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和亲3
是夜。
京城作为大襄的都城，即便入了夜也是繁华而充满活力的，长长的街道上灯火通明，行人络绎不绝，而暧昧又自由的流花街更是喧闹嘈杂，恍如白昼。
固尔勒搂着一衣着清凉的女子，摇摇晃晃地踏入了厢房的门，他的脸已然喝得通红，原本俊美的脸上浮现着一种纵欲过度的颓唐。
“王爷，奴家就送您到这儿吧。”那女子含羞一笑，准备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拿开，却被他猛地用力，搂得更紧了。
“你想去哪儿啊？”固尔勒勾着唇角，笑得格外邪肆，凑近了她的脸。“别不好意思，本王知道你想留下。”
带着浓重酒味的气息喷吐在她面上，女子微微皱起了眉：“王爷误会了。”
“误会？别矜持了，你一个妓女，矜持给谁看啊？”他一把掐住女子的双颊，极具侵略性的眼神里透着毒蛇一般的幽暗。
“奴家不是，奴家……”那女子收起了之前娇媚的笑容，眼中露出几分害怕的神色，更加用力的去拉他的手。
“怎么，欲擒故纵啊？”固尔勒的神色冷了几分，“本王最近很讨厌这一款，别端着了。”
他说着便关上了门，凑过去便要解开她的衣服。
“奴家……奴家没有！奴家只卖艺不卖身的！”那女子连连颤抖，用力拍打着他，却根本无力抵抗。
固尔勒闻言忍不住嗤了一声，语气讥诮：“就你？都在这种地方了，你还装什么装！还说什么只卖艺不卖身？臭婊子！”
那女子急得哭了出来：“奴家没有！王爷……王爷放过奴家吧！”
固尔勒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已经开始上下其手，在女子衣衫凌乱之际，忽然有个什么东西砸中了他的头，痛得他不得不撒开了手。
“谁？！”
他环顾四周，除了眼前的女子再无旁人。
“你个贱人！竟敢打我？！”他眉眼阴鸷，抬手便要打过去，他的手却被再次击中，痛得他连连哀嚎，一会儿捂自己的头，一会儿捂着手。
而那女子趁着他被打疼，无暇顾及自己，连忙跑开了。
在她出去之后，门啪的一声被关上，屋内的烛火在一瞬之间全部熄灭。
“贱人！”
固尔勒气极，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此时周围却响起一个诡异的声音。
“固尔勒……”
“固尔勒……”
那一声声的呼唤空灵而又悠长，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似人间音。
固尔勒捂着自己的额头，皱着眉吼道：“是谁他妈在装神弄鬼？给本王出来！”
“固尔勒……”
那声音却并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近，似乎有什么东西逼近了这个房间。
固尔勒心中一阵恼火，他不断地环顾四周，冷眼观察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可这道声音的来源总是在不断的变换，让他难以确定具体的方位。
忽然，窗户啪的一声被打开了。
猎猎的风吹得窗户哒哒作响，窗帘随着大风的鼓吹肆意地舞动着，这一幕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有几分诡异。
固尔勒皱着眉头走到窗户旁，只见外面长街一如既往地喧闹，夜空中静静地挂着一轮明月。
这一切并没什么异样，不过是有人想暗害他而已。
真烦。
“又是嫉妒本王的小人。”固尔勒讥讽地啐了一口，一副烦躁又习以为常的模样。
没办法，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般俊美又潇洒，有些小肚鸡肠的人便总会对他心生嫉妒，甚至暗中陷害。
想到自己俊美无涛的容颜，固尔勒的心情又好了许多，甚至对暗害他的人都多出了几分理解。
他走到铜镜边，弯下腰来想要仔细欣赏一番自己俊美的容颜。
铜镜中，他的身后却忽然出现了一个苍白的女人的脸，一双猩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看。
“谁！”固尔勒猛地转过身去，但他的身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即便是勇猛如他，内心也不禁多了几分忐忑。
