乔说,“我说过我将来会照顾好你的,我就一定会做到。也让你知道我是个真正的男人,纯爷们儿!哈哈哈哈!”
“德行!”李刚撇嘴。
出院很简单,安排了人抬着上车,车队一路赶往机场,然后乘私人飞机回到伦敦,再一路驱车回到住处。
以为老楼没有电梯,其实是李刚没发现,在一个角落里,是有一部老式电梯的。李刚在老电影中见过,没有轿厢的那种,四面是铁条,像个笼子,门是推拉折叠的金属条。
速度不快,但也没有什么吓人的噪音。挺稳。
把乔抬上床,李刚是第一次进乔的卧室,以前只是来过乔房间的会客厅。
乔的这间房间很大。乔让李刚自己参观熟悉一下。
房间包括一个很大的会客办公室。从走廊的大门进来就是这间。
一组沙发,一组办公室椅,一座巨大的书架,一个小酒水吧。开了很多的小窗,窗外安着一组百叶窗,窗内是厚重的窗帘,紫色的窗帘,天鹅绒的。
这间房左边有两个门,右边一个门。
左边是乔的卫生间、起居室、卧室。内部互相有门连通。
右边的是健身房和储物间。健身房面积很大,各自器材整齐地摆放,有一个拳击的沙袋,还有一块拳击比赛差不多的台。但是旁边有日本刀和跆拳道或者柔道的衣服。
看起来乔的格斗技能还学了不少,就是不知道水平如何。
墙上有一些宣传海报,上面的人物李刚不认识,有拳击手,有格斗家,有健美先生小姐,李刚有种进了国内健身房的恍惚。
储物间里也很整齐,一个个盒子箱子,李刚没去打开看。
卫生间很大,洗手台是双人的,其中一个洗手台应该是乔在用,上面有一些东西:刀片剃须刀和啫喱,电动剃须刀,理发器,电动牙刷。(白人的体毛很重,需要经常剃除。李刚突然想到,乔是不是用它剃体毛和那里,因为乔那里很干净,体毛也没有。)除了这些,还有很多瓶瓶罐罐,李刚没用过,也不好意思拿起来仔细看。
毛巾架上是厚毛巾,都是白色的。很白很新的样子。
另外一个洗手台是空着的。
马桶间是隔开的,有一个智能马桶和一个智能小便池。“这是公共卫生间的设计吗?”李刚吐槽。
洗手区和马桶间用的是黑色和金色两种颜色,墙面是深灰接近黑色,地面的黑色大理石,用金色金属填缝,墙面有部分金色金属块和线条装饰,灯具都是金色的,暖白光源。
这个区域明显是最近装修的,很性冷淡的简约轻奢风格。
洗澡间于这边再次分开,一扇对开的磨砂玻璃门。
推门进去,暖黄色的大理石地面,乳白色的墙砖,中间有一些装饰腰线和花砖,是波斯风格的图案。
有一个大一些的差不多正方形的浴池,一个单人浴缸。单人浴缸摆在离窗不太远的地方,能在泡澡的时候看到外面,又不会太靠近窗被人看到走光。
浴池和浴缸旁边有置物架,毛巾架,衣架。衣架上是两件男士浴袍。对着浴池的是一个隔开的淋浴间,面积也不小,淋浴之外,居然还有个整体浴房,估计是芬兰浴或者桑拿浴用的。
“真的是有钱人,”李刚心里想着。
从洗手间和洗澡间各有一个门通往卧室。
卧室却不是很大,角落的位置是一个单人沙发和茶几,酒柜。
一张罗马大床。床附近有个开发式的衣帽间,衣柜、鞋柜、梳妆台、穿衣镜。梳妆台很男性化,化妆品不多,十几个瓶子包括古龙水、香水,但是,很长,真的很长。
乔看到李刚的样子,知道他充满好奇,示意李刚拉开看看。
拉开一看,李刚无语了,被惊讶地无语,一个抽屉里,全部是手表,各种品牌,各种款式,各种材质的,一眼看去几十块,四层!
另一组,领扣、袖扣。
第三组,胸针、领带夹。
第四组,钱包。
转过身。
第五组,领带、领结。
第六组,背带。
第七组,内裤。
第八组,袜子。
“怎么这么多?”李刚问。
“那边还有。”乔得意地说。
是还有两组组,打开,
一组,全是眼镜。
最后一组,打火机和烟盒。
李刚想了想,“乔,我觉得这个衣帽间太小了。”
乔点头赞同,“我也想到了,等你住进来,肯定需要一个更大的衣帽间。我觉得应该把隔壁的健身房改成衣帽间,中间开一道门就行了。”
“它们是挨着的吗?”李刚觉得方向感有问题。
“是啊!”乔点头确认。
“不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你的私人物品有点多。这些东西,你多久才会用一次?那些内衣袜子,你是打算囤积吗?还是有什么说法,比如限量款?”李刚问。
“有些是限量款,但是那不重要,我没在意那些,可能就是随便看到觉得有趣就买了。”乔说,“我没有恋物癖,你放心好了。我不是故意收藏这些东西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会控制一下自己在这方面的情况。”
“我不会干涉你的,不存在我喜欢与否的问题。我只是惊叹而已!你要知道,我是个贫穷的人,完全无法想象你这样的有钱人,是怎么的。”李刚说。
“你是个极简主义者!”乔肯定地说。
“不,我是习惯了过贫穷的日子。”李刚说。
“你也不要自谦!我知道你是个不被物质诱惑的女人。”乔说。
“我是没有被腐蚀的机会。”李刚说,“听说过一个笑话吗?中国的男人间的笑话,我说给你听。一个男人被对方俘虏了,对方想让他招供,第一天严刑拷打,他没招,第二天高官厚禄,他没招,第三天美人计,他招了,第四天他还想招,结果被枪毙了。”
说完,李刚看着乔,“你能听懂这个笑话吗?”
乔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用故意配合我。”李刚说,“你没听懂很正常。”
“不!不不!我听懂了,虽然开始有一点没懂的地方,困扰了我一下,不过我后来想到这是一个笑话,就明白了。哈哈哈!”乔笑着说,“来吧!我也不招,直到你使用美人计。哈哈哈哈!”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在说我自己。”李刚说。
“你的意思是,你也想要尝试一下美男计?!好!我同意了,e on baby!”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