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六十一
李敏将李舒宁一路拉到了御花园才停下，还让身边的婢女侍卫都留在外面不许进来。
“你带我来御花园干嘛？”李舒宁好笑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嘻嘻，舒宁表姐……”
李敏贼笑了几下，一只手背在身后，忽然朝她扔来了一团什么东西。
一团雪朝她散开，雪渍洒在了李舒宁的脸上和头发上，还有些顺着她的脖颈进了衣服里面，触及肌肤便化成了雪水，分外得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恶！
李舒宁脸上的笑瞬间挂不住了，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凶狠地看向了李敏。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跟他装几分和颜悦色，这小兔崽子就当她好脾气是吧？
“我出来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李舒宁顺手从一旁的花丛上薅起一把雪便还了回去。
下手稳，准，狠。
只是李敏半点都不畏惧她，灵活地侧身一闪，便躲开了，一边笑嘻嘻的跑远还一边喊道：“舒宁表姐是不是年纪大了跑不动呀？”
他说什么？
李舒宁的脸沉了下来。
这能忍？
这能忍吗？？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她非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李舒宁一手团了一个雪球，瞄准了躲在亭子里的李敏就砸了过去，刚砸完一个，那边也飞来一个雪球回击，只是这次她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很轻易地便躲了过去。
“小屁孩，你以为我会傻站着让你继续打吗？”李舒宁得意的看着他，似乎格外开心。
然而她刚说完这句话，后背便觉得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是贵妃娘娘！”李敏从亭子里跑了出来，兴奋地叫了一声。
李舒宁冷冷的回过头去看，果然看到一脸笑意的荣明珠站在不远处拍手，刚才砸她的人应该就是她了。
见到她看了过去，荣明珠露出一个无辜又亲和的笑，还装模作样的和她打招呼：“哎呀，我刚才在外头看见那些仆从，心中还在疑惑是哪位贵人在御花园嬉戏，原来是长公主殿下呀，真巧。”
李舒宁的脸色难看得很。
巧什么巧。
明明经常见面，她就不信荣明珠不认识绿枝和长安。
分明是知道她在这里面才故意进来的。
李舒宁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莫测的笑，学着她的样子说道：“是呀，还真是巧呢……”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握紧手里的雪团便砸了过去。
——命中。
真不错。
荣明珠忽然被砸，当即懵了片刻，接着她便一边气呼呼的抖落身上的雪，一边大喊大叫道：“堂堂长公主，你居然偷袭我！”
“不是你先动的手吗？”
李舒宁冷哼一声，反驳道。
她只是还回去罢了。
而后她便看见荣明珠气呼呼的在那边团雪，心中连忙升起几分警惕，同时也开始动手储备雪团。
李舒宁一边看着荣明珠那边，一边还要提防这边的李敏，局势竟然还有几分胶着。
此时来自荣明珠的一个雪团从前面飞了过来，李舒宁早有预期的捂着自己的头往旁边闪了几步，没想到那雪球啪的一声落在了距离她身侧很远的地方。
即便她刚才就站在原地不动，那雪球也不大可能砸到她。
“哈哈哈哈……贵妃娘娘，你准头好差呀！”
一直关注着这边情况的李敏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他指着地上的雪团大声嘲讽。
气得荣明珠又揉了个雪团，特地瞄准了好一会儿才动手砸他，结果依然没有砸中。
荣明珠忿忿地踢了几脚地上的雪，冷声道：“你们给我等着！”
李舒宁一边笑话她，一边朝放松戒备的李敏砸去。
哼。
她可不会因为对方是小孩子就手下留情。
这次果然中了！
但是……他不会被砸哭吧？
李舒宁有些忐忑的看了过去，却见李敏只是晃了晃头上的雪，也不去管落在身上的那些，便急匆匆的揉了雪团砸了过去。
只是他的动作有些急躁，手上也没有准头，那雪球高高的越过了她的头顶，并没有砸到李舒宁。
“这次我肯定——”
他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李舒宁心中感到疑惑，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结果也愣在了原地。
只见荣明珠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而她的身边站着的正是一身龙袍的李疏云。
他竟不知何时来了御花园。
“臣妾见过皇上。”荣明珠袅袅的向他行礼，语气极为温柔。
刚才李敏砸过去的那个雪球砸中的便是李疏云。
几人之间原本欢快的氛围因为李疏云的到来陡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李敏也不敢再闹，荣明珠也恢复了往常在他面前温顺的模样，李舒宁自然也没了玩闹的心思。
她觉得有几分尴尬，就叫了他一声：“淡月。”
“皇上。”李敏跟在李舒宁身边，小声的叫了一句。
李疏云看了一眼身旁的荣明珠，又看了一眼乖巧的像只小鹌鹑似的李敏，忽然露出了一个极淡笑：“你们刚才是在打雪仗？”
他似乎很感兴趣似的。
“宴会还未开始，我便出来陪小世子玩一会儿。”
李舒宁解释道。
荣明珠看了她一眼，垂下眼温顺地说道：“臣妾路过此地，听见御花园里有嬉闹声，一时好奇，便进来瞧瞧。”
仿佛刚才打雪仗的人没有她，她只是进来看个热闹似的。
李敏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刚才贵妃娘娘明明玩得很开心嘛……”
才不只是瞧着呢。
荣明珠心中一紧，有些忐忑的看向了李疏云。
“能带朕一起吗？”
谁都没想到，李疏云忽然问了这样一句。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李舒宁的。