“别给本王装神弄鬼的！本王可不怕你！”
他故意说的很大声，一边说一边往门那边走，等他走到门口想要开门，却发现不知何时那门已经被从外面锁死了。
肯定是刚才那个贱人干的！
固尔勒猛的捶了一下门，这扇门却仍然安然无恙，纹丝不动。
“给本王开门！”他大声叫道，想要引人过来，外面却不知什么状况，迟迟不见有人开门。
固尔勒的心中有几分慌乱，他回过身去，黑漆漆的屋内只有他一个人。
“没什么大不了的。”刚才那一幕，想必是他看错了。
等他松了一口气，故作镇定的说完这句话时，房梁上忽然掉下来一个面白如纸，双眼和嘴唇都血一样红的白衣女人。
“固尔勒……”
“我总算找到你了。”
那女人血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死气沉沉的血红眼瞳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她的声音正是刚才他所听到的那个。
固尔勒吓得浑身发软，他一边疯狂向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桌子，指着她大喊：“你……你是什么东西！”
晚风在外面呼啸，女人背对着窗户，凌乱而及腰的墨色长发随风肆意舞动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你不记得了吗……”那女人的脸上挂着诡异而苍白的笑，猩红的唇像是涂满了鲜血，声音空灵而悠远。
“我是你的小红啊……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固尔勒一边拼命向后躲，一边胡乱拿起桌上的东西狠狠砸过去：“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奇怪的是，他扔过去的所有东西都在半空便碎了一地，半点都没有砸到她身上，这让固尔勒更害怕了。
“那天我也是这样叫的呢。”
女人弯着猩红的唇，渗人的血色眼眸毫无感情。
固尔勒瞪大了眼睛，指着她颤抖的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被他抢夺后强暴致死的女子那么多，他根本记不起她是哪一个。
“既然你说你喜欢我……”
“那不如来陪我吧……”
女子忽然阴恻恻地说了这样一句，她缓缓抬起了手，又黑又长的指甲诡异而阴森。
“别杀我！我，我好好补偿你！我答应你烧好多好多钱好不好！求求你别杀我啊！我什么都能给你的！”
“我只想要你的命！”
伴着一阵阴风，女人倏地来到他的面前，抬手便要去掐他的脖子。
“啊！”
门砰的一声被打开，外面冲进来几个人，正是这家酒楼的伙计们和固尔勒的小厮。
“王爷，王爷没事吧？”小厮急急忙忙跑到固尔勒身边，却见他满脸恐惧，指着前方的空气胡言乱语，说着什么“鬼啊”“有鬼”之类的话。
可是房间里除了地上茶盏茶壶的碎片，就只有固尔勒一个人呀。
……
大襄日报报道了今天发生在流花街的一则新闻。
说是苍北来的二王爷固尔勒声称自己见了鬼，整日只敢待在道士们贴满符咒的驿站内，寸步不出，并且身边服侍的女子全都被他赶了出去，知情人士说他是被女鬼吓怕了，如今看见女子便会心悸发抖。
另外一则重磅新闻，则是苍北皇帝百里加急，敕令固尔勒这个丢人的东西赶快滚回苍北。
“你给苍北写信的时候，可有想过大襄的处境？”李疏云放下手中的东西，沉着脸看向面前的陆昭。
今日他收到苍北那边来信，说是苍北皇上根本没有和亲的意图，一切都只是固尔勒个人的决定，他们并不知情，和亲事宜就此作罢，那三座城池自然也不做数了。
如果不是陆昭以摄政王的名义，代大襄皇帝给苍北写信，告知了他们固尔勒的所作所为，以固尔勒的愚蠢程度，或许真的会订立和亲合约。
倘若真到了那一步，苍北再想毁约就难了，除非他们想背上出尔反尔的骂名。
陆昭神色淡淡，抬眸看向他：“正是因为臣要替大襄着想，才要写这封信。”
“你说什么？”李疏云蹙眉，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冷然。
“以和亲换取三座城池，这样的买卖自然是不亏的。”陆昭缓缓开口，话锋一转，“但苍北真的愿意将三座城池拱手相让吗？”
