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谋划
筹措赈灾款的事务,陆昭接手没多久就有了了结,他不仅将五千万的赈灾银筹齐了,还抄了几个朝中重臣的家,据说都是贪污了朝廷不少银两的人。
陆昭因此大受皇上褒奖,本就极得皇上青睐,异姓封王的陆昭似乎此时更加炙手可热,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然而李舒宁却忍不住多想。
陆昭如此行事,就是在朝中树敌。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互为利益纠缠,他这么做,便是招惹了大多数的人。
果然,不出几日,陆昭便被人参了,有人举报他滥用职权,以公谋私。
举报他的正是梁毅。
梁家身为世家大族,族内在朝为官的不在少数,前些日子里因贪污受贿被斩首示众的人里头就有一个是梁家的旁系。
此消息一出,李舒宁便坐不住了,火急火燎的便进了宫。
“淡月,关于陆昭被举报这事,你是怎么想的?”她一进去,就开门见山的问,没有一点儿弯弯绕绕。
“阿姐真是越来越关心摄政王了。”李疏云轻笑一声,递给她一杯茶,示意她坐下慢慢说。
李舒宁端着茶坐在了他对面,心中隐隐开始担心起来。
陆昭从不受宠的陆家庶子爬到如今的地位,想来是吃了很多苦头。
他前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走到了最后,但今生的命运轨道已然偏移,她也不能确定陆昭还能否如前世一般被李疏云信任和重用。
——前世筹措赈灾款的事,皇上是交给梁毅做的,今生却因为她的缘故,皇上忌惮梁毅,而将此事交给了陆昭去办。
“你快说嘛,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陆昭?”
李舒宁紧紧盯着他的脸,发现他并没有什么恼意,心中才悄悄放松了些,看样子他应该是没有轻信梁毅说的那些鬼话。
“朕自然是相信他的,只不过——”他顿了顿,“陆昭这次的手段太过狠辣严苛,朝中诸多大臣对他多有不满,确实应该叫他避避风头了。”
李舒宁看向李疏云:“什么意思?”
前世梁毅办了一次募捐宴会,筹了些银钱,剩下的则是又征了一遍税,压根就没有查贪污受贿的官,自然没有沦落到陆昭这一步。
李疏云低头整了整桌上的奏折,缓缓说道:“他不是筹够了赈灾银吗,此次赈灾的任务便交给他去办吧,正巧同新上任的江城刺史一同治理灾情。”
李舒宁点点头:“这样也好。”
等这阵子的风头过了,他再回来,那些氏族的怨气应当也没有如今这般尖锐了。
旨意传到陆昭手中的时候,李舒宁接了梁毅的拜帖,正和梁毅一起在湖上泛舟。
“公主近日似乎很是疲乏,不大出来走动。”梁毅无意间这样提起。
哪里是不大出来走动,只是不想出来和他一起走动,所以才整日声称自己身子不爽利,疲乏不爱动。
事实上,柳家和王家她可没少去,只不过每次去都没有那么招摇罢了,这哪能让他知道?