他一过来，他们几个的玩闹便停了下来，他和这里格格不入，仿佛是他打扰了他们。
李舒宁听到他问出这样的话，一时有些恍惚。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淡月变得如此尴尬而生疏了？
如今在她心中，他皇上的身份不知何时盖过了弟弟这个身份，刚刚就连那一声“淡月”，她都叫的有些勉强。
荣明珠看着他的脸色因为李舒宁的迟疑而变得有些尴尬和难堪，及时的开口道：“皇上，宫宴马上就要开了，不如……”
“宫宴明明还有好久才会开呢！”
李敏忽然大声地说道，眼神有些不满。
明明宫宴还早，她怎么能这样说呢。
这句话刚说完，荣明珠就瞪了一眼他。
这小屁孩，他懂什么？
瞎说什么大实话。
李敏疑惑的看了一会她，眼中忽然划过一抹狡黠。
“皇上要小心啦！”
他话音刚落，便朝李疏云那边扔了一个雪球。
李敏这小子竟偷偷备了这一手，砸得还是当今皇上。
看到这一幕，荣明珠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皇上一个变脸让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叉出去砍了。
同时惊诧的在心里感叹，他可真是敢啊。
这种情况，皇上该不高兴了吧？
荣明珠和李舒宁都是这么想的。
结果李疏云只是拍落了身上的雪，拍了几下之后偏过头来看向了荣明珠，有些催促地对她说道：“还愣着干什么，你过去与他一道，我与阿姐是一道的。”
他的话稀松平常，甚至还带了些许笑意。
仿佛还是过去那个喜欢黏着阿姐的淡月，打雪仗也要和她一起。
李舒宁听到后只愣了片刻，便提着裙子来到了他身边。
既然他都那样说了，那她就和他一起吧。
“淡月。”她对着李疏云笑着叫了一声。
而后，她又看向了一时反应不过来的荣明珠，意味深长地缓缓说道：“荣贵妃，你留在这里可是很危险的呀……”
都已经分了阵营，怎么还能呆在这边一动不动呢。
她一边缓缓的说，一边从旁边掬起一捧雪撒向了她的方向，荣明珠终于回过了神，在那一刻仓促地往后撤了几步。
她一边往李敏那边跑一边喊道：“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这便是同意加入“战斗”了。
“贵妃娘娘！你快过这边来！”
李敏显然是听到了刚才李疏云说的话，此时已将她当做了自己这边的人，他欢快的朝她挥了挥手，一副兴奋的样子。
一等她过来，双方便开始了真正的雪仗。
双方你来我往，有攻有防，偌大的御花园里时不时的传出阵阵欢声笑语，偶尔还伴有女子的怒骂声和小孩子顽劣的声音，而唯一的那个男子只是时不时的笑。
气氛异常的和谐而又欢快。
……天色渐晚。
时间并不会一直停留在欢快的时刻。
等到几人玩到有些筋疲力竭的时候，御花园便进来了一个老太监，过来提醒几位宫宴马上要开了。
李敏有些失落的一言不发，像是还未尽兴似的，等到李舒宁说起他感兴趣的那个戏班子，他才重新高兴了起来。
小孩子总是很好哄。
刚才雪仗的战况十分激烈，几个人的衣服都湿的差不多了，参加宫宴总不能穿这样的衣服。
于是几人便去到了一旁的偏殿，各自换下了湿衣服，又换上了新的，之后才一起去了大殿。
当看到自己的儿子是和皇上、公主还有荣贵妃一起进来的时候，赵沁显然有些意外，李策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李敏刚一走到他们身边坐下，赵沁便将儿子拉了过去，看上去是在小声询问着什么，而一旁的丰永候微微蹙着眉，神情有些许不耐烦。
坐在宫宴上，李舒宁看着坐在不远处，龙袍在身，沉稳端庄的少年，心中不禁有些复杂。
他们几人之中，大概除了李敏以外，没人能想到他们会凑在一起打雪仗。
尤其是和李疏云。
实在难以相信，当今圣上竟还会陪着他们做这样的事，并且看起来还乐在其中。
李舒宁上次和他这般玩闹……大概还是他当太子的时候。
当时父皇总是将他看得很紧，他偶尔的闲暇时刻，便是和她这个长姐一起玩闹。
等到他再长大一些，即便是普通的玩闹，父皇也不应允了，不过淡月仍会私底下偷偷来找她玩，被父皇发现之后，往往受处罚的只有他一个，父皇不曾对她说半句重话。
即便如此，他还是很爱黏着她。
今日和他一起打雪仗时，李舒宁有片刻的恍惚。
她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她不曾受过那些屈辱，不曾见过大襄的衰落，也不曾重生，好像她一直都是被人宠爱的昭容公主，从前有父皇，如今有淡月，她一直都是这般快乐，这般随心所欲似的。
当时在御花园中，她是真的忘了自己的野心和坚持，只是单纯的陪他们一起玩闹。
如今坐在大殿上，她看着沉稳的坐在高位上的李疏云，才一下子被拉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一切在那一刻恢复了原样。
她不会停止，他也不会改变。
在李疏云象征性的说了几句话之后，歌舞的表演便正式开始了，一列列舞女鱼贯而入，伴乐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两旁的坐席上，皇室贵族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她的耳边时不时还能听清几句寒暄和打趣的声音，十分热闹。
除夕宫宴，实际上就是李氏宗亲的家宴。
坐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与李氏皇族沾亲带故，人人嘴上都说着亲近的话，仅从表面上来看，这样的氛围是极为和谐的。
李舒宁不知已经喝了几杯，她漫不经心地为自己斟满了酒，淡然的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坐在高位的李疏云时不时便会看向她这边，偶尔还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皇上不如去和公主喝几杯？今年红玉郡主不在，长公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荣明珠在一旁看到他这样，低声建议道。
李舒宁本就不喜欢寒暄客套，往年这个时候，她顶多就是和李红玉说说话，要么干脆露个面便走了，今年不知怎的，竟一直安分的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