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十七
次日。
李舒宁醒的很早，而陆昭一直昏睡到快午时才起。
他睁开眼便看到了静坐在桌前看书的李舒宁，心中顿时慌乱了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又闭上了眼。
李舒宁轻笑一声，放下书走到了床边。
“别装睡，我知道你醒着。”
陆昭闭着眼，内心忐忑又不安起来。
他醒了，她是不是就要赶他走了？
酸涩的情绪倾袭而来，他一动不动的，似乎真的睡着了一般。
李舒宁挑了挑眉，忽然俯下身去吻他，陆昭被她忽然的动作惊了片刻，只忍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开始回应她的吻，像是把这当成了最后的告别似的。
与以往的温顺和乖巧都不同，他凶狠的又咬又啃，像是在发泄，又好像有点不舍。
只是他并不如李舒宁的吻技纯熟，又正在病中，身子本就虚软无力，吻得毫无章法，不过一会儿便被亲得头晕，止不住地开始喘气。
李舒宁撑着床微微起身，与他分开了片刻，冷淡地低声道：“换气都不会了吗？”
笨死了。
陆昭的神情有几分懊恼和阴郁，仰着头便主动贴了上来。
这次他倒是知道换气了，只是没过多久便有些撑不住地往下倒，李舒宁只得托着他的腰继续亲着，直到他断断续续地开始求饶：“不要……不要了……”
李舒宁才面色冷淡的一把松开他，看着他躺在床上喘着气平复着自己。
陆昭自厌的闭了闭眼，掩住内心的痛苦和难过。
他本就惹了她厌恶，如今连最后的印象都被他搞砸了。
李舒宁皱着眉坐在床边，即便他不说话，她也知道他肯定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
“别逃避，别瞎想，睁开眼，看我。”
她用命令式的语气冷淡地说道。
陆昭抿了抿唇，不安的睁开了眼，入目便是她姣美的容颜。
她的美好和坦荡，更衬出他内心的卑劣。
他的眼中划过一抹难过。
看着他这副样子，李舒宁忍不住皱眉，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冷声道：“知道错了吗？”
“知……知道……”陆昭有些忐忑的回答。
她却眼神冷了一瞬，又问：“错哪了？”
“我手段卑劣，我……”
“陆昭。”李舒宁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而后却又只是叹了口气。
“我气的是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明明大病未愈，还这样折腾自己。”
她的眼眸中分明浮沉着怜爱和心疼的情绪，倒映出他的样子。
陆昭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眼眶逐渐发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何时……
对他有了几分怜惜。
一时之间竟让他有些无措，他的心中升起许多复杂的情绪，既想哭，又觉得酸涩和抚慰。
那种暧昧一般的可有可无的玩弄，和她如今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原来她对他也是有几分感情的。
原来她也是有心的。
李舒宁捏了捏他的脸，故作凶恶地冷声道：“不许哭！我现在又没有欺负你，哭什么哭？”
陆昭的唇角动了动，低低的“嗯”了一声。
见他如此乖顺，李舒宁又叹了口气，一字一句的向他解释着那天她生气的事情：
“我那日对你故作冷漠，说要与你了断，不过是想让你长个记性，让你日后不要再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换取我的关心，谁知你比我狠多了。”
“陆昭，你行，对自己都下得去那种狠手。”
说到后面，她甚至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无可奈何。
陆昭的睫毛微微一颤，眼底尽是病态的占有欲，可唇角却忍不住上扬了一些：“公主对我并非无情，真是……太好了。”
李舒宁看着他这样，忍不住狠狠咬了一口他的唇。
“真是败给你了。”李舒宁眸色幽深的看着他，语气有些沮丧。
起初刚重生回来，她靠近陆昭不过是参杂着感激和报恩的心思，见他好玩便顺带着逗上一逗，谁知惹上他之后便再也丢不开了。
她也舍不得丢开了。
这回头草，吃得真香。
陆昭只是淡淡的笑着，似乎有些恍惚和不敢置信，只是觉得自己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
“只是，这种事情若再来一次，我便真的不会再原谅你了。”李舒宁的神情极为认真，认真到陆昭忍不住有些后怕。
他慌忙点头应了下来：“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李舒宁静静地看着他，确保他答应的认真，又忽然说道：
“之前你去江城的时候给了我个金镯子，当做我们的定情信物，我当时说也会给你准备，后来却忘了……这次我一定补给你。”
如今发觉自己动了真感情，她才意识到过去她待陆昭到底有多敷衍。
高兴的时候随口便可以说出哄人的话，那些甜言蜜语却说过便是过了，事后再也想不起来。
他这么小心眼的人，想必一定在心里偷偷记着，时不时的还要自己想起来胡思乱想，暗自难过一阵吧。
看着陆昭神色动容的样子，李舒宁忽然又问道：“你有什么喜爱的，或者想要的东西吗？”
陆昭久久的不说话，直到李舒宁以为他说不出什么的时候，他却忽然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李舒宁顿了顿，“只要是我能得到的。”
即便是她没有的，她也会想办法弄来的，毕竟是第一次送人定情信物，总不好让他失望吧。
陆昭看着她的视线忽然变得有些灼热，他的呼吸似乎都急促了一些。
“在我身上，留下你的痕迹……可以吗？”
话音刚落，李舒宁微微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她知道他不正常，却不知道他如此不正常。
“你这是……说的什么虎狼之词？”她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语气僵硬的说道：“昨天晚上那么乱来，如今你的身上不是已经有了我的痕迹了吗？”
这糟糕的发言。
她说这话的时候都觉得有几分羞耻，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皮肤白皙，身上本就容易留痕，昨天折腾了一夜，已经看起来像是被凌虐过了似的，怎么还开口提出这样的要求？
陆昭却微微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看向李舒宁，轻轻拉住了她的手，目光带了些许的祈求与渴望：“公主可以……亲手为我刺青吗？”