李舒宁咬了一口小几上的糕点,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最近不知怎的,惫懒得很,成日只想窝在府里晒太阳。”
她睨了一眼梁毅,“若不是你,本宫今日也不会出府。”
她的语气带了些怨怼,只不过落在梁毅耳朵里就变成了“因为是你,所以我才愿意出府”。
梁毅嘴角含笑,看向李舒宁的眼神不自觉带了些喜爱:“几日不见,我便实在想念公主,所以拜帖就下得勤了些。”
李舒宁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他拜帖下得勤,陆昭那厮醋也吃得狠。
每每见了面,少不了要问她更喜欢和梁毅在一起还是和他在一起。
李舒宁不太想和他费口舌,于是注意力落在他腰间的小老虎上,心中嘲讽,这狗东西,倒是真喜欢戴着。
梁毅看到她的目光,自己也低头看向了自己腰间,笑容又温柔又甜蜜:“公主送我的礼物,我实在是喜爱得很,一日都不曾离身。”
“听说你到处和别人说,这是你与本宫的定情信物?本宫怎么不记得咱们是用这个定的情。”李舒宁装作随意的说出这番话,当着他的面拆穿他的话。
梁毅面色有一瞬间的尴尬,他到处和旁人去说,不过就是想让大家都觉得他和公主关系匪浅,他深得公主喜爱。
“公主,我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所以才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我的关系。”
梁毅垂下眼睑,露出一副落寞又可怜的样子。
看得李舒宁喉头一哽,方才吃下去的那口糕点险些没吐出来。
先前看陆昭卖惨装可怜的时候她没什么感觉,明知他是故意的,却还总是被他勾得心软,但今日见了梁毅也这般故作可怜,她只觉得心里直犯恶心。
果然还是要有对比才知道,这扮柔弱也不是谁人都是惹人怜惜的。
李舒宁嫌恶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装作没有听清的模样:“今日这茶,喝起来倒是不错。”
说罢端起小几上的茶又抿了一口,压下心头的恶心反胃。
梁毅没有得到预想的反馈,心中有些不安,他换了个位置,坐得离李舒宁更近了些,温声道:“这茶是我命人特地备下的雨前龙井,公主喜欢就好。”
仿佛有多用心有多在意她似的。
茶树是他亲自种的吗?茶叶是他亲自摘的吗?不过是拿着现成的东西献殷勤罢了。
呵,虚伪的狗男人!也不过就会这点把戏,她前世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
李舒宁忍不住想起陆昭送她的那块玉,那玉通透莹润,镂空的图案又精致漂亮,还能缓解她惊梦的情况,远比梁毅要用心的多。
——而且那玉是他亲手刻的。
她偶有一日去摄政王府,在他书房里看见了一个玉坠子挂件,看样子和陆昭送她的这块玉出自同一块玉料,一问管家才知道,原来她手中的这块,和他书房里挂着的都是陆昭亲手刻的。
只不过陆昭觉得他书房里挂着的那玉坠太小,便自己留着了。
如此想着,李舒宁忍不住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玉佩,忽然很想见到陆昭。
“公主这块玉倒是佳品。”梁毅盯着她腰间的玉,赞赏道。
李舒宁瞥了他一眼,凉凉道:“算你有眼光。”
陆昭送她的东西,自然是佳品,这难道不比他的破茶叶强多了?
他有意无意的察觉出李舒宁似乎不想和他多说话,于是便思忖了一会儿自己哪里做错了,想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
他只好坐得离她更近了些,就在她的旁边,声音温柔又包容:“阿宁,你若是喜爱玉石的话,我可以……”
“不必。”李舒宁打断他的话,他送的东西,即便是值钱的玩意她也嫌晦气,看着就糟心。“你不必破费。”
梁毅闻言,忽然露出了一个有几分无奈的笑容:“公主不必为臣省钱,这点银钱,臣还是有的。”
李舒宁忽然看着梁毅,挑了挑眉,直言道:“皇上前些日子可跟本宫抱怨了许久,说朝中大臣到了出钱的时候一个个的都在喊穷。”
“你既然那么有钱,前些日子朝廷筹赈灾款的时候你怎么不多出一些?梁家怎么说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记得你们出的钱还没有人家农户出身的周将军多呢。”
她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句句都让梁毅尴尬无比,他面色窘迫的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只是干巴巴道:“梁家虽是百年氏族,近些年却亏空的厉害,公主既然喜欢玉石,臣即便是砸锅卖铁也会为公主置办的。”
百年氏族买块玉还需要他砸锅卖铁?他说得自己好像可怜巴巴的,倒显得她不懂事,在强人所难似的。
李舒宁只觉得好笑。
但她面上却忽然一脸担忧的看着他:“想不到,梁家的处境竟如此艰难。”
“既如此,不如本宫向皇上提议,将给皇宫供给香料的生意指派给你们梁家吧。”
她看上去满心都在为他做打算,似乎很为他着想,以至于梁毅刚才心中升起的一点点怀疑又被扑灭了。
她还是很在意他的,只是性子刁蛮了些,不太会体恤旁人情绪罢了。
但心中还是爱他的。
梁毅温柔一笑,眼底藏着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公主对臣真好。”
李舒宁忍着心里的恶心,也对他笑了笑。
于是李舒宁便以即刻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为借口早早和他分开了。
回府之后,李舒宁就迫不及待的命人向宫里递了消息。
陆昭当天晚上来找李舒宁的时候,情绪明显不对劲,一句话都没有说,扣着她的头便狠狠吻了上来。
——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咬,他像匹狼似的又凶又猛,让她都有些招架不住,半个身子倒在院里的石桌上,推也推不动。
“陆昭!”