“收下这三座城池，只会更加坚定苍北进犯我朝之心。”
没有哪个国家愿意平白无故地就失去整整三座城池，大襄的女人又不是金子做的，哪里就有三座城那么沉重呢？
能如此轻易地交出三座城池，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相信，他们失去的这三座城池，在未来还会属于他们自己。
而再次变更这三座城池所有权的手段，自然就是战争。
倘若大襄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他们，这三座城池的归属权自然也就回到了他们手中。
陆昭平静地说完这些话，便见李疏云陷入沉思，似乎确有在认真考量。
“你说的不无道理。”李疏云说完这一句，忽然目光幽深地看向了他。“只是在写这封信前，你为何不与朕商量？”
他的目光带着探究和怀疑，眸光有些发冷。
陆昭是直接越过他，向苍北皇上发出的这封信。
他在朝中本就党羽众多，这让生性多疑的李疏云不禁产生了些许危机感。
陆昭的眼中无波无澜，他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睑，低声道：“臣……只是不想让公主和亲。”
但他却知道皇上的态度是想促成和亲的。
李疏云愣了愣，冷意渐退，哑然失笑：“你倒是坦然……可你在朕身边这么久，难道不知道阿姐对朕有多重要么，朕怎么可能会选她去和亲呢。”
知道他此番行为是存了私心，李疏云才放心下来。
原本他挑中陆昭，便是看中他对阿姐的迷恋与痴心，毕竟有所求，用起来才能更放心。
陆昭垂着眼，淡淡道：“皇上最好如此。”
他的声音低沉，带了几分幽深。
李疏云微微蹙眉，虽对他略带威胁的语气感到不满，但面上却还是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朕知道你对阿姐一片真心，怎么会让她嫁与旁人呢。”
像是对他很是信赖，要把阿姐交给他的意思。
“朕听闻，阿姐近来与你走得很近？”李疏云眼含笑意，似乎有些好奇似的问道。
陆昭微微愣了愣，无意地叹息了一声 神情落寞：“臣只愿公主的视线能停留得再久一些。”
谁人都知，她最是喜新厌旧了。
即便当下走得近又如何呢，指不定过段日子她便又腻了。
李疏云闻言，眼中才出现了一些真实的笑意，不禁想起了前段时间李舒宁在他面前说过的，她同时喜欢上了两个男人的话。
他看向陆昭的眼神似乎带了一丝同情，语气很是惋惜：“若失了你，是阿姐的损失。”
仿佛很为李舒宁感到可惜。
陆昭只是沉默着，并没有接话。
他知道，皇上口中说着拉近他与公主的话，心中却并不希望他们真的走得近。
尤其是当下，民间传出“公主万岁”的呼声之后，皇上就更不希望他这个党羽众多的摄政王，和似乎开始扭转形象的长公主纠缠在一起。
他们又聊了些政事，陆昭才出了宫。
他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想起了今日他入宫之前，李舒宁伏在他肩头说的那些温声耳语。
……其实她不用专门嘱咐他那些话，也不用对他心存感激。
被她索取，被她需要，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心中到底有多快乐。
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他也甘愿为她所用，做她的身前盾，手中刃。
她只要站在那儿，他就会为她赴汤蹈火，不计后果。
……
公主府。
李舒宁静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听李红玉说到她愿意和亲的时候，一口茶水忍不住喷了出来。
绿枝连忙给她擦嘴、顺气，同时也诧异地看向了李红玉。
“表姐是不是不看报纸？”
李红玉愣了愣，有些迟疑地开口：“报纸……为何物？”
这下确定了，她是真不看。
李舒宁张了张口，却并没有先跟她说固尔勒被敕令回朝的事：“表姐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
她明明，就不想嫁给固尔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