“可……”李舒宁蹙起眉，欲言又止。
刺青这种东西，原本是奴隶或者罪犯才会有的。
“若能在我的身体上留下公主的印记……我会很开心的。”陆昭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这样说道。
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很渴望的样子。
李舒宁沉默的看着他，心头软了软。
她抬起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行，依你。”
刺青罢了，也没什么的。
依他就是。
陆昭得了应允，莫名的满足感忽然充斥着他的胸腔，撑得他有些晕乎乎的，像是醉酒一般，内心又有些久违的酸涩，他忽然抱住了李舒宁，伏在她耳边小声道：
“谢谢。”
李舒宁轻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
她只是帮他刺青而已，疼痛需他自己忍受，这实在是一个并不需要她动多少脑筋的礼物。
后来陆昭选择让她在他的心口处刺下她的名字。
他褪去自己的外衣，上半身一丝不挂的躺在床榻上，眼睑微垂的看着她：“这样……或许我来世还能记得公主的名字。”
李舒宁愣了愣，忽然笑道：“来世你最好不要再遇见我了。”
就是因为遇见她，陆昭多受了许多苦。
他原本可以安安稳稳的当个书生的，即便最终考不上功名，日子也要比遇见她要安稳许多。
陆昭的脸上却忽然没了笑意。
他撑着床坐了起来，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她拉得离自己近了些，神色幽深的说道：
“若是来世不能遇见公主，等今生过完，我便化作厉鬼，死也留在公主身边徘徊，等公主也变成了鬼，你我便可长长久久的一起当鬼了。”
他的语气阴恻恻的，固执又阴郁。
那副神情，认真到让李舒宁不禁打了个寒战，之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谁要和你一起当鬼？你我都得好好活着。”
这人果真是脑子有病，成天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而陆昭只是笑。
李舒宁挣开他的手，取来了刺青要用的银针，看着手里的针，她仿佛已经想象到了一会儿这针扎到他身上时该有多疼，便忍不住问道：“你当真不来点药？”
她有的时候的确是很不能理解陆昭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讨要了这样一个定情信物，甚至连麻沸散也不服，要自己生生挨过去。
这不是平白给自己加找罪受吗？
但陆昭只是勾了勾唇，目光晦暗地看着她，淡淡说道：“公主只管动手，我不疼的……”
那哪里是疼呢。
分明是她对他的爱。
她将亲手……在自己的身体上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这分明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他大概只会忍着别高兴得昏过去，怎么舍得摒弃掉这样愉快的过程呢。
李舒宁的嘴角微微动了动，没再说些什么。
她不理解，也大为震惊，但尊重。
他高兴就行。
于是李舒宁便让他躺好，准备开始动手。
“嗯……”他忽然低低的叫出了声，不像是痛苦，倒像是愉悦的呻吟。
李舒宁愣住：“我还没动手呢。”
他怎么就叫上了。
耳边忽然陆昭低低的笑声：“抱歉……是我太兴奋了。”
李舒宁：……
她怎么觉得，陆昭知道她动心之后，越来越不正常了？这样下去真的没事吗？
怀着复杂的心情，李舒宁看了一眼半眯着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陆昭，开始小心翼翼地在他胸口处刺下自己的名字。
“阿宁……”随着她的动作，陆昭忽然难以抑制地叫了一声。
李舒宁：……
她实在是不懂，这有什么可叫的，他叫她的名字也就算了，居然还喘。
行吧。
他开心就好。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李舒宁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名字刺完，虽然陆昭不愿意，但她还是取来了消炎止血的药，以免他的身体出什么岔子。
“公主待我……当真是极好的。”
他看着给自己上药的公主，忽然说了这样一句。
李舒宁却挑了挑眉：“这样便算好了？”
他还真是记吃不记打不成，她过去给他带来的那么多伤痛他都不提，只不过是为他刺了几个字，又主动给他上药罢了，他便说她对他好了。
陆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贪婪又带着化不开的占有欲。
从她当年将他从高台上带下来的时候，他便是为她而活的。
不论她如何待他，都是极好的。
如今……她甚至还亲手给他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他看向李舒宁的目光逐渐幽深了起来，忽然轻笑了一声。
李舒宁看他不说话，只是傻笑，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不经意的说道：“等过完年，我会称病去趟渝州，大概会去的久一些。”
这种分别的消息，自然要在他高兴地时候说出来，原本几日前她就想说的，只是当时他正在生病，她便没说。
果然，李舒宁的话刚一说完，陆昭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见了。
“我想与公主一同前往。”他黑沉沉的眼眸望着她，这样说道。
李舒宁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轻声道：“你留下来。”
陆昭神色一滞。
此时他不禁开始怀疑她对他的真心，她到底是真的对他有感情，还是只是为了安抚他才陪他演了一出戏？
否则为何如此迫不及待地要与他分别？
看着他怀疑又阴沉的眼光，李舒宁叹了口气：“此事事关重大，你留在京城稳住皇上，别叫他生疑。”见他脸色微微缓和，她又凑到他身边说道：“正是因为我极为信任你，才敢这样交代你。”
陆昭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幽深了几分：“公主此去渝州，是想……”
他欲言又止，李舒宁对上他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渝州是李舒宁的封地。
也是暗影的大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