气得李舒宁掐了好几下他腰上的肉,他都没松开,最后是她狠狠回咬了一口他,才让他恢复了些许理智。
他扶着她的腰起来,手却并没松开,还放在她的腰间,索性抱着她坐到了石桌上。
“你这是在发什么疯?”李舒宁皱着眉,手背用力擦了擦自己的嘴。
她想着今夜夜里能见着他,心情就变得极好,午休过后还让绿枝给她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
结果今天他一来,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上来便开始发疯,死死的抱着她一顿啃咬,亲的她口脂都掉完了,面上的妆想必都被他破坏了。
看到她擦嘴的动作,陆昭的神色更加沉闷,黑漆漆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声音不紧不慢:“公主嫌我疯,那便去找梁将军好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眼眸却阴沉到化不开。
这让李舒宁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一种感觉——她若真敢去,他就会像狼一般咬断她的喉咙。
有几分嗜血。
李舒宁愣了愣,心中却并不畏惧,她奇怪的瞪了他一眼:“我先前不就与你说过吗,我和梁毅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更何况我与皇上的计划你也是知道的,怎么还要吃醋?”
既然她当初选择了这么个醋劲大的情人,她当然会提前安抚好他的情绪,以免坏了大事。
因此她要整垮梁家的计划从来都没有隐瞒陆昭,个中细节,她都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但他怎么还是这个反应?
陆昭环紧了她的腰肢,将头搁在她的颈窝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病态的迷恋:“你的计划里,没说要和他见面。”
李舒宁先是一怔,忍不住气笑了,她揉了揉陆昭的头发,好笑道:“我不和他见面讲那些话,难不成要和他写信吗?”
不见面,怎么按照计划发展下去?
“我不许。”
陆昭抬起头,神色阴沉地看着她,眼神有几分凶恶,阴恻恻的,在这仅有月光照明的院子里倒显得十分阴森。
不过落在李舒宁眼中却是半点威慑力都没有,倒是让她想起柳依然家里养的那只容易炸毛的小狼狗。
“好了。”李舒宁叹了口气,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
“又不是不宠你了,闹什么。”
陆昭抿抿唇,气息乱了些,有些许的意乱情迷。
“即便知道是谋划,我也不想。”
“不想你想他。”
“不想你见他。”
“写信也不许。”
“不许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他盯着李舒宁,一句一句地说,要求一句比一句过分,眼中浓郁的占有欲像是想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他拥有的越多,他就越贪心。
对于李舒宁,他永远都无法学会知足。
他疯了似的想占有她的全部,他想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视。
李舒宁微微挑眉,一边用一种很平静很柔和的眼神看着他,一边用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缓解着他莫名其妙的焦虑和不安。
她其实并不是很理解,明明早就说的很清楚的计划,为何还会让他如此在意。
但陆昭疯起来倒是蛮带感的,让她心中不知名的一种欲望被逐渐填满。
说不出来是什么具体的感觉,只是忽然觉得……
幸好她重生了。